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酪与寒食节

    香煎豆腐出锅,温阮把它们整齐地码在白瓷盘中,将醇厚的酱汁,自左向右淋到煎好的豆腐之上。

    芸豆粥已经煮好,软烂的芸豆点缀在粳米之中,温和的豆香夹杂着米香。

    温阮端着木托盘就往楼上走,刚到楼梯口,林掌柜就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吓了温阮一跳。

    一时间没有端住手上的托盘,眼看就要脱落,林掌柜轻轻一扶,温阮便稳住了,粥水晃动两下后,并未洒出。

    “小娘子莫怕,我只是好奇你做了什么饭菜?”林掌柜将手收进袖笼。

    温阮低头确认托盘中的粥未洒出后,回道:“香煎豆腐与芸豆粥,这豆腐方子很简单,我可以直接教给你。”

    林掌柜看着托盘中的两碗芸豆粥,鬼使神差之间突然想起在主子房间的碗,恍然间他明白眼前的小娘子是给主子做的粥,不敢再让小娘子逗留,便侧身示意温阮上楼。

    “小娘子您先吃,粥凉了就不好了。”

    温阮点了点头:“你若想要豆腐方子,一个时辰后可来找我。”

    走到裴九的房门前,双手捧着托盘,并不好敲门,没等她腾开手,面前的门就被推开了,裴九站在门边。

    看见温阮手端托盘的样子,裴九赶忙上前接过。

    裴九将托盘放到桌上,搬来椅子,示意温阮坐下。

    做饭一直站着确实有些累人,尤其是她这个身子很娇弱。她顺势坐下,裴九将粥端到她面前,放好了筷子与瓷勺。

    温阮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眼前人并没有古代男子那种让女人站着布菜的陋习,是个好男人。

    裴九坐在温阮对面说道:“你这又是做了什么美味?”

    温阮介绍道:“芸豆粥,最适合温养脾胃了,豆腐也是温和的食材,肠胃不好的人也可以吃。”

    她夹起豆腐放进碗中,示意裴九动筷。

    能看出裴九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默默咀嚼,严格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温阮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沉闷的餐桌氛围,在现代时,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爸妈陪在身边,一家人在晚餐桌上交流彼此遇到的趣事与烦恼,过于安静的氛围让她的食欲下降。

    裴九抬眼看出温阮的不适,却不知原因。

    温阮叹了口气,默默端起粥碗,准备回房间吃。

    裴九心中一慌,他按住温阮的胳膊,问道:“和我用餐让你不适了吗?”

    温阮解释道:“不是你让我不适,我们用餐习惯不同,我习惯了在饭桌上与人说话,你的习惯是食不言,我尊重你的习惯,我回去吃就好。”

    裴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只是习惯一个人在餐桌上了,以往没人和我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天。”

    听他说习惯一个人了,温阮想她是不是无意间戳中了别人的痛处。

    为了缓解凝滞的气氛,她向裴九说道:“今天在街巷中,我看很多木门上都插上了柳枝,这是为什么呢?”

    裴九夹了一筷子豆腐,说道:“过两日便是寒食节,插柳是这青州的习俗。等到那天,你便能看到街道上有卖环饼、醴酪的人,寒食节不能生火,所以会有商户提前备好食物贩卖。”

    “我在家时从不出门,这倒是我不知道的。”

    不能暴露她现代人的身份,只能找个借口,这算是善意的谎言吧,温阮有些心虚。

    裴九并未对她有所怀疑,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如果你想,寒食节那天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温阮点头,额角边的碎发在空中俏皮摆动。

    两人用完餐之后,裴九示意温阮坐着,他把托盘端下去。

    温阮坐在椅子上,目送裴九离开,裴九倒像只猫,走路没有声音。

    等等,走路没声音?会武的人走路自然是没有声音的,又回想起林掌柜走到她身后时,她确实没听到声音。

    温阮心中一紧,这怕不是什么黑店吧?

    待裴九回来,见温阮面色凝重,他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温阮走到房门口,小心看往走廊方向,见走廊上无人,紧紧合上了房门。

    虽然二人独处房间时候多了,但房门大多时候压着一个缝,没有这么紧闭过,裴九心跳渐快。

    看着温阮向他走来,距离越来越近,裴九的耳廓也越来越红。

    温阮靠近他耳廓的瞬间,裴九整个人被烧着了一般,屏住呼吸,僵坐在椅子上。

    “我感觉这客栈是个黑店,我们要不要换一间?”

