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

    8月中旬,立秋了,马上开学,姥姥陪舒染染在桐城待了一个暑假,表扬她:

    宝儿,你考上研了,玩具店也开始盈利,一暑假也没闯祸,真是长大了,姥开心的跟喝了蜜似的。

    临走,姥姥塞给舒染染一万块钱,当做不闯祸激励奖,希望她再接再厉。

    然、but!

    姥姥是昨天下午开开心心上高铁的,舒染染的玩具店是昨天傍晚被房东骂骂咧咧锁上的。

    ——舒染染袭击房东的傻大儿,纯属被逼的。

    玩具店在大二时开的,租在离大学城不远的地下商城,一个迷你档口。

    舒染染雇了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看店,没课的时候会来替班。

    大三下学期,店里才回本、盈利,忙了起来,舒染染来得勤了。

    房东两口子靠几套房收租,不上班,经常在玩具店旁转悠,接触多了,跟舒染染处得不错。

    考研期间,店里又忙不过来了,两口子主动在店里搬抬货物、打打下手,让舒染染安心考研。

    考上研,学业暂告一段落,舒染染得空买了些礼品答谢房东。

    谁知道,房东两口子不要礼,要人,要舒染染做他们的儿媳妇!

    说是他们儿子去店里找父母拿钥匙时,见过舒染染,一见倾心。

    舒染染不是本地人,是同省海滨城市姑娘,身高腿长,玲珑有致,尤其桃花大眼扣在水灵的小脸盘子上,摄人魂魄。

    搬运玩具箱子时,她那把随便拢住的长发在腰间甩来甩去,像美人鱼的尾巴。

    房东的傻大儿当时就迷瞪了,回家害了单相思,半夜里经常哭闹着要跟父母的租客舒染染结婚,不然就跳楼。

    两口子耗在店里,一唱一和:

    “我们儿子看上你小半年了,但为了不打扰你考研,一直也没告诉你。所以你能考上研,我们一家三口功不可没。”

    “小染,我们儿子虽说比你大个10来岁,但男的是越大才越疼人。不上班又怎样?我们收租子,不折本的买卖!我们的就是儿子的,跟着我儿不愁钱!”

    “只要你跟我们儿子好,你的店租就不收了。我们一家子免费给你看店,把店员辞了,还省人工支出了呢。”

    “我们两口子开明,也不催你,等你毕业了再结婚也行。趁着暑假还没过完,先订婚。”

    “结婚生了孩子,也不用你亲自带,孩子我们来带,只需要你照顾好我们儿子······”

    两口子屁还没放囫囵,已经被舒染染从爹草到祖宗十八代,扬了礼品,把狗房东撵出店里。

    打那次撕破脸,舒染染就白天不去店里了,只在月底盘点的时候,晚上去。

    傻大儿堵了她几次,扑空。

    这天下午刚送姥姥上了高铁,晚上舒染染去店里,被傻大儿终于堵到了。

    他端了一锅水煮鱼,里面还搁着只大汤勺——正常人也干不出这么缺心眼的事儿,连锅带勺的。

    “吃!染染太瘦了,我心疼,你把这一锅都吃了。”

    舒染染和店员在小柜台上盘点,傻大儿把锅子怼在了没对完的账单上。

    洒出的红油浸湿了账单。

    骚扰叠加了邋里邋遢buff,舒染染的暴脾气一个没忍住,掀起锅就罩在了傻大儿头上,抄起勺子咣叽、咣叽砸锅底。

    铁锅敲满坑,铁勺敲断,舒染染扔了勺,抓起U型锁继续梆、梆、梆,店员拉都拉不住。

    傻大儿被躲在不远处的爸妈营救,把舒染染和店员赶了出来,锁了店和仓库、拉了闸,扬言:

    要么跟他儿子好,要么一个月内就滚蛋,押金不退!

    放他妈屁,危言耸听!

    押金小2万呢!

    舒染染找到地下商城办公室,投诉。

    房东跟他们很熟,早就通了气,联合欺负一个外地的大学生,办公室打太极:

    我们只是维持商场基本运转。租赁矛盾还是商户和房东自行化解。

    继续让房东和舒染染扯皮。

    房东甩出傻大儿的病历:

    耳膜穿孔,头部烫伤!

    不光押金不退,又加了狠话:

    还要扣了店里的所有货物!要是我儿子毁了容,找你们学校,让你学也上不成!

    矛盾激化,僵持不下,舒染染没办法,只好告诉了堂姐舒晴。

    舒晴是医生,姐夫是小公务员,俩人混迹社会久,经验办法总比学生多。

    店是前天夜里锁的,才隔一天,舒晴已经给舒染染找了平事人,约吃饭。

    舒染染开着拉货的面包车去赴约,上面还有两箱没卸的玩具。

    面包车是二手的五菱宏光,花了9000多块钱,玩具店盈利后买的,舒染染没朝家里要钱。

    破是破了点,胜在便宜。也不开远途,就学校、店里穿梭,偶尔去货站拉拉货。物超所值。

    快开到饭店的时候,舒晴来了电话:

    “染染,我堵车了。提前跟你说说小白的情况,省得你比我们先到,和他没话聊。”

    小白?

