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酒

    霍中浚抱着睡深的霍小瑞,径直踩上二楼,尤寐慢慢跟着,她拾阶而上,碾着台阶,硬的阶面,柔的灯色,他每踩一脚,铺设于每一层楼梯的灯带就自动亮起来,以渐变的光效晕染楼道,她踏光追去。

    楼梯的尽头竟有一处开放式的吧台,香花美果、香醇红酒,这不妥妥春宵一刻的前戏戏台。

    霍中浚抱着小瑞,将睡着的他送进房间,尤寐打量霍小瑞的房间,设计精致,米色系列,床头背景墙以简约的晶灯点缀,酷黑与鲜亮在星光中碰撞。

    他放下霍小瑞出去了,尤寐替霍小瑞关上房门,她矜持地看着他离开,房门阖紧,她跟了下去,其间,他瞄一眼主卧,他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一片漆黑。

    霍中浚走下楼梯,咽喉一痒,走向边厅的酒柜,取出一只杯子,看向地上乱成一粥的玩具车。此时,尤寐的脚步声,一脚,一脚,清晰了。

    他一袭黑色衬衫,胸前的衣襟被一条黑色领带束脖,腰间被黑色皮带束身,他双臂微曲,一手执着酒杯,饮了一杯,笔直的腿,整个身形慵贵,气质清冽。

    尤寐看着霍中浚放下手中的酒杯,漫不经意地解了一颗前襟的扣子,黑色衬衫口松了,衬衫被腰线下笔挺的西装裤给紧紧缚住,长腿而立。

    她踩下最后一层台阶。

    他执起一盏大酒杯,晃动着深浅不一的琥珀色液体,那酒似能散出一股罂粟之香。

    尤寐刚想喊他,见他电话进来,他随手掼下大酒杯,杯中残余液体就被搁在一旁,他转身去接工作桌上的来电。

    尤寐走了过去,她倚着酒台,慢慢端起醒酒器,左右一看,琉璃色鹅颈酒器造型别致。

    他放下手机,转过身来,看着正端起醒酒器,低头玩味的尤寐,他缓缓走来,问着她:“想喝一杯?”

    他忽地一问,尤寐转过身,脸上弯起笑眼,她身后倚着酒台,右手很自然地举过醒酒器慢慢地贴向自己的面颊,点了点头,抿着嘴巴:“我的脸小吗?”

    他抬了抬眉。

    “是你喜欢的脸型吗?”她问他。

    几秒后,比碗大的醒酒器“嗒”向玻璃桌,映出尤寐粉粉的腮帮。

    霍中浚看了看她,不置一言,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酒台,他挨前一步,近到酒台,他给她执了一个小酒杯,自己拿过原先饮着的大酒杯,她摇摇头,软着声道:“你饮过的酒香,我要它。”

    霍中浚:“……”

    “我要尝,”她说。

    “你要这个?”

    尤寐点了点头,放下醒酒器,她挨过去,拿过霍中浚手中的大酒杯,攥在手里,这么大的一只酒杯衬得她的手更小。

    尤寐抬起脸,眉目含情,全身上下,她最骄傲的部位就是她的一双眼睛,眼型自带故事感,她故意含着温柔的目光撩着霍中浚的目光,两人触眸,周遭的氛围凌乱了。

    “你喝的酒更诱惑我,”尤寐说。

    霍中浚默了默,掰下她手中的大酒杯,故意当着她的面,一口饮尽,杯落酒台。

    “霍总,你别走啊,你还没给我倒酒,”她说。

    “不会倒就不要喝了,”霍中浚转身就走,没继续接她的话,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深深呼吸。

    那窗外的夜,有什么好看的呢,尤寐抿唇,看着他的避,有笑而无声。

    尤寐并没有给自己倒酒,她深深知道,在酒香的作用下,人会意乱情迷,还会无所畏惧,想探讨更深的领域,她不过做戏,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此刻,烈酒,沙发,这些都是危险的东西,不过呢,至于人嘛,却是要撩的。

    她环视安静的房子,房子也像一个睡着的孩子,温温柔柔。

    尤寐抬动眼皮,随想理由:“霍总,教学我不懂,后勤我了解,”她这么说着,忽然想到夙收收口中提过的亲戚的做派。

    她走向沙发,坐了下去,撩着卷发,随口问着: “关于幼儿信息采集表,小瑞填了吗?”

    霍中浚转身,过有所思地看了过去,“填什么?”

