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2

    霍启航说:“靳秘书,年轻人,注重底层学习,多有前途,楚辞,听说你要去小瑞的园所上班啊,你挺上进,上进点好啊。”

    楚辞笑容满面:“霍老,承蒙您抬爱,我得您多多提携,也多亏您的儿子们对我的扶持,我哪儿懂得了这么多啊,我无非太喜欢他了。”

    沈慧娴白了一眼楚辞,默默吃饭。

    “我儿子认你这个干娘,认对了,小瑞,好好孝顺干娘,”霍彦霖转过头去看一眼霍小瑞,又匆匆道:“爸,我收到口信,有这么一个地方,钢材价格低,数量又多,我亲自去一趟。”

    “哪儿啊,”楚辞说:“您又吊人胃口。”

    “进口钢,”霍彦霖说:“爸,这次生意,我铁定做成。”

    楚辞补说:“霖总,怎么不见你带墨镜就说起瞎话来了,那进口钢在哪儿呢?”

    霍启航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嫌弃着霍彦霖:“他那叫什么进口钢,就那钢筋切头,那种破铁皮,那种瓦屑?”

    霍彦霖说:“这些建筑拆屑,家电回收,报费汽车等途径产出的折旧废钢,小型废料太便宜了,哪能发动我。”

    “呵呵,”霍启航老声嘲他:“你们两个兄弟,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霍启航摇头。

    楚辞:“在哪儿呢?”

    霍彦霖说:“在缅甸的北边,那个地方啊,特别乱,乱有乱的好处啊,我认识一个钢材贩的朋友,上周给我递来消息,有一个渠道贩卖报废军械,报废轮船,报废军舰啊,我要亲自去看他们的废钢,料好的话,我就先定六万吨,多好的机会啊。”

    “爸,你不放心我,二弟啊,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算了算,那海关处,税费呀,你都不用掏钱,我自己去一趟,你的路费算我的,”霍彦霖看着霍中浚。

    霍中浚看着霍彦霖说:“你这些东西拆解费用高、工程复杂,周期又长,劳动力需求大,烧钱。”

    “二弟,”霍彦霖顿了顿,说:“我叫你哥行了吧,爸,让我去吧,爸,”

    霍启航自顾自吃饭:“你甭管家族生意的事,你顾好你的小破公司,别给我添乱。”

    “爸,你孙子看着呢,你给我点面子,”霍彦霖继续道:“我是你亲儿子,你信不着我。”

    霍启航这一张国字脸都快堆不下皱纹了:“吃饭!”

    霍启航问:“中浚,最近公司怎么样?”

    “一切如常,”霍中浚道。

    霍彦霖一面翻看手机,一面与霍小瑞搭话,霍小瑞悄悄觑一眼霍中浚,他注意他的表情后,才打定一个主意。

    楚辞说:“霍老,公司的事,都有您的儿子们,哪要您操心,您是长辈,晚辈做不好,您尽管磋磨我们。”

    “哈哈……”霍启航张着一口黄牙,呵呵的慢慢地笑起来。

    楚辞将几块黑不溜秋的进口海参肉沫夹到霍小瑞的碗中,又给他夹了半块蟹肉,霍小瑞吞下去,嘴巴辣了起来。

    “小瑞啊,喝点水,慢点喝……”霍启航道。

    楚辞紧张地看着霍小瑞,沈慧娴反应过来,也端给他一杯水:“慢点喝,瑞瑞。”

    霍中浚起筷,他迅速夹起一片冰清的生菜就塞进霍小瑞的嘴巴,给他降火,霍小瑞的嘴巴一堵,委屈巴巴,看着他,心里跑出一个想法。

    霍彦霖也关心自己的儿子,只是他工作太忙,陪伴他的时光少了一些。

    “小瑞太小要多多照顾啊,”霍启航问:“那园长是谁啊?打通关系了吗?”

    楚辞笑着接话:“许园长,我见过她,和蔼可亲,还有小瑞的老师,我也见过了,温柔可亲。中际的财务也年轻有为,所有教职工都有经验。”

    楚辞故意矫着声音,捧起尤寐,十分热忱。灯火辉煌,霍中浚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霍启航又问一句:“小瑞的老师,她资历如何?”

    楚辞笑意融融:“魏老师是会讨孩子欢心的老师!”

