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北信介伸出手接过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拖着。

    “奶奶他们在家里等你。”

    “哦，好。”

    提前约了车，北信介帮忙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看我已经坐到后排了便径直走向副驾驶。

    车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时间过得太久了，多年不见关系多少有点生疏，而且北信介本身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我也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在车上看了一会沿途的风景，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又将只剩一点电的手机开机，给他们报平安，看到角名伦太郎的名字，我顿了顿，点了进去。

    【青木爱：到兵库县了，在回家中...】

    【角名伦太郎：好，那有空我来带你去逛逛。】

    【青木爱：好哦，不过在那之前应该是学校见吧，角名学长。（狐狸阴险笑.gif）】

    “到了。”北信介的声音传了，我熄了屏跟着下车。

    这种日式住宅就是大啊，只有这种时候我才突然记起自己也是个富家小姐。

    踏入石子小路，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十年过去，这里的一切却仍和当年一样。脊背下意识挺直，平时舒服的走姿也不敢太放肆，端起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跟着北信介走进宅院。

    “不用这么拘谨的。像以前那样就好。”北信介感受到那丝不自在，想了想还是出声，他忆起小时候的青木爱虽然在青木奶奶面前一副端庄淑女的样子，然而等青木奶奶一离开视线就立马被打回原形，还打趣隔壁也在被教礼仪的自己。

    *

    北信介自小就是这么被熏陶长大的，沉稳的他经常被小青木爱打趣说像是老头子。

    她们老太婆喜欢围在一起喝茶赏景，北信介自小就跟在她们身边自然而然耳濡目染。

    他喜欢品着茶观察这时节的一草一木，喜欢看蓝的天，白的云，高挂的太阳照在红的花，绿的叶上，坐在檐下感受新鲜带着芬芳的风吹在身上；喜欢听树木的沙沙声，水煮沸腾的咕咕声，小鸟自头顶飞过留下的叽喳声……还有隔壁小青木爱小声嘟囔的声音。

    小青木爱趁着休息偷偷喝了一口他杯里的茶，皱巴着脸吐出舌头一脸嫌弃，说北哥哥是小老头。

    小北信介笑出声，给她倒上了隔壁煮沸的方便泡茶的热水。

    小青木爱更嫌弃的看了一眼对他做了个鬼脸也没有接过水，踩着木屐跑进庭院里去踩落叶，拔小草，还幼稚的和叽叽喳喳的小鸟吵架。

    那时候的小北信介就喜欢一个人正坐在面对她的位置上品着茶看她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

    日子又过了几天，两家围在一起吃饭。

    “信介，这里有两位青木，干脆信介也跟着我们叫小爱好了。”

    “那我也要叫北哥哥小信介！”小青木爱听到手抓着筷子高高举起兴奋道。

    青木奶奶盯着小青木爱，“没大没小，教你的礼仪呢？把你的手放下来规矩点！”

    顿了顿，她又补充，“至少现在只能叫‘信介哥’。”

    小青木爱在青木奶奶的死亡视线下讪讪放下手，然后满眼小星星的看着小北信介。

    “信介哥！~”

    还小的北信介压根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耳朵倏地红了，略有几分慌张地低下头。

    “哇！信介哥的脸好像北奶奶煮好的虾一样！”

    *

    那时候的小北信介除了每天一边喝茶一边陪着小青木爱上青木奶奶的礼仪课，就是去练他的排球。

    “为什么信介哥可以去玩！”小青木爱指向院子里在练习颠球的小北信介，不开心的对奶奶抱怨。

    青木奶奶皱着眉，“不能这么用手指指人！”啪的一下，藤条抽向小青木爱举起的手。

    小青木爱收回手捂住被抽打到的食指，含着眼泪。

    “而且信介不需要教就很有礼貌很有风范，你呢？”

    “哦！”

    一天的课程过后，青木奶奶还罚了小青木爱正坐一小时，气的小青木爱当时一整天都没理小北信介。

    于是无辜的小北信介一脸无奈等青木爱正坐时间过了之后去给她仔仔细细按摩，直到她舒坦了像只没骨头的小猫趴在毯子上。

    *

    离小北信介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也是小青木爱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一脸‘终于可以解脱啦’的表情，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虽然我是很舍不得信介哥啦，但不想和奶奶在一起了！”

    “……其实青木奶奶很疼你的。”他记得和两位老人家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那位一脸严肃的青木奶奶会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夸奖她的宝贝孙女，而且他们三人的聊天内容基本十句不离八句是有关青木爱的。

    他还记得自家奶奶打趣她的好姐妹，“阿玉你这刀子嘴豆腐心小心把小爱吓走哦。”

    青木奶奶当时嗤笑一声，看似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眼神却是慌乱的。

    小青木爱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这一个月不是在对我说教就是打我！你看，我都要走了她都不来送我。”

    最后他们互相拥抱了一会，小青木爱转身上了车……

    *

    然后这一别就是十年，这些年他们再无联系，北信介只能偶尔从北奶奶那边看到青木爱的照片，每年都会有。

    原来她长大后是这个样子啊。

    北信介看着照片里笑的灿烂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面部肌肉变得柔和起来，满眼都是照片中的少女。

    是忘记自己了吧，也是，就相处了短短一个月时间罢了。

    将照片还给奶奶，他听到奶奶提到过一段时间她要回来了。

    啊，要来了么……好像也就只能多待一个月来着。

    *

    北信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充满安全感，记忆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可靠的哥哥。

    “好。”我紧张得扑通乱跳的心也稍稍放缓。

    “爱。”苍老的，带着虚弱的声音。

    ……是奶奶。

    如今的她只能坐在轮椅上。她曾经一直挺直的背，只能靠在靠背上。在她瘦削的额上，皱纹簇起了结，头上曾经整洁干净一直盘起来的白发已经变得只有稀疏几根，原本那有神，抓我错误一抓一个准被我戏说成鹰眼的双目也已经变得浑浊。

    心狠狠抽痛一下。

    她不该这样的。

    “奶奶。”

    她微微颔首，身后是北奶奶推着轮椅，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慈爱，但岁月也已经在老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小爱，累了吧，来，我们去吃饭吧。”

    “好。”

    北奶奶侧过身回头看我，奶奶也随之侧眸看着我，北信介站在前面回头等我。

    “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