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快要忘记当初发现那个神秘寄信人就是他时的心情了，毕竟在那之后我们又经历了太多事。雷古勒斯是我在少女时代遇到的最大诱惑，就如他哥哥之于索菲亚，我曾经犹豫过，挣扎过，放弃过，可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三个人的回忆录：维斯塔·沙菲克》

    **

    维斯塔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几封信。

    连她自己都发现，信的内容在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的那场魁地奇比赛后有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对方还会寄一些其他内容的信给她，无论是魔药学重点还是草药学知识，亦或者是零零碎碎的文艺爱好，可比起那些漫不经心地日常闲谈，维斯塔还是察觉到每当提起魁地奇时，对方似乎就仿佛有了明确的目的。

    她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已经渐渐觉得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但困扰着她的依然是那个问题，雷古勒斯·布莱克为什么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她呢？

    维斯塔当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以她的家世、美貌与智慧，任何一个男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都有可能，可如果对方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维斯塔必须承认对方与自己算得上旗鼓相当——好吧，在算计人心这方面，她的确比不上对方。

    更关键的是，以她对斯莱特林的认知，像布莱克家的二少爷这样的人，如果他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来谋划什么，那么他所图谋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如果他想要的是她的真心——维斯塔自己认为那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可如果站在斯莱特林的立场上，理智告诉她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她不得不承认，关于她先前的那个计划，如果对象是雷古勒斯·布莱克，她大概要打退堂鼓了。

    老实说，维斯塔真有点舍不得，毕竟想从剩下的人里挑一个与小布莱克先生相当的男孩，可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而她又并不想将就……

    “要我说，维斯塔，想不通的事就别再想了，我们才二年级。”

    在维斯塔又一次忍不住把放在盒子里的信拿出来数，还一边数一边叹气的时候，阿米莉亚终于忍不住了，她走过去把那个精致的盒子盖上了盖子，准备放回原位。

    维斯塔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现在这个盒子里已经有多少封信了吗？阿米莉亚，从一年级冬天第一封提醒我小心西里斯·布莱克的那封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已经三十三封了，难以想象……他平时看起来，还挺沉默寡言的……”

    “所以说你的警惕是有必要的。”阿米莉亚冷静地望着她，似乎没有被这个数字惊到，“至少我相信你应该清楚，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你应该没有再偷偷给他回信吧？”

    尽管之前说好等再收到信的时候，维斯塔会和朋友们一起看，可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维斯塔和布莱克的隐私，一两次之后，她们还是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可取，只叮嘱维斯塔谨慎回信，有问题随时来找她们，便不再参与其中了。

    维斯塔的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阿米莉亚不由皱了皱眉，维斯塔连忙辩解道：“阿米莉亚，你放心，我没有写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只是忍不住和他争论了一下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哪个更出色……”

    她撇了撇嘴，趴在了书桌上，“涉及索菲亚，我当然不可能不维护自己的朋友……当然，也是这封信让我彻底相信了你之前的推断。”

    阿米莉亚愣住了，她知道这有些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小布莱克先生在回信里自夸了？”

    维斯塔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没有，但那封回信他写得很长，相当客观且详尽地分析对比了他和索菲亚作为找球手的优缺点——简直像一篇飞行课论文，如果我们有那种东西的话……但正因为相当客观，我才更觉得这是那个人可能做的事……”

    “……听起来，在你眼里，他和其他斯莱特林是不一样的。”阿米莉亚在她身边坐下，手轻轻搭在了维斯塔肩上，表情很严肃，“而且，你觉得自己很了解他……这不是个很好的信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维斯塔。”

    维斯塔把头埋进了臂弯里，闷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对他很有好感，不只是因为这些信，还有几次在宴会上的见面……如果不考虑我的计划，他几乎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所有想象，可一旦从我自己的计划出发，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我很清楚……”

    “他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我不认为以他现在表现出的性格会愿意接受我的计划，反倒是我父亲原本的设想很容易成为现实……我不愿意。”

    “所以现在，是你的情感与理智在作斗争。”阿米莉亚叹了口气，她对这种事毫无经验。

    维斯塔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无奈，却忽然振作了起来，她抬起头对阿米莉亚笑了笑，“不用为我担心，阿米莉亚，我没有那么贪心，你说得对，我还有时间思考。”

    阿米莉亚沉默着注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垂下眼眸，“我知道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如果你愿意听听我在你这种处境中会做的选择……”

    “当然，你可是我最大的智囊！”

