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冬天下午的阳光金黄,从舒染染背后的窗子射进来,正洒到白桐尘的脸上。

    他像镀了层金,仿佛幻想中的情人浮出成真。

    裙摆又被撩了一下,他帅气逼人的脸越俯越近。

    吻像春风拂来,乱发扑在脸上,迷迷乱乱。

    舒染染眼底发花,不由向后倒去,心中清楚自己被抵在桌上会发生什么。

    铛——

    皮带扣敲在桌面,是解开的声音。

    她想看,又不敢。

    只好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睫毛开阖随着胸口起伏不定。

    手机在他裤袋嗡嗡震动,比她的心跳还要剧烈。

    可白桐尘已顾不上来信,扔掉剪刀,手上的动作更加急切。

    裙子底下的蕾丝防线,被他拽下,又被她拽上。

    他一急,撕裂了蕾丝的一端。

    他变得像只凶猛的野兽,她好怕被他活吃了,从桌上撑起身子,非要掏出他的手机查看。

    也许,出自女人敏锐的警觉:

    谁会在宴会散席后还麻烦新郎新娘呢,必是那不甘心的,不愿他们洞房花烛的。

    果然,切到微信界面,是翟心凌发来的2千块礼金和一大堆祝福。

    白桐尘不耐烦地抽走舒染染手里的手机,扔到一边,要续上和她的节奏,低头吻在她的脖子上。

    并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那么多可以被挑逗的神经。

    她打了个结实的激灵,磕到他的额角。

    他不躲,轻佻挑眉,越发迅猛,手很不老实的彻底撕开开裂的那端蕾丝。

    迷醉中,醋意占了上风,舒染染伸长胳膊摸回手机,非要看大母0和白桐尘之前的聊天记录。

    正好让她查个干净,了却她的心事,还自己清白。

    白桐尘拗不过她,停住动作,喘息难定,一脸欲求不满的焦躁,衣衫不整。

    舒染染看手机,他就看舒染染,等她赶紧忙完了,他好继续忙。

    聊天记录能拼凑出那天深夜在医院,他接0电话的原因:

    0她爸病入膏肓被迫转院,已回天乏术,本地医院不敢接收,四处托关系无果,还是找到白桐尘这里。

    他关系硬,帮忙找了专家和病房。

    虽说救命比较紧急,难以袖手旁观,但舒染染也不会圣母到否认自己的愤怒。

    她当然心里很不是味:

    “那你怎么不跟我讲清楚?”

    白桐尘躁动不安的眼神略微平静下来:

    “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一听到翟心凌就炸,我不想任何人让我们两个不痛快。”

    似乎有道理,但恋爱是为了两个人都觉舒适,又不是谁占理多!

    含着醋,舒染染跳下书桌,放下他的手机,偷摸把断裂的蕾丝系上,拽平裙子。

    胸贴在耳鬓厮磨时被白桐尘弄歪了,卡在抹胸处,左边高出右边一大截,导致俩胸明显的一大一小。

    狼狈,更显得刚才动情的滑稽。

    她不由沮丧。

    见她失去性趣,白桐尘不想强迫,拉上裤子拉链,伸出手指夹住她的抹胸,要帮忙拽上去,却被她一把推个趔趄。

    反正只要牵扯到前女友,舒染染就忍不住不气。

    他收回手,无奈地解释:

    “那天你口不择言,我们又不知道她和她爸感情多深,万一今后她爸出了什么意外,她想不开,找你麻烦怎么办?”

    不和前任来往就没这么多屁事!

    舒染染又嘴比心快:

    “她爸病危找你你管,她爸火化你也管?”

    白桐尘的嘴唇一动,马上抿紧。

    翟心凌听见他订婚的消息都能大早晨找到婚房,暗戳戳制造不愉快。

    舒染染气头上说过翟心凌她爸“又不是没了,急着通知这个通知那个”,只怕她找后账。

    万一自己不在舒染染身边,这家伙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被算计的。

    他不想说前女友的坏话,那样很没品。

    舒染染白一眼欲言又止的白桐尘。

    哼,不就是怜香惜玉、旧情复燃了吗?还想吃着0的锅,占着自己这个盆!