    裴九长舒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何觉得是黑店?”

    “林掌柜走路没有声音,我今天被他吓了一跳。一般会功夫的才会走路没有声音吧,掌柜的会功夫,但打扮得像个读书人,这客栈除了我俩,也没来新的客人。怎么看怎么可疑啊。”

    温阮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蕴藏着怀疑,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裴九下意识地想抚平她的眉头,手伸出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合适,便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两声。

    温阮皱眉看向裴九:“你染上风寒了吗?怎么脸这么红,还咳嗽。”

    裴九避开她的眼神,转移话题:“这家店肯定没问题,你放心。”

    听着如此笃定的话语,温阮想到了裴九身份还是一个谜。

    她微微一笑:“你为何如此笃定?”

    裴九沉默不语,温阮霎时间明白了,这客栈应当是裴九的秘密,裴九定是和林掌柜相识的,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她也是带着秘密的。

    裴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危险的事,他一人知晓就行。

    平淡的日子转瞬即逝,客栈内除了偶尔来吃馎饦的,并无其他投宿者,今日便是寒食节了。

    裴九早早来到温阮的房间口,温阮穿着那件藕荷色缂丝织锦交领襦裙,披着秋香色刺绣月兔纹雪缎披袄,没带椎帽,与裴九一同出了客栈。

    寒食节禁明火,不允许点蜡烛,这街道两旁的小贩趁着天亮出摊。

    温阮走在还有些寒凉的青石板上,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传上来。

    卖饧的老婆婆早已归家,发放仿单的伙计还在街头卖力吆喝。街上有带着家人踏青的男子,也有结伴出游的少男少女。

    若是内向羞涩的男子女子,便会带上面具,再同游。

    温阮走到卖环饼的老翁的摊上,温阮早就想尝尝这环饼的滋味了。

    “爷爷,来两个环饼。”老翁利索地递给温阮两把环饼:“小娘子,一共十文钱。”

    温阮从荷包中拿出十个铜板,递给老翁。接过环饼,温阮把其中一个递给裴九。

    环饼类似于现代馓子,大体就是用面粉加上水、蜜,和成面团后,用擀面杖擀成面片,再用刀切成细条,下锅炸。

    当然如果用不起蜜,则是用红枣煮水,用带着红枣甜味的水和面。

    老翁的环饼炸得极好,粗细极为均匀,很难想象在没有机器的古代,要做过多少次才能搓出宽窄如出一辙的环饼。

    温阮轻咬一口,虽然已经微微发凉,但酥脆的口感依旧,咬破表面的酥皮后,内里是柔韧的带着淡淡甜味的。

    那老翁见温阮吃得如此开心,他也发自内心地笑了,细长的皱纹趴在他饱经风霜的眼尾。

    环饼摊不远就是卖醴酪的妇人,妇人穿着天青色襦裙,将桶中的醴酪舀出,倒进一个个细小的竹杯中。

    浅杏色的醴酪缓缓流入杯中,与深青色的竹杯相映成趣,带着一种淡雅质朴的美感。

    “来两杯醴酪。”温阮向妇人说道,那妇人和蔼地笑着:“小娘子,二十文钱。”

    温阮将铜板递给妇人,双手结果竹杯,示意裴九接另个竹杯。

    那妇人看到裴九时,被裴九的相貌惊艳到了,一时间楞在原地。

    温阮用胳膊肘戳了戳裴九,示意他主动接过竹杯,裴九朝妇人温和一笑:“谢谢大娘。”

    那妇人递过竹杯后说道:“郎君与小娘子真是般配,戏文里怎么说的来着,对,神仙眷侣。”

    出于真心的夸赞,一时间不知如何拒绝,温阮便含糊地应下了。意识到她和裴九的外貌确实有些打眼,便想去货郎处买个面具带上。

    温阮试面具的时候,裴九远远看见人群的对面,有个温阮穿着一模一样的持鞭少女,出现在街角,正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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