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学院、出身等给任何一个人打上标签的行为自然是不恰当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但在我年轻时，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斯莱特林充满偏见，哪怕除我之外的沙菲克都是斯莱特林出身。而后来，我认识的某个斯莱特林用他的生命改变了我的看法。

    ——《三个人的回忆录：维斯塔·沙菲克》

    **

    “斯莱特林都是一群混蛋！他们根本没有心！”维斯塔怒气冲冲地关上了寝室的门，手里拿着来自沙菲克先生的回信。

    她抹了把眼泪，把那封信随手扔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塞尔温应该被开除！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几乎要杀掉索菲亚——凭什么这种人还能从霍格沃茨顺利毕业？”

    乔安娜把一包纸巾放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所以，你爸爸怎么说？”

    维斯塔用力锤了下桌子，“哼，斯莱特林都一个样，索菲亚还昏迷不醒，他却跟我说要顾及和塞尔温家族的合作不能出面——我早该知道，他心里就只有沙菲克家的利益！他根本不会管那些合作对象的人品是不是早就烂透了——”

    就在这时，寝室门忽然打开了，阿米莉亚和伊芙琳脸上都带着喜色，“索菲亚醒了！”

    维斯塔和乔安娜立刻站了起来，想要去医疗翼探望她，却被阿米莉亚和伊芙琳拦住了。

    “庞弗雷夫人说她还需要静养一周，期间不建议过多的人去打扰，让我们每天最多派两个人去看望她，还严格限制了时间，我们回来前索菲亚刚睡过去。”

    “不过庞弗雷夫人又给她做了次检查，索菲亚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目前也没有留下后遗症，”阿米莉亚指了指自己的头，补充道，“只是人的大脑值得格外的重视，而且她最近几个月都不能剧烈运动了。”

    乔安娜长舒了口气，“没事了就好，刚好魁地奇赛季也结束了，索菲亚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阿米莉亚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书桌旁，把几个笔记本和课本塞进书包里，“只是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我得把笔记整理一下帮索菲亚复习用。”

    维斯塔正打算过去帮忙，却被伊芙琳拉住了，还递给她一封信，“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布莱克——斯莱特林的那个，这是他让我们转交给你的……”

    维斯塔现在一听到“斯莱特林”这个词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接过信的下一秒几乎想把它直接丢进壁炉。

    伊芙琳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他说对索菲亚受伤的事他感到很抱歉……”

    阿米莉亚拎着书包从她们身边急匆匆地走过，在路过维斯塔时停住了，“虽然我也十分痛恨塞尔温做的事，也知道斯莱特林大多对这件事不以为意或是漠不关心，但我还是不赞成因此仇视所有斯莱特林的行为。”

    维斯塔痛恨她的理智，但也知道阿米莉亚这么说是为自己好，哪怕这让她显得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在她最好的朋友因为斯莱特林而受伤的时候，她还能保持这种顽固的公正……有时候维斯塔真的很想和阿米莉亚大吵一架。

    她攥着手里的信，死死压抑住了胸中的郁气，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封来自布莱克的信。

    “沙菲克小姐：

    或许我该首先对赫奇帕奇的胜利表示祝贺，也为我上一封信中过分自负的措辞道歉，顺便问候赫奇帕奇优秀的找球手兼追球手。

    当然，关于这封信的来意，我猜测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在上次通信时的约定，鉴于赛后你一直没有再度联系我，我只能冒昧定下见面的时间与地点，请不要介意。

    这个周末的霍格莫德日我会留在城堡，我像斯拉格霍恩教授申请了一整天的魔药教室使用权，可以确保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如果你方便，可以随时来找我。

    另，期待你口中的‘交易’，祝好。”

    落款是三个字母，R·A·B。

    维斯塔的视线定格在了信尾的落款上，过了一会儿才将这封信收起来，放回了盒子里。

    从收到信到约会当天，维斯塔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可她无法理清那是怎样的心情，像是忐忑，混杂着些许的期待与恐惧，以恼怒的形式收尾。

    一连好多天，她的胃口都很差，上课时总需要阿米莉亚提醒才能集中精神，等到赴约前一天晚上，她还破天荒地失眠了。

    明明是她自己约他见面的，可为什么现在为此辗转反侧的同样是她？

    他的确和塞尔温那样的斯莱特林很不一样，甚至体贴得有些过分了……给她一天的时间随时可以去赴约，倒还不如直接把时间点确定好呢——

    别胡思乱想了，得尽快睡着，否则明天的黑眼圈或许连美容魔法都遮不住……

    维斯塔闭上眼睛，开始在脑袋里回忆往常对她来说会十分催眠的魔法史知识点，但梅林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快把这一个月来学到的内容回忆一遍了，却还是精神奕奕，睡意全无。

    她翻了个身，撩开了床帐，透过寝室的窗子，总感觉天空都不是漆黑一片了。

    最后她只能抱着被子苦恼地坐了起来，轻轻翻下床走到自己的橱柜边，她记得之前给索菲亚用过的无梦酣睡剂还剩一些，只是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维斯塔成功找到了还剩半瓶的魔药，回到床边拔掉了软木塞，把那些魔药一饮而尽。