    舒染染气得抽出碍事的俩胸贴,随手一扔。

    “吧唧——”硅胶胸贴粘在了书架上,颤颤巍巍,像挂了两坨猪油。

    白桐尘先是一呆,然后脸红憋笑。

    舒染染见过0,那老大姐就优雅妩媚,肯定不会出这样的丑!

    她自觉狼狈不堪,提起婚纱裙摆,咚咚跺着地板离开婚房,逃窜到出租屋。

    混蛋白桐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人把门栓直接焊死了,婚礼后决不不叫她再在外面住。

    舒染染气鼓鼓下楼,把水泥楼梯扫了个干净,洁白裙摆变得乌黑。

    无所谓,这婚结的就不怎么圣洁,全是算计,黑才是它的本色!

    白桐尘的车子堵在楼栋口,跟来了。

    舒染染不鸟他,自顾往前,他的车子就缓缓跟着。

    她走,车跟。她顿,车停。

    耗了一大段路,行人都在看奇怪的新娘。

    从没穿高跟鞋走过这么远,舒染染累坏了,放弃挣扎,上了车。

    回到婚房,舒染染不吭声,满屋子找从宜家买的床。

    反正人到家了,怎么折腾,白桐尘都愿意配合,提醒她:

    “在三楼。”

    舒染染跑到三楼,撕开薄膜,直接躺在床垫上,也不铺床单。

    还是白桐尘一趟趟从一楼抱来枕头被褥,又抱起装死尸的舒染染,一点点铺好。

    床铺好了,舒适安逸,也想躺下的白桐尘被驱逐,他惊讶:

    “卸磨杀驴?”

    “你承认自己是驴?”

    白桐尘:“······”

    等他走到客厅,又听见舒染染跑下楼。

    白桐尘转身,想想洋洋得意说:还是舍不得我吧?

    却听见“咔嚓——”,楼梯口栅栏锁住。

    那个小栅栏,是装修公司防止儿童攀爬楼梯,拦截儿童用的。

    他这种长腿,一片腿就能迈过去,形同虚设。

    白桐尘在客厅想想就笑,自欺欺人的小家伙。

    因为翟心凌的突然插播,舒染染觉得礼金分白桐尘一半不甘心了,她又跑下楼,把书房里的礼金全黑了。

    虽然来随礼的几乎都是他的关系。那怎么了,他说的替他保管,等大家都死了,去“地下钱庄”再找她兑纸钱去吧!

    有了这笔钱,舒染染立刻穷汉乍富,吃香喝辣都不心疼了。

    晚饭叫了一堆外卖,水果不是有机的都不点。

    白桐尘在客厅休息,忽然听见门铃响,出去接了一堆外卖,帮忙送上三楼,跟快递□□似的——实现最后一公里。

    送完外卖,白桐尘不走,也要吃,饿一天了。

    舒染染就这点好,生气归生气,在食物上很大方,只顾吃自己的,不管另一双分食的爪子。

    结婚累了一整天,舒染染吃饱喝足后懒得再作对,新婚之夜平安无事。

    谁知道,第二天醒来比婚礼还要忙累,得回门。

    上次在老家造成的伤害还没抚平,又要回去,舒染染一脸的不高兴。

    白桐尘提醒随时可能尥蹶子的舒染染:

    “你的50万还没到手呢。”

    她想想也是,前面的“诈骗”流程都走完了,就差临门一脚了,加上贪污的他的礼金,哪里的首付付不上?

    大房子指日可待!

    那就ojbk吧。

    桐城到鲸云没有航班,且高铁停站频繁,还不如开车效率高。

    又是白桐尘开车,几个小时一直开。

    他肯定累。

    但!

    舒染染只心疼他一秒。

    可路程漫长,她心疼了一秒又一秒,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潇洒了。

    ——想当初,她本科舍友的男友劈腿,后来跌断了腿,她陪着舍友到男生宿舍楼下拉横幅、放鞭炮,呜呜啦啦吹唢呐。

    对狗男人决不心慈手软,那才叫潇洒!

