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车内一股浓烈的酒味,舒染染盯着白桐尘的侧脸,努力打破两人间的尴尬:

    “喝了酒还敢开车?”

    白桐尘的面色不像喝了酒,蒙着风尘仆仆的疲惫。

    他用下颌指指后座,许路飞醉得东倒西歪。

    “去物流园谈事,他替我喝了不少。”

    原来车上还有第三个人。

    舒染染马上变得警觉,没再说话,却觉得声带紧起来,失去刚才误以为只有两人的放松。

    白桐尘似乎有所察觉,打着方向盘,看了眼舒染染,声线平直:

    “拿锤子干什么?”

    “砸核桃。”

    舒染染突觉奇怪,过汽车站安检居然没没收锤子?

    白桐尘挑了下眉梢,直视路况,不信:

    “附近是车站,去哪儿了?”

    老家的烦心事,舒染染一句都不想提,转移话题:

    “有水吗?”

    她回避自己,白桐尘再无他话。

    快到市区,遇见便利店,他下车去买水。

    路灯燃燃的暮色里,白桐尘健长的腿剪着秋风,舒染染在车内默默数着他远去的步伐。

    几分钟之后他就会回来,也许季节的原因,短暂的离开也让人心底泛起淡漠的惆怅。

    也许有点点怕这次偶遇结束后,再也不会有交集,舒染染微微焦灼起来。

    许路飞吧嗒着口水醒了,挣扎着坐直,醉囔囔的:

    “我哥呢?”

    舒染染单手转着白桐尘握过的方向盘,上面还残留一点他的温度,她摇着,像晃一个人的胳膊:

    “你想结婚吗?”

    脑袋空空,许路飞不假思索:“想。”

    “跟我结婚怎么样?”

    “咣当——”

    后车门瞬间大开。

    许路飞酒都没醒透,跳下车逃窜。

    白桐尘买水回来,发现后门开着,许路飞不见了,他很费解:

    “路飞喝得不省人事了,能去哪儿?”

    舒染染:“落荒而逃了。”

    白桐尘回到主驾,拧开水瓶,递到隔壁。

    俩人平行而坐,他却从后视镜里看始作俑者:

    “为什么?”

    “吓得。”

    他终于正眼看她,难辨喜怒:

    “你拿锤子吓他了?”

    舒染染摇头:“不是。”

    “那拿什么吓得?”

    “一句话。”

    白桐尘皱起眉,也许在扩容对她奇葩话的容忍度。

    过了几秒,要发动车子了,才问:“什么话?”

    “跟我结婚怎么样。”

    白桐尘听了,很平静地发动了车子,开到黑夜,开到繁华的市区,开到蒸腾喧闹的路口。

    等绿灯时,突然听见白桐尘开口:

    “好。”

    舒染染在馋路边的“桃酥大王、买一斤赠半斤”,回过头,一脸的疑惑:

    “什么好?”

    灯绿了,车子穿过学院路的婚戒广告橱窗,白桐尘瞥了一眼:

    “你问我跟你结婚怎么样?我的回答:好。”

    “?”

    他大言不惭的笃定:

    “你也就是吓唬吓唬许路飞,实际想问的人是我。”

    这也太杀了,舒染染石化,一路瞪着白桐尘的侧脸。

    他专心开车,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车子停在学校宿舍楼下,来往同学不时瞥来好事的目光,指指点点。

    这辆车牌招摇的大G,由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开着,早已成为文学院的奇闻。

    白桐尘似乎并不喜欢路人的艳羡目光,伸手关了灯,车厢暗了。

    舒染染抓牢锤子,怕白桐尘抢过去给她一锤子:

    “你怎么不骂我的问题很疯?问你表弟的行为也很疯?”

    黑暗里,他答: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一股暗涌来袭,舒染染不知道自己是急于阻止一错再错,及时收回结婚的话,还是朝盘旋心底的疑问要个答案:

    “你不怕栽我手里?”

    白桐尘反击似的速回: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栽我手里?”

    心脏擂动声响彻车厢。

    舒染染使劲捏着锤子头,恨不得敲两下胸膛,强迫心脏归位。

    白桐尘今天特别咄咄逼人:

    “国庆节就结,怎么样?”

    像儿戏,舒染染提高声调提醒:

    “那可没几天了!”

    白桐尘侧过身,胸膛与眼神直面着她:

    “怕了?”

    这姿势很有看好戏的挑衅意味,舒染染切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怕!但要先说清楚了,这婚有名无实。我是为了拿结婚证和家里要我的嫁妆,我要开店,重当大老板。”

    白桐尘挑下眉,更无所谓的语气:

    “各取所需,我为了占股。”

    自己对婚姻的不重视换别人的无所谓应当是活该。

    不知为什么,舒染染却感到清凉的失落。

    她推车门,要下车,要一走了之,当这只是一场闹剧。

    “嗒——”车门被锁。

    舒染染回头,望着比自己还奇怪的男人。

    他拄着方向盘的那只手的食指敲着太阳穴,语气悠闲:

    “国庆节去领证,你,会当胆小鬼打退堂鼓吗?”

    舒染染心头突突却嘴硬:

    “笑话!怎么会!”

    潇洒完,她在裤子上偷抹完手汗,抓到门把手,要下车润飞。

    车门却被再次锁住。

    白桐尘快速发动了车子,驶出校园。

    舒染染握着锤子,而锤子再也不能给她安全。

    她忐忑不安:“去哪儿?”