    好像狗名字。

    舒染染没忍住,汪汪两声。

    妹妹的调皮经常这么出其不意,舒晴温柔笑:

    “小白是你姐夫的校友,本地人,做生意,比我们这种外来户的关系硬。他虽然年轻,但特别稳重。染染,今天我们找人帮忙,表现收敛点哈。”

    “放心吧姐。我都让房东痛打成落水狗了,想孔雀开屏也得过段时间了。”

    挂了电话,舒染染瞥眼看到路口小彩灯扑闪扑闪的招牌,就是今天相约的饭店。

    周围修路挖烂了,没处停车,只有店正门的窄小胡同一侧停满了车。

    怕剐蹭,舒染染小心翼翼开进去,寻找停车位。

    有个男人从店里出来,走到停着的车子前,舒染染摇下车窗,预定停车位:

    “大哥,你车开走,车位是我的了。”

    男人打个ok的手势。

    等腾车位的时间,舒染染想到即使什么小白摆平了,把押的货要回来了,但还是得搬。房东一家子奇葩又难缠,倒找钱都不能再租了。

    但舒染染还没有钱到能再出一份房租,只好打给家里要钱。

    打了好几遍,电话才通。

    居然有小孩的哭声。

    ???

    舒染染愣了半天,问她妈程玉霞:

    “霞子,哇哇哭的是什么?别跟我说你偷养了娃娃鱼。”

    女儿的脾气是说炸就炸,怀里的儿子哄不好,程玉霞心焦,如实招了: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了,是你弟弟。哦,弟弟,宝贝儿哦,快叫姐姐。”

    还真是偷养!

    独生女了22年,舒染染被动当姐,五雷轰顶。

    后面突然长鸣笛,非常刺耳,一个男声朝舒染染喊:

    “挪挪车!我们要停车!”

    口气很冲,像大街是他们家的。

    舒染染嫌烦,捂住一只耳朵,摇上车窗。难以接受多了个血缘相关的事实,她语气呆板:

    “我是独苗,哪来的弟弟?”

    “我和你爸又要了一个。已经快1岁了。”

    “什么叫要?跟要饭似的,跪在大街上讨的?”

    程玉霞气笑了:

    “我十月怀胎生的!弟弟跟你一样,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

    “我都要绝经了,你个老瓤子怎么会生二胎?”

    程玉霞是音乐教师,肺活量十足,很能喳喳:

    “放屁!你才22,来月经才几年就绝经?我也才46,只要没绝经就能生。再说现在鼓励生育,我这叫拥护政策。”

    “草泥大爷,程玉霞。”

    “我是你妈!”

    “草窝妈的大爷。”

    考虑到女儿接受有个过程,程玉霞不生气,反笑: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好好的女孩子天天像个疯球。等放寒假,拿些店里的好玩具给你弟弟。”

    舒染染终于忍不住,暴躁拍打方向盘:

    “巧了嘛不是?我也要提玩具店的事!你先给我20万,多不退、少要补。我要搬仓库、换店面。”

    “倒闭了?我就说你个女孩子不好好念书,搞什么课外生意?倒闭了就算,省得越赔越多。正好把卖不动的玩具拉回来,给你弟弟玩。”

    擦了个擦!

    才生了个儿子,居然满嘴都是他!

    还要她的东西给那个哭唧唧的娃娃驴!

    程玉霞绕来绕去,决不接茬钱的事,舒染染急火攻心,摔了电话。

    鸣笛催舒染染的男人下了车,指着她叽哩哇啦说些什么,不停敲车窗。

    砰砰砰,敲得人心里发烦。

    舒染染在座位上把腚摔得咕咚咕咚响,就不理窗外人。

    等她稍微平静下来,要倒车的时候,发现一辆锃光瓦亮的大G在她车后,马上要占了她的车位。

    天塌了!

    先有锁店铺、偷养娃娃驴的,现在又有抢劫的。

    奔驰就了不起?!就可以蛮横抢车位?!

    舒染染一怒,把车精准倒在了大G上。

    ——早上刚提的新车!还没嘚瑟够呢。

    白桐尘颀长的脖子上瞬间暴了青筋,清削的手指啪——一下拍在座椅上,朝司机嗷一嗓子:

    “你刚才跟人怎么沟通的?!”

    司机慌了神,扭过身子,苦着脸喊冤枉:

    “哥,真不赖我!我听你的了,好言好语求挪车,可这破面包油盐不进,还摔东西示威。整一个狂犬病。”

    白桐尘攥拳咬牙,跳下车,长腿威威生风:

    “看我不干死这个破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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