第二十八章
天气预报说明日南方部分地区将迎来大到暴雪。
江城、澜青等城市可能因雨雪、冻雨天气，影响交通、铁路、航空等出行。
“这鬼天气。”
刚开完期末质量分析大会，李晴汀朝阮笑笑打了声招呼，“等会儿我不和你一道了，我有点事儿。”
“嗯。”
阮笑笑点点头没在意，和人一同往学校大门口走。
门卫大爷的收音机正播放着天气恶劣，注意出行安全。
李晴汀瞥了眼，边点开手机边问她，“你是不是明天的航班，还走得了吗？”
阮笑笑以为她是要看天气预报，回她，“走得了，降雪预计是在明天晚上，我是中午的航班。”
李晴汀没说话，阮笑笑偏了偏头，才发现她正打开打车软件叫车。
随便一瞥，费用高达近一千，里程三百多公里。
“你这是，”阮笑笑看清目的地，“去江城？”
“我刚搜了下，客运站已经没车了，机票高铁票肯定也买不到，只能打长途的。”
李晴汀手指悬在支付页面上，眼一睁一闭，按下付款，“就这样吧。”
李晴汀是本地人，阮笑笑想起上次她前男友的外市车牌号，小心翼翼地发问：“去找他？”
“不找。”
李晴汀回答得很快，甚至没问这个“他”是谁。
她目光盯了会儿手机上“等待司机接单”的字样，然后才抬头，抿起唇角，说：“听说江城挺好看的，去旅个游。”
勉强抿起的唇角弧度像含着片苦瓜。
阮笑笑没戳穿她，抱抱她的肩，“早去早回。”
然后比划了一下嘴巴的位置，“去了别这样笑，难看死了，不要吓到其他游客。”
“你真是……”李晴汀失笑，“嘴巴难得这么毒。”
“你也是，”阮笑笑回敬她，“人难得这么冲动。”
说完，两人之间有片刻沉默。
理智上，阮笑笑应该劝阻她这次的行为，但她不知道李晴汀的恋爱经历，也不知道她的遗憾有多深，掩藏的悲伤有多少。
任何事情的后果都只有发生后才有定论。
预设的结果不论好坏，发生的机率落在个人身上永远都是一半一半。
更何况李晴汀的性子，无论上次表现得有多么释怀，心底大概还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手机叮咚一声，显示已有司机接单。
“其实，”李晴汀按灭屏幕，“我就是去死个心。”
阮笑笑看见她垂下了眼睑，音调极低地喃喃叙述：“我可能是小说看多了，最近老是爱幻想各种不可能的事。”
“比如，他刚和我分手没多久，就说要结婚，只是想逼我复合，想和我结婚。”
“他说结婚对象很好，只是想让我吃醋。”
“还有朋友圈里晒的电子结婚请柬，或许只是仅我一人可见。”
“其他同学也说要参加他的婚礼，可能是他们联手演的戏。”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没有准备结婚。”
说完，她自嘲地抬眼，看向阮笑笑，“你是不是在想骂我的话。”
怎么会呢。
阮笑笑摇头。
她也曾为小程信件里的虚构找过各种理由，人对有过交际的人抱有期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他们情侣交往了这么多年。
“我说你笑得难看，你都要说我嘴毒。”
阮笑笑开她的玩笑，“我要是再骂你，怕你受不了要自尽了。”
李晴汀哑然，朝她抱拳，“那谢谢阮老师的不杀之恩。”
两人聊天的这一会儿，李晴汀叫的司机也到了，阮笑笑送她上车，叮嘱她记得一路上报个平安，随后才挥挥手，目送汽车消失。
因为这件事，阮笑笑回家时心情不免带上沉重。
于星静还在收拾行李，听见门开的声音，立马开启八卦话痨模式，“姐，你和我老板……”
转身看清阮笑笑的神情，她话音自动断开。
她这位表姐现在的情绪实在是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正如往常她关心他人时一样，总是微皱着眉，细长的眉毛配上一双温和澄澈的眼，唇角抿出一道细微的弧，真诚的模样让人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星静想问的话就在嘴边，但在出口前又想到阮笑笑大概为了不让别人担心，顶多摇摇头，说我没事。
果然，面对于星静时，她已经舒展眉眼，温柔地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于星静暗叹一口气，“我想问，明天天气不好，我们不会飞不回去了吧？”
-
第二天的航班最终还是受到了天气的影响。
