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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姑娘

    回程的时候天又开始飘雪。

    殷从容掀开车帘的一角,便有雪花打着旋落进来,她又将帘子放下。

    总觉得今年的江南冬天格外特别些,以往,扬州城是没有这样的多雪天,也只是在最冷的时候下一两场小雪。

    程少亭回扬州府将几个孩子安顿好,殷从容和徐问青则变道去了东市。

    乐娇楼嫌疑洗脱便立马开门接客,数九腊月的寒冬,门前揽客的乐娘却是青衣薄纱,见着身穿锦衣的公子便往里边迎,一个个簪花挂笑,香风袅袅。

    可见,死一个年过三旬的乐娘无足轻重。

    乐娇楼的小娘子最招人的便是十六到二十岁的,过了这个年纪就只能被当做普通的乐娘做些皮肉生意。

    徐问青和殷从容被簇拥着往里走,堂内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更有大胆者在堂内就急不可耐地行亲密之事。

    徐问青厌倦地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去看殷从容,结果就发现她转着眼睛到处瞅,丝毫不觉得羞耻。

    徐问青默然,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姑娘家家的,别乱看。”

    “徐公子莫不是吃醋了?”

    殷从容明明是打趣,可徐问青却罕见的不同她顶嘴。

    殷从容没多想,她拽着徐问青寻了一处僻静的圆桌坐下,避开热闹人多的地方。

    他二人方才入座,门外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富贵公子哥,步子虚浮,面色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桃夭呢,把桃夭给我叫出来!”

    他叉着腰,站在原地大喊,整栋乐娇楼都能听见他嚷嚷的声音。

    徐问青端着一杯茶,细细地撇去浮沫,这才肯抬眼看向这闹剧。

    而殷从容只是看了一眼就惊讶地挑眉,她知道自己一向没什么好运气,不成想刚来扬州城运气就能差成这样,这个人可真是太熟悉了。

    老鸨赔着笑,一脸的歉意,“哎哟我的小少爷,您别喊了,桃夭今儿个休息,不接客。”

    “什么叫不接客,本少爷给你们乐娇楼砸了多少钱,她说不接客就不接客,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要看见桃夭,不然我就抄家伙砸了你这破楼!”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健壮小厮作势真的掀翻了两张桌子,客人和乐娘顿时尖叫起来,大家挤来挤去,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老鸨跺着脚,赶忙说好话,“小少爷,桃夭实在身体不适不便接客,您何不挑挑其他的娘子。”

    “我说我要桃夭,你是聋了吗!”

    他举着拳头就要挥上去,老鸨吓得一闭眼,双手挡在身前。

    “玩够了没有李文承。”殷从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挥拳的男子能听到。

    徐问青勾唇,懒散地垂下眼。

    众人寻着声音来源自动让出一条道,殷从容还裹着那件白狐裘,一张脸俏丽生动,她缓缓地起身,拢着领子,朝李文承弯唇一笑。

    方才还叫嚣的男子瞬间偃旗息鼓,他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收回手,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血溅当场。

    “殷、殷从容,你、你怎么在扬州。”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向后退了好几步,话都险些说不利索。不怪他害怕,殷从容这张脸实在让他条件反射。

    事情是有一年秋猎,他碰见殷从容在林子里迷了路,一时间色心大发想去揩油,结果反倒被殷从容一个过肩摔给撂倒了,就这还不够,她完全不看在他是尚书大人嫡长子的面子上,当场折了他一只手。

    你以为到这就算完了?

    不!她爹甚至为此三上奏疏,只为自己女儿讨个公道。最后皇帝被磨的没办法,只好罚了尚书大人百两银子,还把他送进地牢关了三天。

    这种事,他下辈子都不会忘。

    “你来扬州做什么,我就来扬州做什么。”

    殷从容笑眯眯地,说话的空档,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一些。

    李文承又退了两步,他是出来吃喝嫖赌,呸,游学历练,可殷浙那个老头心疼自己女儿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舍得把她送到扬州来。

    他得赶紧回去给他爹写信。

    “你、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我好男不跟女斗。走!快走!”

    李文承这木鱼脑袋今日终于聪明了一回,他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又离开了。

    闹剧不到五分钟便结束了,嫖客又三三两两的进来,老鸨对殷从容道谢,还多送了一壶茶和一盘糕点。

    “你早就知道李文承在扬州了?”殷从容一坐下就问道。

    “他就是李尚书的嫡长子啊。”徐问青仿佛才知晓。

    殷从容撇嘴,对徐问青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样子见怪不怪,毕竟他们几人一起上课的时候他就总是装的很无辜来博取教习先生的同情。

    二层阁楼上,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完整地看完了这场戏,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徐问青从进门到坐下都不曾挪过位置,他似乎意识到二楼的目光消失了,这才慢悠悠地抬头朝方才那人站的地方扫了一眼。

    他没什么情绪,甚至连一些微妙的神情变化都没有,就好像真的只是目光所及,随意掠过那处。

    “你来乐娇楼,总不是真的来喝茶听曲吧?”