    “女老师姓魏,本地的这个姓氏倒少见啊,”霍彦霖插了一嘴:“小瑞啊,你还小,不用太认真,要是在幼儿园受欺负跟爸说,爸帮你出气。”

    “好好好,没问题,”楚辞摸着霍小瑞的脸蛋,拿过一条白色的巾帕擦他的嘴,替他应声。

    霍小瑞撇嘴,扭着身体说:“我不喜欢魏老师,我不要她做我的老师。”

    “噢?为什么呀?跟爷爷说说看,”霍启航问,搁下筷子,慢慢地看,愿闻其详。

    本就无心吃饭的霍彦霖,顿时也来兴致,他靠向餐椅,一副全神贯注的姿态。

    霍中浚抬起睫毛,敛着神色,侧耳细听。

    霍小瑞有时胆小,见到生人,不言不语,只有生人主动向他打招呼的份儿,他相当慢热,他在中际见过尤寐一次,尤寐想抱他,抢着他的奥特曼,逗着他玩,当时魏迢迢带着班级里的孩子参观中际幼儿园的各个角落,霍小瑞仅见她一次竟对尤寐产生敌意。

    霍家人宠他,却也没有将他宠出熊性,霍小瑞的胆子太小了,他在幼儿园,楚辞总担心他会受伤。不过,霍小瑞没有到自闭的程度,年纪轻轻却心事重重,楚辞的担忧,并无恶意,性格决定命运,他正是养成良好性格的关键期,怯弱的性格,总给人一种弱势群体的感觉。

    “我不喜欢她,”霍小瑞一边说着自己的喜好,一边安安静静地吃蛋羹。

    “这个老师,她品性如何,她不安分吗?”霍启航问楚辞。

    “霍老,我见过魏老师,挺踏实的一个女孩,小瑞接触她的时间还不长,难免产生厌师情绪,”楚辞说。

    “你为什么不喜欢魏老师啊?”沈慧娴忽然插嘴。

    “是啊,小瑞,给爸说说看,”霍彦霖问他。

    “我不喜欢魏老师……”他舔了舔唇,又看了一眼霍中浚说:“…的朋友,尤老师。”

    尤寐庸庸碌碌的人生,没有作奸犯科,没有坑蒙拐骗,就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清白公民,身处底层,与世无争,她在幻想一夜暴富与拯救发霉的青春之间徘徊不定,哪曾想,竟早早得罪了一个小屁孩,因为一个奥特曼。

    “这么说,我要打听清楚,网上有这么多打着教师的名义专行虐待幼童的事,”霍彦霖在一旁倒油。

    “中际是省一级幼儿园,”楚辞道。

    “我管什么一级不一级,你没听过,某某幼儿园发生一起幼儿食物中毒事件,该事件系该园资深教师将亚硝酸钠投放到中班学生加餐的八宝粥内,致25名孩子中毒,多么可怕啊,现在幼儿园的风气都这样的吗?”霍彦霖说:“这像人干的事吗?”

    “霖总,这是中际,幼儿园分三六九等,每个幼儿园的管理方式,千差万别,参差不齐,”楚辞说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防不胜防!还是严防,”霍彦霖说:“对吧,儿子。”

    “按照你的谬论,这丧心病狂,残忍至极的人,你一眼就识别的出来?”楚辞说着:“能不能挑着点好话说,不要吓唬小瑞。”

    楚辞见过尤寐,对她留有好印象,便涌上热心。

    “爷爷,我不去魏老师的班,我不要去,我怕她的朋友,”霍小瑞不高兴的撅起粉嘟嘟的小嘴说。

    楚辞最后为尤寐辩护以失败告终:“小瑞啊,你为什么怕魏老师的朋友啊?你又没深入接触过她?”

    “我不喜欢她,”霍小瑞委屈起来,双眼一红,落两滴眼泪,饮饭吞声,还带着未擦净的口水。

    霍中浚都没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小鬼在打什么主意,其实尤寐来拿桶包的前夜,霍小瑞把尤寐的桶包的标签给撕碎了,他委屈地看着霍中浚,当晚就住到楚辞的家中,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控诉尤寐。他的小脸一哭,整张脸蛋,潮红潮红,眼色难受,当着爷爷的面演,戏精本精!

    霍中浚将手机敲响桌子,仅仅一声,慢慢地抬眉,他盯着小瑞,传他一记冷眼,霍小瑞立马停哭。

    只此一眼,婴儿肥的霍小瑞心领神会,三岁的他,双眼纯净,快乐地笑起来,眼睛弯似月牙,露出稀松的洁白的一对虎牙,天真无邪,惹人喜欢。

    霍中浚敛起目光,漫不经意地取筷。

    “小瑞要是不喜欢,重新给他换个幼儿园,再盖一个也行啊,”霍启航说。

    霍小瑞跳下椅子,跑到霍启航的怀中撒娇。

    霍启航笑着,哄着他:“小瑞,你生日快到了,爷爷要带你去挑蛋糕噢。”

    “好啊,”霍小瑞又爬上霍启航的膝盖上。

    “噢,我的孙子长高了很多啊,”霍启航看着霍小瑞,搂着他的胳膊。

    霍小瑞调皮的笑着,眨眼之间就把状告尤寐的事情给忘了,小孩哪有什么坏心思,无非就是想找尽各种理由,自由飞翔,不受拘束,脱离学海。

    饭后,众人散去,沈慧娴要强行带霍小瑞回家,霍小瑞立时乖巧,乖在一边,瞪着不愿的眼睛望向霍中浚,霍中浚完全无视霍小瑞的惨求,楚辞怎么看都忍不住想笑,这个小宝贝太可爱了。