昨晚突然下了场雨，加上白天雨雪夹杂，温度极低，飞机起飞跑道的积雪结冰需要处理，航班不得不通知延误。
阮笑笑和于星静坐在候机厅的落地窗前，能看见远处工作人员开着除水车正进行除冰作业。
航班延误的时间总是很难熬，因为不知道播报的延误时间是否还会延长。
于星静看了会儿，活动两下脖子，又瞅了眼不知道在和谁聊天的阮笑笑，继续刷起手机。
阮笑笑在和李晴汀以及盛时瑶创建的群里聊天。
由于冻雨的影响，澜青市通往江城的高速公路半夜被暂时封住，车辆大面积滞留。
此刻李晴汀正堵在高速的收费站上，遥遥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一片车。
【盛时瑶：过逢春收费站了吗？】
【盛时瑶：过了之后，你应该就快到了。】
【李晴汀：进度可以直接百分百了，我已经差不多在堵车中死心了。】
聊天里的进度是指她们的群名“失恋死心进度95％”。
这个群是上次盛时瑶来找她们吃饭时拉的，原名叫“笑可爱和酒鬼朋友们”。
今天盛时瑶刷朋友圈，看到李晴汀发的被困高速公路的图片。
在详细询问下，得知了李晴汀的冲动行为，于是盛时瑶再次拉出这个群，改了个能够实时变化的名字。
【笑笑：差不多是差多少。】
虽然总说人心复杂，但有时候人心也挺好猜。
无非是幻想与现实的碰撞，很想去见的人做的事，又因为现实的阻碍而退却。
但嘴上这么说，心里不一定真的这样想。
阮笑笑起码知道李晴汀不会这样退却。
【李晴汀：好吧，我承认，我得亲眼看见他的婚礼才行。】
【盛时瑶：而且，你把你堵在高速的照片发朋友圈，也是希望他看见吧？】
【盛时瑶：一看就是去江城的高速。】
【李晴汀：……】
【李晴汀：那条朋友圈我屏蔽他了。】
阮笑笑还在想为什么屏蔽，盛时瑶已经快速理解。
【盛时瑶：挺好，不用想他看到消息却不关心自己的可能了。】
【盛时瑶：我猜如果没有我刚刚这句解释，笑可爱这个牡丹一定不懂你。】
阮笑笑：“……”
【笑笑：你现在是不是很闲，还要斗地主吗？】
刚发出去，手机提示电量仅剩5％。
阮笑笑出发前电量就不多，刚刚又和群里那两个无聊的人开了几局斗地主，这会儿电量岌岌可危。
她看了眼刷累手机正闭目养神的于星静，没打扰她，拿了充电器去找充电桩。
现下机场航班延误的人数极多，阮笑笑找的几个充电桩边都围满了人。
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看见墙边的一个空闲插座。
等阮笑笑再查看手机，除了群里的消息外，还有程朝昀发来的消息。
【Y：她到澜北机场了。】
十分钟前的消息。
【笑笑：好的。】
发过去后，她觉得有点公事公办的冷淡，又打了两行字上去。
【笑笑：我现在还因为航班延误在天宁机场这边，应该快上飞机了。】
【笑笑：早知道当初应该买澜北的机票，或许可以和她见一见。】
这样就比较像朋友间的谈话了。
那边回得很快。
【Y：也不是不可以见。】
阮笑笑敲了一个问号在对话框，发出前，程朝昀的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张图片。
缩放的小图只能看出是一张合照。
阮笑笑点开。
这应该是他们刚刚拍的。
照片里，一位陌生女性挽着蒋业琪，身旁还站着一名英伦长相的男性，程朝昀和蒋业营站在蒋业琪的身边，身后还飘着雪景。
那位陌生女性肤色偏小麦色，身高且劲瘦，表情是一个灿烂的露齿笑，能感觉她面对镜头时的自信张扬。
阮笑笑的目光在她脖颈间的灰色围巾上停了停，下意识又看了看在照片最右边的程朝昀。
他这次戴上了金丝边框的眼镜，锋利五官被金属感压制几分，显得人气质偏温润，但他表情很淡，没有笑，于是又有了冷峻感。
矛盾的气质在他这张脸上综合的近乎完美。
阮笑笑来回看了好几遍，注意到这可能就是用程朝昀手机拍的照片，因为其他人手上都明显握着手机，只有程朝昀手中空空。
她就这么看了好几秒，心头却冒出一股古怪感。
怎么说呢，这群人里，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人认作是小程的话，她会觉的，她认识的那个程朝昀更像小程。
虽然他不是。
但她的印象里，小程不会戴围巾。
——“我讨厌围巾搁在脖子上的感觉。”
信里曾有这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