    殷从容没注意到这些,她眼见着方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大堂又逐渐热闹起来,但是她还没弄明白他来乐娇楼的原因,如果是为了查证,那一直坐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殷从容的话音未落,老鸨便又一脸笑意地朝他们二人走来。

    “两位,桃夭姑娘想见见你们当面道谢。”

    徐问青终于舍得搁下茶盏,他对老鸨颔首,又向殷从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就是你不认识李文承?明明是算好了带她来当诱饵。

    殷从容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笑着。

    二人在乐娘的带领下来到后院,桃夭就坐在石桌前饮茶。

    徐问青靠在廊下没再往前走,殷从容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矜持地抬了抬下颚。

    殷从容知道他的皇子病又犯了,只好自己代劳问话。

    “桃夭姑娘。”

    “殷姑娘,坐。”

    桃夭果真如她的名字一般,面若桃花,灼灼其华,难怪李文承大闹乐娇楼也要见到她。

    殷从容瞥了一眼徐问青,他靠着廊柱,目光沉静,月色在他的身上摇曳,清清冷冷的院中,他好像同这个世界割席。

    她收回目光,此时已经想通前因后果。殷从容对桃夭微笑,在她面前落座。

    “感谢二位出手相救。”桃夭起身对殷从容和徐问青分别行了一礼。

    徐问青点头,没做多余的表示。

    殷从容反倒觉得有点意思,桃夭身为风尘女子,行的礼节竟然是闺中小姐做派。

    “六年前,原扬州府尹赵辞谦因为替威宁大将军求情,被皇帝迁怒革去官职流放岭南。他们家有一个小女儿,算算时间,今年正好十八岁。”

    殷从容想起这件事,当时,父亲还想劝劝皇上,结果却被皇帝训斥说,谁胆敢再替宋家求情,下场便同赵辞谦一样。

    “今日一见,殷小姐果真聪慧过人,民女正是赵辞谦的小女儿赵漫云。”

    殷从容托腮,眼见徐问青不会问话,她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既然徐公子设局引你相见,那想必赵小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那些信,是一个叫阿寅的人寄过来的。”

    赵漫云似乎在回想十二岁的记忆,“我当时才被卖进乐娇楼,年纪小,是宋姐姐一直带我。有一日我贪玩跑进她的房间,发现桌上有一封没写完的信,内容是什么我真的记不清了,但是开头的称呼是阿寅。因为那天宋姐姐才教我写过这个字,所以印象很深刻。”

    殷从容垂眸思索这个称呼,把自己认识的人全想了一遍,发现没有人的名姓中带寅字。

    “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宋姐姐是不是在给寄信人回信。”赵漫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更严谨一点。

    殷从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那你发现宋姐姐死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赵漫云摇头。

    殷从容有些遗憾,但能了解到这些已经是极限,毕竟验尸的仵作是程少亭的人,身上没有其余外伤及致命伤,死前安排好自己的女儿,然后服药了结。

    她是自杀无疑。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她放弃女儿、结束生命。

    殷从容和徐问青目前还没得到答案。

    两人是踩着月色回的云潮别苑。

    穿过正院的回廊绕过湖水,往后走便是两人住的地方。

    徐问青在湖的两侧都种有凤尾竹,冬季严寒,凤尾竹又是畏寒的植物,眼下几乎已经枯了一大片。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湖心上冻,冰面上泛着如水般透亮的月光。

    阿寅…京城中真的没有叫阿寅的人吗?

    殷从容突然停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徐问青。

    他长眉入鬓,微挑的眼尾似乎在表示疑惑。

    怎么没有。

    当朝唯一的一位小王爷,平津王徐祈安,字寅礼。

    “三皇子,咱们,好像摊上大事了。”

    徐问青听到殷从容如临大敌的话忍不住发笑,看来一向以智谋过人的玉轻也有脑子卡壳的时候,虽然他也是刚进门的时候才想到。

    “不怪我算漏了他,只是这位王爷久不在京城居住,难免疏忽。”

    徐祁安自璋和六年便鲜少回京,他一直在自己的封地汴梁久居。

    但是只凭一个称呼,是没办法确定阿寅是谁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怀疑皇室子弟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别想太多,这也只能证明一个无人问津的王爷和罪臣之女有私情,可没办法把他跟六年前的谋逆案扯上关系。”

    徐问青拍了拍殷从容的肩膀,自己率先向前走,忙了一天,他委实困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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