    霍中浚入车,王磊转着方向盘,开上道路,他透过中央后视镜里看霍中浚,想说的话,终是止了。

    千挑万选皆不如意,一朝回到办公室,王磊知道,霍中浚并不打算把真心交付于女人,他身居高位,他看女人的目光就像衡量一个商品的好坏,那些包着假意的真心脸,那些战战兢兢的如临深渊的脸,那些阿谀奉承讨好卖惨的脸,那些精心勾引算计飞枝的脸,霍总转眸之间,便意兴阑珊,兴致全无。

    霍中浚吩咐:“明天把去盐城的行程提上来。”

    “是,”王磊想了想说:“霍总,可是裘小姐邀请你参加她的庆功宴,她拿下了跳水女子10米跳台决赛,裘小姐7个10分。”

    “看来,你对她有兴趣,”霍中浚淡淡地道。

    王磊一听,慌不迭的脚底胡乱一刹:“没有,霍总,”他牢牢握住方向盘。

    霍中浚不置可否:“你跟了我这么久,是该考虑给你一个假期成家了。”

    “霍总,您不急,我也不急,”王磊颇为遗憾地摇头,他的霍总什么时候迷恋过女色:“裘小姐对你是一片真心。”

    霍中浚阖眼,面色平淡,眼尾凉凉,眉头未折,以周身空寂来怼秋夜。

    车窗外的夜景,淌过他的侧颜,点缀着他的似墨的眉眼和唇隙。

    良久,王磊试探性的声音响来:“年底到了,你怎么向霍董交代。”

    王磊听到,他不浓不淡的语声:“明媒说合,各取合适。”

    “尤小姐呢?”王磊问他,霍中浚默着,王磊思忖着,霍启航逼霍中浚年底结婚,早已提了多次,终究是要物色人选的。霍中浚需要一个女人,整个霍氏集团的形象都需要他找一个女人,婚姻完美的已婚男士是业界最好的标杆,霍启航倾尽全力地培养第二个儿子来继承家族事业,可不是为了让他孤寡一生,无以为继的。他总是拿工作应付掉霍董给他安排的婚事,他二十八年以来,断断续续也谈过几个女人,不过,霍中浚对这些女人的兴趣控制在一个月以内,他最近几年情兴阑珊,没打算与谁执手共赴余生,是以,霍启航下定决心要在有生之年为他的第二个儿子谋老婆,不再放任他游走于断袖谣言的边缘,做老爹的曾费尽心力地把最美的女孩供到儿子的别墅中,霍中浚无动于衷的还把女人给吓到跳湖保身,霍启航一气之下说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霍中浚从小接收的继承人的教育,便是“循途守辙,父规子随,精通商道,克勤克俭,既有赢蓄,始谋建树。”他是要扛起家族企业的人,他对霍启航时不时的催婚,不堪其扰,却也不会任性忤逆。王磊清楚霍中浚的平定,他就算随便找一个结婚对象也不会是裘可拉,要是到最后,老爷子逼急了,霍中浚找不到合适的女人结婚,那就按照商贾公子哥的相亲圈排行榜的名流商女来配婚,要选最合适的能把他的商业帝国的利益最大化的女人,他是一个孝顺的男人。霍启航下达的命令,他多少会照办,不管是商务往来,还是相亲见面,那些围过来簇拥着霍中浚的女人,长得不差的女人,学历很高的女人,对他展示的,不外乎或聆听时抬着下巴嘟嘴卖萌,美眸回顾他多次的,或花费心机,努力讨好霍启航,讨他欢心,拼命认干爹的,或对着霍中浚欲拒还迎,对他展现冷淡的一面,转头又来表性的,或娇态性感的,专门以宠物来钓,显示自己爱心的。他知道,霍中浚都没过几眼,却也是配合了他老爹,吃顿饭,逛画展。像尤小姐那样的,带着点天真的糖衣炮弹的笑,他也是见过的,那睫毛一卷,矫揉造作,献媚于他,霍中浚又怎会惦记上呢,更遑论欣赏认可她,非娶不可,不可能,绝不可能。可是,他与尤小姐初见时的那一个晚上,两人相处了八个多小时啊,这是王磊绝对没有见过的,也是超出他的预期的,若不是那天天色快亮,兴许两人还能共处得久一些呢。

    王磊思量着,车子驶出霍氏老宅,直向大路,提了提声道:“你既对尤小姐无意,那就换人继续挑挑看……”

    王磊瞄一眼中央后视镜反射中的霍中浚,只见他那微微紧阖的眼,平平静静地睁开,视线一凉。

    王磊蓦地了然于心:“霍总,我来想个办法。”

    “不用。”

    王磊收紧嘴巴,替人搭讪的事,他没做过,这搭桥牵线的事,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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