    对待一个和前女友藕断丝连的,就把他当个司机好了。

    决不说“我来替你开开,你稍微歇歇吧”,舒染染狠下心,别过头,只看窗外。

    元旦的鲸云天气不好,海滨城市不出太阳的时候,天空是旷荡的灰沉沉。

    程玉霞却穿得红彤彤的,喜气洋洋。

    平日去学校都穿素的,做了丈母娘,有了花哨的机会,连着穿了几天不重样的艳衣。

    简直可以单独为她写个狗血文“70年代老树开新花后我俏辣美艳给二驴当娘又给大款男模当丈母娘”。

    下了车,舒染染对“相亲相碍一家人”爱答不理。

    亲戚们知道她秉性——“00后麻辣俏媳不好惹”,热情招待白桐尘。

    他可是全族里攀上的最高枝,巴结他,是最低的结交成本。

    舒邦耀抖着二驴的驴蹄招惹姐姐,见缝插针地培养女儿喜欢弟弟。

    舒染染拉拉个后娘脸,闪到一边。

    驴子或许还记得说唱诗人的骂人名曲,淌出长长涎水,张着胳膊扑到姐姐身上。

    嫌恶心,舒染染掏出嘴里嚼剩的口香糖,粘在二驴脑门。

    舒邦耀抱着驴赶紧躲到一边,瞪了女儿一眼。

    父母态度偏袒,舒染染心中很不舒服。

    白桐尘及时牵住她的手,朝她眨眼暗示:

    为了50万,演真一点。

    手一旦握在一起,体温神奇融化了前嫌。

    尤其在面和心不和的亲戚们面前,他的温暖与支持格外重要。

    舒染染由他牵着,听他沉稳的与亲戚们打招呼。

    场面甚是欢喜,和谐。

    她暗叹,他可真有点万人迷的气质。

    进包间落座后,新人要给亲戚敬茶,舒染染坐着不动,只好由白桐尘一人担当。

    别人笑呵呵不得罪舒染染,只有舅妈于庆华嘴欠:

    “你大结婚的穿黑,怎么不穿件喜庆的?还没你妈穿得鲜亮呢。说句不好听的,你妈比你更像个新娘子。”

    “那你负责给程玉霞找个新男人嫁出去,我赚笔彩礼。”

    于庆华趁机教训舒染染,说话没大小。

    别白挨了诋毁,舒染染便表现得没有大小,抓过茶壶对嘴喝:

    “这么多好话你不说,专捡不好听的说,你不懂事儿你找事,你被噎活该!碰上不好脾气的,还要打你的嘴。”

    于庆华跳起来,叉腰尖声回击。

    亲戚们把她们拉开,于庆华还在碎碎念50万的嫁妆也是喂了白眼狼,不如留给儿子,起码带不到别人家。

    钱在程玉霞手里于庆华就能多刮点,她这是怕舒染染带走了,捞不着刮钱了。

    包间门开着,白桐尘在走廊听见舒染染的吵嚷声,拐进来,于庆华立刻笑脸相迎:

    “小白,好福气,白得我们一个大闺女,还赚走50万。”

    白桐尘撇嘴笑,敬了于庆华一杯茶:

    “能和染染结婚,当然是我的福气,所以婚纱也要12万,今后更要当个宝。”

    在他眼里,给媳妇儿买件礼服12万,50万算很大的数字?

    没想到新女婿年轻却说话很有分量,于庆华被呛住了。

    舒染染不知道那件婚纱会这么贵,已被她糟蹋的很不像样了。

    心中不由惋惜。

    这么一比,也许借给翟心凌的10万也真的不算什么。

    她高抬贵眼,看一眼白桐尘。

    白桐尘敬完于庆华,摸了下舒染染的后脑勺,很轻的一句,却让包间里的人都听到:

    “我去敬其他亲戚,有什么事让他们找我。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你只要顾着自己开心就好。”

    和于庆华一条战线的亲戚们讪讪笑:

    小子不好惹。

    白桐尘出去了,于庆华对亲戚撇了撇嘴,嘀咕:

    “什么婚纱能12万一件?我儿结婚时候租的还是好的,才不到600一天。”

    亲戚怕得罪高嫁到白家的舒染染,好话圆尽:

    “各人各命,染染打小看着就有福气。搁在古代,那是进宫当娘娘的命。”

    一群土鳖!马屁也拍不到正地方,舒染染嫌烦,出去透气,站在走廊窗边。

    包间里,于庆华冷脸冷嘴:

    “12万,买什么吃不香?都能买辆车了。就穿一天的衣服,死了又带不走。”

    白桐尘正端着酒杯出了包间,看到舒染染站在走廊就笑着过来找她,却听见了新婚背后的诅咒。

    他少见的脸色阴沉,捏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失去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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