    “我不知道自己更想要什么，但我很清楚自己更不想过怎样的生活。”

    维斯塔用力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想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我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不如，就定在收到下一封信的时候吧。”

    或许是因为雷古勒斯也和索菲亚一样忙于魁地奇训练，维斯塔等待的第三十四封信直到四月末才姗姗来迟，而再过一周便是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了。

    可是信中并没有提及多少关于这场比赛的信息，这封很大程度上可能来自斯莱特林找球手的信，其中的话题却大多围绕着三年级的选修课展开。

    “他似乎从来没有试图从你这里获取一些和我们球队训练有关的秘密。”乔安娜托着腮，颇为郑重地点评道。

    维斯塔点了点头，索菲亚也跟着说道：“迪戈里学长告诉我，在我加入之前，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应该算得上四个学院里最出色的那个，而且，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曾在赛场上用出过朗斯基假动作……而且，比起其他在球场上横冲直撞的斯莱特林，他要更有风度一些。”

    “找球手本身也是个游离在冲突之外的角色……”伊芙琳的语气忽然变得担忧起来，“只是索菲亚，如果对上他，你有多少信心？我听说他有一把最新的光轮扫帚——”

    维斯塔忽然想起一年级圣诞假期时，她和雷古勒斯在魁地奇精品店偶然相遇时，对方和店长弗里克先生的交谈，他拒绝了店长关于光轮1500的推销，但据说这一年里光轮公司对光轮1500做了一些改进，而雷古勒斯手里的大概就是改进之后的扫帚。

    她有些懊恼地望向索菲亚，“早知道我当时应该直接买一把光轮1500，这样至少飞天扫帚不会成为可能影响比赛结果的重要因素，彗星比起光轮还是差了一些……”

    索菲亚走上前去抱了抱她，“维斯塔，对于一个魁地奇球员来说，扫帚的速度当然重要，但战术与技巧同样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而且……我和他未必会成为最直接的对手。”

    “嗯？这是什么意思？”乔安娜疑惑地问道。

    索菲亚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但语气却很坚定：“抱歉，涉及球队的战术，迪戈里学长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总之，比赛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阿米莉亚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在索菲亚说完后又在她们面前的书桌上点了点，把话题从魁地奇拉回到了维斯塔收到的信上，“所以你想好要怎么回信了吗？”

    “回信？阿米莉亚，我记得你之前并不赞成维斯塔频繁给对方回信。”伊芙琳皱了皱眉。

    “一味的防守有时候会显得过于被动了。”阿米莉亚看向维斯塔，“偶尔也需要主动出击，况且这种方式的往来也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或许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维斯塔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支羽毛笔，“我已经决定在这封回信里邀请他同我见上一面了。”

    只是要如何措辞还需要思考一下，维斯塔想着，不自觉地把羽毛笔的尾端往自己嘴巴里塞，被阿米莉亚在肩上拍了一下，“今天的提醒——但显然某些习惯不太容易改掉。”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维斯塔有些脸红，但谁让是她向阿米莉亚提出让她帮自己改掉这个习惯的呢？

    “好吧，谢谢你了，阿米莉亚——好了，去忙自己的事吧，甜心们，我可能还要想一会儿，你们围在这里我可写不出来。”

    等其他人钻进床帐之后，维斯塔又把收到的三十几封信重新翻阅了一遍，最终决定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神秘的先生：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因为你留给我的线索已经足够明显，而我没办法抑制住自己探究你真实身份的好奇心。

    我不确定我对你意图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在这长达一年之久的通信后，无论你抱着怎样的目的，我还是希望与你当面聊一聊，关于一桩互利共赢的交易。

    如果你的时间方便，我会在下次会面时把你之前在舞会上借给我的手帕还你。”

    维斯塔没有落款。

    第二天晚上，维斯塔去了趟图书馆，将自己的回信放在了她惯常待着的座位上，而她自己则在旁边等候——这和以往有些不同，她很少在这里等。

    她捧着草药学课本，但过了很久却没有看进去多少。

    因为她已经连续几次没给对方回信了，而且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维斯塔怀疑他大概还在魁地奇球场，索菲亚说斯莱特林包下了今晚的球场使用时间。

    一直到接近宵禁时间，那封信依然躺在座位上，而图书馆的管理员琼斯夫人已经开始提醒学生们尽快离开了。

    维斯塔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最后把那封信捏在了手里，犹豫着今天要不要放弃。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琼斯夫人的惊呼：“小布莱克先生！马上就要闭馆了——”