    这下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事实证明，沙菲克家族常年合作的魔药大师水平相当不错，维斯塔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任凭其他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迷迷糊糊间，维斯塔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对话。

    “说真的，阿米莉亚，你真的觉得没有必要送维斯塔去医疗翼吗？她已经睡了——好吧，我也不知道她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现在已经三点多了——”

    “如果她还不醒，或许只能去找庞弗雷夫人了，但我确认过，那个水晶瓶里的确是无梦酣睡剂，就是之前加到索菲亚牛奶里的那瓶，成色很好，也没有掺进别的东西……”

    “……她该不是打算用这种方式逃避和布莱克的会面吧，你们也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是从收到那封信之后。”

    “应该不会吧……见面这件事是她主动要求的，我们也知道她的计划……”

    听到这里，维斯塔忽然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糟了！”

    “总算醒了，我现在真的要开始担心你不好好学习魔药学的后果了。”阿米莉亚放下了手里的水晶瓶，无奈地说了一句。

    维斯塔敷衍地点着头，但心里也在暗骂那瓶险些误事的魔药。

    等她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总算松了口气，也许它还算有些作用，至少目前看来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并不明显。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细致地用过美容魔法了，也已经很久没再化妆，护肤护发的流程也早就被简化了许多，以至于现在郑重地坐到梳妆台前，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生疏感。

    “其实如果布莱克一直暗中注意你的话，你平时的模样他应该都见过了。”

    “而且维斯塔本来就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来做多余的修饰嘛。”

    维斯塔觉得朋友们的话很有道理，放在以前，她或许会觉得精致的妆容可以表现出她对这场约会的重视，但，为什么她要以这种方式可以表现出来呢？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达成协议，并能顺利度过父亲和布莱克家那一关，最后能朝夕相处的话，她也不想每天这样费心装点自己，偶尔来一次作为惊喜倒是不错……打住打住，想这么多干什么？

    维斯塔拍了拍自己的脸，最后只稍稍遮了遮黑眼圈，在略显苍白的嘴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然后站到了衣柜旁，选定了一条湖蓝色的裙子。

    等她磨磨蹭蹭走出寝室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

    她披上一直放在衣柜里没用过的隐形斗篷——前不久写信让父亲寄来的，慢吞吞地走到了魔药教室门口。

    维斯塔深吸了一口气，可没等她抬起手敲门，魔药教室的门却自己打开了。

    雷古勒斯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面前的坩埚里还有不知名的魔药因为沸腾而翻滚着，见她进来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对她微微颔首，微笑着问候道：“下午好，沙菲克小姐。”

    他看起来颇有种闲适自得的感觉，维斯塔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打扮得格外隆重，否则那大概会让她有种输掉一局的挫败感。

    “下午好，布莱克先生。”她矜持地回了一礼，起身时视线落在了他随手放在桌上的古旧魔法书上，书的封面印着“至毒魔法”，大概是它的名字。

    维斯塔不由皱了皱眉，那本书给她的感觉并不好，通过这个名字与书的装帧风格，她毫不怀疑那是一本黑魔法书籍，是父亲明令禁止她在成年之前接触的那种。

    雷古勒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挑了挑眉，主动举起那本书，解释道：“不必担心，沙菲克小姐，这只是一本说明性质的书，并不会真的教会我如何使用所谓的‘至毒魔法’。”

    被看穿心思的维斯塔心里有些不自在，更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回复道：“抱歉，布莱克先生，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你也知道以我的出身，并不会对黑魔法极度排斥，只是我们家的祖训要求成年前不得接触魔法的另一面。”

    “当然，可以理解。”雷古勒斯微微一笑，将那本有些危险的书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主动岔开了话题，“沙菲克小姐，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对我的称呼，你知道，这个学校里不止有我一个‘布莱克先生’。”

    维斯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但最终还是从善如流地同意了他的建议：“好的……雷古勒斯，那么你也可以称呼我的教名。”

    她看到那双灰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在察觉到自己又隐约有了心跳加速的趋势之前，维斯塔决定先发制人。

    “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不愉快……”

    “是的，当然。”雷古勒斯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很想提起西里斯，“我很抱歉他做了那样的事，虽然以我们的关系，我或许没资格替他道歉。”

    维斯塔摇了摇头，忽然弯了弯嘴角，“我想并不需要，我很清楚你们的差别，而且你当初……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就在提醒我了，只是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但我今天并不是想说这件事，而是，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一入学就试图接近他的目的。”

    雷古勒斯原本轻轻敲着自己膝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女孩会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所说的话。

    好在维斯塔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在那个目的达到之前，她所有的话都只会围绕它展开。

    “你应该多少知晓一些沙菲克家的情况，我是家族里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但，我是个女巫。”维斯塔耸了耸肩，“那些变成画像的老顽固，包括我的父亲，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我的未来——”