    “都准备结婚了,提前预热。”

    舒染染在副驾上旋来旋去,声音变调:

    “怎么预热?上哪儿预热?”

    车子猛然刹住,白桐尘皮笑肉不笑:

    “你要是怕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

    舒染染梗着脖子:

    “我说了不怕就不怕!切,你是老虎?东北虎那么牛逼,还不是被做成止疼膏药!”

    车子重新上路飞奔。

    停在白桐尘父母家。

    他在被冤枉的几天后,终于有了丝丝笑容,但是语气并不温暖:

    “你朝舒晴说我劈腿,现在我全家都知道了。跟我进去宣布,不仅没劈腿,还要结婚了。”

    舒染染攥着锤子不下车,白桐尘把她提下车,搡着她肩头进门。

    白桐依带着三个孩子在娘家,扔了一地的玩具,保姆喊了好几遍吃饭都聚不拢小孩。

    舒染染提着锤子进门,白桐尘代她朝小孩发威:

    “再不听话洗手吃饭,舅妈要挥锤子了。”

    两个外甥女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舒染染和她手里的锤子。

    白父白母听见动静问:

    “是舅舅回来了吗?”

    俩女孩齐声:

    “是。他还要舅妈锤死我们。”

    白父白母从屏风后面拐出来,见到提着锤子的舒染染,呆住了。

    白桐尘朗声介绍舒染染:

    “妈爸,我们国庆节就领证,带媳妇儿回来让你们见见。”

    他像在平静的发疯,不给舒染染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俩女孩跟拜年似的作揖:

    “舅妈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白母拉住胡咧咧的俩孩子,热情让舒染染去客厅落座:

    “不知道你来,再叫阿姨添几个菜。先吃点水果,喝喝茶。”

    坐在客厅等开饭,跟白家人寒暄,舒染染还提着锤子。

    那把锤子像车祸现场,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白父瞅着锤子,忍不住问:

    “怪沉的,先放放?”

    舒染染尴尬到想死在壁纸上,化为一朵花纹。

    白桐尘低头看着舒染染,无声笑,对父亲解释:

    “她听说你爱得不得了的罗汉床松了,拿锤子来紧一紧。不要小瞧我们染染的动手能力,是不是?”

    不行也得行!舒染染现场当起鲁班,叮叮当当紧罗汉床。

    三个孩子趴在地上观赏、鼓掌。

    其他人在厨房掩好门,围着白桐尘,紧急恶补空降未婚妻的相关知识,翻箱倒柜找红封打红包。

    白父白母比较开明,没表现出对奇葩的任何惊讶。

    加上白桐依的穿针引线,晚饭气氛很融洽。

    饭后大家送行,白桐依代父母把红包塞给舒染染,她推脱不收,白桐尘替她接过去,不忘低斥姐姐:

    “告诉你的朋友舒晴,很快就喝我和她妹妹的喜酒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大约舒晴替妹妹鸣过不平,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就因为舒染染那句“他劈腿了”的胡话······

    舒染染有点心虚,偷偷去摸后座的车门,被白桐尘冰冷质疑:

    “坐哪儿?我是你司机?”

    舒染染关上后门,灰溜溜爬上副驾。提着锤子干人的气势全无。

    白桐尘好像真的不在乎有名无实,把舒染染送到宿舍楼下。

    像演戏结束,卸下道具。

    大灯一照,车子掉头,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每过一天,离领证日就近一天,像在一根根剪炸弹上的电线,不知道是爆破还是平安。

    舒染染开始失眠。

    舒晴打来电话追问事情怎么又反转了,舒染染也不敢接,躲避自己随意开口却无法控制走向的荒谬。

    本来就神经紧张,有天中午下课,舒染染回到宿舍,发现舍友在偷挤她的牙膏刷白帆布鞋。

    她炸毛,拿扫把挑起舍友的鞋,撇到楼下。

    舍友俭省,鞋子不会扔坏却也心疼,嚎哭着狂奔下楼捡回来,引回一拨看热闹的观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了手。

    童年打电话来的时候,舒染染还没消气,噼里啪啦把舍友的奇葩事全抖露了,又把火气重新点一遍,恨得她非要找出锤子砸烂舍友的物品。

    气的童年在那边抽铁棍子要来一起算账,被赵迎澳死死拉住。

    童年没来成,倒是招来了白桐尘。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俩是一对,舒染染吃了气,消息都能捅到他那里。

    宿舍走廊一阵喧哗,有人敲门叫舒染染:

    “哎,大G又来了!”

    白桐尘的电话也召唤她:

    “收拾好行李,我在楼下等你。”

    “干什么?”

    “搬出宿舍。”

    “为什么?”

    白桐尘不由分说:

    “和舍友关系不睦,还住什么住!”

    舒染染不好电话里问不住宿舍住哪里,舍友虽然拉着帘子,但喜欢偷听。

    挂了电话,她在微信上问。

    白桐尘片字不回。

    舒染染只好收拾常用物品下楼。

    白桐尘等在宿舍楼栋口,挽着袖口,露出腕表,戴着个大墨镜,要多骚有多骚。

    看到舒染染,他一把接过行李箱,裸露的前臂瞬间暴起虬曲的青筋。

    男友力爆棚,人群不由“哇——”,助长了白桐尘的气焰。

    他伸手,兜住了舒染染的后脑勺,扶她上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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