    维斯塔循声望去，就看到雷古勒斯正站在图书馆门口，身上还穿着墨绿色的魁地奇球服——他看起来有些匆忙，或许是刚从球场上下来，甚至来不及换衣服。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润，也许是被训练时流出的汗水浸湿的。

    “晚上好，琼斯夫人，我并不是要在这时候去禁书区，只是想取走我遗落在这里的东西。”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似是不经意地往维斯塔所在的方向望了望，又继续说道，“而且，距离宵禁时间还有几分钟。”

    琼斯夫人叹了口气，不再拦着他，又看了眼呆呆站着的维斯塔，提醒道：“沙菲克小姐，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维斯塔她点了点头，迟疑着把那封信放回了座位上，结果被琼斯夫人看到，热心地提醒道：“哦，孩子，记得带全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让维斯塔有些窘迫，而且，她发誓她看到布莱克的嘴角有轻微的上扬。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尤为缓慢，维斯塔感到自己脸颊的温度慢慢升了起来。

    她看到自己慢吞吞地重新打开了书包，又不情不愿地将那封回信拿起来，而雷古勒斯不紧不慢地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额前的黑发在轻轻跃动着，袍子在身后翻飞——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从她面前飞掠而过，两根纤长的手指夹住了她手里的信封。

    维斯塔下意识松开了手，棕黄色的信封就这样落到了那只手里。

    墨绿色的袍袖带起了一股微弱的气流，雪后松林味道的风撩拨了她的刘海，也扰动了她的心弦。

    雷古勒斯的步伐没有停顿，只是在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句，“我想这封信已经顺利到达收信人手中了，沙菲克小姐。”

    心跳声震耳欲聋，维斯塔抓起座位上的书包冲出了图书馆，一路狂奔回了寝室。

    “那封回信送出去了？哦，天呐，维斯塔，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正要出门去盥洗室的索菲亚惊呼了一声。

    维斯塔捂着自己的胸口，看向面前的朋友们，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我完了……见鬼的布莱克……”

    寝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直到乔安娜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尖叫着问道：“所以真的是他？你沦陷了，维斯塔——”

    这声尖叫让维斯塔忽然一个激灵，紧接着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里，她把魔杖尖指向自己，念出了一个咒语，“清水如泉。”

    清凉的水流浇到了她的头上，让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立即湿漉漉地黏在了她的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但维斯塔却咧开嘴笑了起来，“还好还好，我还能冷静下来。”

    “天呐，你该跟我一起去洗澡的……”索菲亚一边清理了刚刚那个咒语在地毯上留下的一片狼藉，一边递给维斯塔一块干净的毛巾。

    “走，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维斯塔反倒拽住索菲亚的手离开了寝室，“我可不想再感受那种头脑发热的感觉了。”

    等她们离开之后，乔安娜才疑惑地问道：“维斯塔不是对雷古勒斯·布莱克有好感吗？为什么会这么抗拒那种冲动呢？”

    阿米莉亚和伊芙琳对视了一眼，前者忽然笑了，“或许只是在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必须把头脑发热的时间放在做出重要决定之后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维斯塔洗漱回来之后便对其他人讲了刚刚在图书馆的遭遇，而这次，雷古勒斯的回信来得很快，并且不再隐藏自己的笔迹了。

    “沙菲克小姐：

    很抱歉之前的隐瞒，只是我想这样或许更不容易让某些因素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流，我对你的那个提议很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会面时间定在魁地奇比赛之后，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因为比赛结果对我有所迁怒。”

    “第三十五封信。”维斯塔把它收起来放进了盒子里，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兴奋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真实笔迹看起来可真漂亮，华丽又不失锐气……”

    “但那不是重点！”维斯塔忽然打断了乔安娜的点评，“哼，自信的家伙，什么叫希望我不要因为比赛结果迁怒于他？”

    “我现在相信你没有被爱情的荷尔蒙冲昏头脑了。”阿米莉亚笑着说道，接着看向旁边的索菲亚。

    “哼，我当然不会。”维斯塔不自觉地挺了挺胸，随后挽住了索菲亚的手臂，“那我倒是要回复给他同样的话了，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哪一队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呢？”

    “虽然客观评价，雷古勒斯·布莱克作为找球手的确有自信的资本——”伊芙琳也看向索菲亚，“但是我们小矮星可未必比他差。”

    索菲亚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但这次，我跟他真的不会成为最直接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