    “我所说的未来，自然是所有纯血家族的孩子在少年时就避不开的话题——联姻。”

    维斯塔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看向雷古勒斯，斯文俊秀的少年正专注地听着她的话，尽管他看起来已经十分克制了，但还是露出了几分惊讶之情，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是的，我赞同这一点，只是我很少听见女巫这样直白的将这件事说出来。”

    事实上，维斯塔说的是纯血家族里不少孩子心照不宣的事实，只是很多人在她这个年纪都会羞于提起这件事，或者偶尔谈及也都是带着对爱情与婚姻的憧憬，就连雷古勒斯自己在最初对未来的妻子有概念时，也是带着羞涩与期待的。

    维斯塔看出了他的想法，这并不奇怪，她敢说很多人都有和他一样的疑问，但碍于对方是自己试图拉拢的盟友，她解释道：“我知道我现在的做法会显得不那么矜持，但大多数人也不像我这样——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女性长辈了，我父亲……”

    她垂下了眼眸，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却没把刚刚那句话说完，而是继续道：“总之，我不希望像父亲安排的那样嫁给随便哪个纯血家族的男孩，再由我的孩子来真正继承沙菲克家族……我希望给自己找一个盟友，一个让我可以真正成为沙菲克继承人的盟友。”

    她定定地看向雷古勒斯，等待对方的反应，却见他靠在了椅背上，苍白的脸隐没在了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迟疑着问道：“所以你最先选中的，是西里斯？”

    维斯塔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而是坦诚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被分到赫奇帕奇的沙菲克，而你哥哥是第一个被分到格兰芬多的布莱克，我以为这一点会让我们更有共同话题，但事实……你也很清楚了。”

    “感谢你的坦诚，维斯塔，但你似乎没有意识到，在你的所作所为中，我再一次变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说实话，这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维斯塔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尖锐或直接，她注意到了他的话中有个令她在意的词，“再一次”，只是她还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但他这样的反应令她生出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并不是退而求其次——”她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不知道该不该把某些不太合适的话说出来，但最终为了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决定坦白，“至少我很清楚，我从没有对西里斯·布莱克生出任何风花雪月的情愫。”

    维斯塔紧紧抿住了唇，脑海中想起父亲的教导，很多时候在谈判时，有些话只需要说一半，适当的留白反倒会引得谈判对象朝某种他更乐意接受的方向思考。

    不过她也的确算不上欺骗雷古勒斯，至少她真的考虑过，如果对象是他，他们可以一起做些什么，唔，在约会的时候。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雷古勒斯，直到他向前俯身，暖融融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脸，他轻笑了一声，“那么你是不是该继续向我解释一下，成为你的盟友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维斯塔先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第一关，但想到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她的心又一次高悬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自然随意，“其实很简单，我希望他可以入赘到沙菲克家。”

    雷古勒斯这次是真的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了，深灰色的瞳孔因为惊愕而放大，温和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尽管他的反应在维斯塔预料之内，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概真的只有男人才更清楚男人的心理，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大部分男性都不会轻易接受入赘的提议，或许她还是太天真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我知道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但其实麻瓜的女王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将来不会继承布莱克，而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哦，好吧，我不想这么诅咒自己，但……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维斯塔觉得自己的提议真的很不错，沙菲克比起布莱克也差不了多少，但是雷古勒斯看起来依然处在震惊当中，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坩埚里的魔药在咕嘟作响。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古勒斯始终没有回复，维斯塔把一侧滑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语气尽量轻快地说道，“如果你完全无法接受的话，我想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联络了，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

    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了起来，金色的头发散在背上，像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向日葵，雷古勒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某处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在他意识到那是种怎样的心情之前，他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维斯塔。”

    他思考着应该如何措辞，“你知道，那是件不容易做决定的事，我希望能给自己争取一定的考虑时间，但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继承布莱克……假如你到那个时候还需要这样的盟友，我想我会十分乐意。”

    维斯塔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眼睛，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我的确可以理解，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已经在为我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急切……我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只是你知道，有时候选择权并不在我手中。”

    对不起哦，爸爸，维斯塔暗暗想道，虽然你已经接受了我的计划，也不再急着把我嫁出去了，但我需要一些恰当的理由让自己的急切显得更加合理。

    雷古勒斯深深地凝视着她，试探道：“那么我们之间的联络……”

    “……或许在你给出确切的拒绝的回答之前，我们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

    这次他们终于可以友好且正式地道别了。

    雷古勒斯目送维斯塔披上隐形斗篷离开了魔药教室，脸上温和的笑容才终于消失。

    他挥挥魔杖把坩埚里因为过了时间注定失败的魔药清理掉，嘴角忽然弯了起来——她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各个方面的。

    他现在倒是很好奇维斯塔为什么会被分到赫奇帕奇了，因为她今天表现出的特质，完全符合斯莱特林的标准，还是说……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出于本心呢？

    雷古勒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能否认，他现在对她生出了一种危险而诱人的好奇心，还带着一种发自本能的怜惜。

    如果他真的无法继承家族……或许的确会考虑她的那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