    “你分明听到了,”尤寐直想缩嘴。

    话落,尤寐掏出手机,放大屏幕后出现一张幼儿信息采集表,关于霍小瑞的相关信息,她好奇着,索性问明他。

    尤寐打开信息表的文档,不管不顾走到霍中浚的前面,他也没拒,她问他答,大约五分钟后,她不知不觉就把霍小瑞的信息采集表都帮着魏迢迢采集明白了。

    原来,小天使是稀有血型啊。

    她坐在沙发上,整理信息表的内容,霍中浚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等着她自行离去,尤寐双眸惊讶于稀有血型,连带着两个腮帮都鼔起来了。

    很迟了,她还继续逗留他家。

    “霍总,我先回去了,”尤寐默契地说。

    两秒钟后,霍中浚嗯一声。

    她想,她该要告辞了吧。

    霍中浚站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坐向窗边的单人沙发,弓着背,慵懒着,夜色洒在他的身后,那一颗一颗闪闪作亮的微星,融在黛色的夜幕中,似熠熠生辉的钻石,宛如他点点光泽的眉钉。

    半秒后,边几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背过身去,他一边望着夜景,一边回复电话里的唠叨。

    霍中浚接着电话,尤寐一听就听出来电者是楚辞。

    他透过玻璃窗上的反光,一边打量着窗上尤寐的身影,一边扯动领口,翻平衣服,对着电话里的楚辞,随意一提:“不用。”

    “中浚,我闺蜜是米兰时装设计师,她新出的高定的款式,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我特地托她带来,我拿给你,霍老,不是又安排你相亲了吗?”

    楚辞从庄园的顶楼搭电梯下来,手提三套金衣袋,奔向“卿品一号”,借着来给他送礼,顺带瞄瞄霍小瑞,为什么他今晚会睡在“卿品一号”而不是“繁花似锦”呢,她不解了起来,霍中浚不是向来喜欢独处的吗?

    “还早啊,你睡了?”楚辞问。

    “没有,”霍中浚道。

    “噢,我马上过来了。”

    他微微转过身,看见尤寐竟开始收拾客厅中那一堆散落的玩具。

    他看着尤寐的身影,一时忘记正在接电话。

    “你明天来吧。”

    尤寐的细腰就动在他的眼前,还敞着一双白腿。

    “明天什么呀,我马上就来,明天我有事呢!”

    楚辞拿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拨出去的电话号码,有信号啊,怎么说话,奇奇怪怪,她疑惑不解地问他:“干嘛呢,你背着我,□□啊!”

    霍中浚敛目,转过身,背对着她,他望向无边的夜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真是不耐烦啊,定有猫腻啊,楚辞非去不可啊。

    “你忙你的,我走我的,”

    “晚安!”

    “喂…”

    电话一断,客厅又寂了。

    楚辞对着电话,摆起臭脸,左右觉出不对劲。

    繁花昏灯,夜透诗意,落地窗外,夜幕低垂,那一颗一颗星珠点缀着夜空,似缠上他的头顶。

    客厅寂寂,相当安静,唯有空气流动,还有尤寐低头收拾一堆玩具磕磕碰碰的声音,她挑挑拣拣,拿出一个,又放回一个,她思索着,眼前的这些玩具的档次太低,不符合霍中浚的品位,全是一些九十年代的玩意儿。

    良久,尤寐挺背,清脆问道:“霍总,这收纳箱搁哪儿啊,你跟我说说呗!”

    霍中浚转过身,才想倾身,那迈出的脚,滞了一滞,就看见尤寐端着霍小瑞的玩具收纳箱灵巧地走来。

    她那一双白腿,并无丝毫赘肉,就是太细了,晃到霍中浚的面前。

    又是一副龇着白牙对着他笑的样子。

    霍中浚看她,并未接过她怀中的收纳箱,尤寐故意将箱子搁向他身侧的沙发,还从收纳箱中掏出一辆散架的坏车和一枚螺丝钉,举到他的面前:“霍总,小车子的螺丝钉掉了,怎么办?”尤寐问他:“怎么开车呢?”

    霍中浚抬手毫不在意地拿过她手掌上的一枚螺丝钉,指腹摩擦着:“扔了。”

    尤寐捞回他掌上的螺丝钉,转身蹲在边几,修理玩具车,她数着缺失的钉子数量。她看着车具,霍中浚盯着她,他俯视着她,她越发矮小,一副童心未泯的样,霍中浚的睫毛一搭,一句“彼色来授,我魂与接”的话无端端地涌入他的脑海。

    夜空中的星点也在偷窥玻璃后的一对璧人。

    过了一阵,秋风咚着玻璃窗,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尤寐修完坏车。

    霍中浚抬眸,瞥见落地窗外的黑云压城,似要打起惊雷。

    “这些旧玩具,你买的?”尤寐问他,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想套出一些话。

    霍中浚抬了抬眉梢:“不是,”

    她眉目不展。

    霍中浚的电话又响了,她想,他怎么有这么多接不完的电话,他平时都是这忙样子,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接起电话,交代一番,尤寐暼他一眼,他的侧脸蕴在半昏半亮的光中,眼淡眉轻。

    她将收纳箱安置在客厅的墙角。

    尤寐拍了拍手,她坐向沙发,岔开大腿,想想不淑女,连忙端庄起来,他要打多久的电话呢,等等吧,霍中浚的影子晃在她的不远处,她纤白的手指弹着沙发,一时急切,一时缓慢,她注意他从里间走出来,却见到霍中浚拿着电话,走向二楼,似要开视频会议。

    大忙人!她等不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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