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白桐尘在兄弟姐妹里横,在工作上横,在视频里抽舒染染床也横,但换号打电话来,却——怪体贴的。

    只要有舒染染的号码,她拉黑多少个他的号码,他总能有新号打进来。

    本来强硬要她回家,却碰上期末考,又要师门聚会,他立刻转变态度,电话里也不再调情,让她安心备考,考完在宿舍楼下等他。

    他亲自来接。

    没有感情上的纷扰,在校园沉浸学了几天,考试感觉还算顺利。

    聚完会,彻底放假,可以回家过寒假了。

    舒染染既想置气拿捏,又怕白桐尘找不到她,便站在宿舍楼下拉着行李箱溜达。

    好表演漫不经心的“压根不重视男人接不接,只是碰巧偶遇,我继续高贵冷艳”。

    心底飘着粉色泡泡的女人,总是这样做着难以解释、自相矛盾的小事,乐此不疲。

    一辆红色polo停在上演内心戏的舒染染身边。

    车门打开,下来翟心凌。

    舒染染穿着大厚羽绒服裹着围巾,只露俩眼,0一眼认出她,巧笑倩兮靠近。

    同样的,0化成灰跟煤炉渣子掺混了,舒染染也能认出0.

    大冷天的,0下肢只穿着黑丝袜,也不怕老寒腿。

    0子也不过分寒暄,上来就是:

    “我父亲走的那天,桐尘来帮我,好像让你误会了,很遗憾。”

    0爸五七都过去了,却特意提起葬礼上的误会电话,上演朝花夕拾、旧事重提,纯属臭鼬拜鸡、兔死狐悲,没安好心!

    情敌主动来刺激,舒染染心里不痛快,也学0话里话外刮喇人:

    “不遗憾,最近听到任何人的悲伤消息都是好消息,你听,连学校喇叭里都在放《好日子》。”

    0微笑,沉稳输出:

    “那是因为快过年了。”

    骂都骂不走,舒染染不客气了:

    “那你来是为毛?”

    0绵里藏针:

    “希望你不要误会桐尘,他是个很好的男人,不该受不白之冤。”

    好不好,问我使用体验。冤不冤,看我心情。要你呱呱?你算哪里的小哈嘛?

    舒染染受了大刺激,咬着后槽牙:

    “只是为了这个?”

    “对。”

    0有种胜券在握的“你拿我根本没办法”。

    舒染染使劲平定腹腔里翻腾的怒气,指指0的挎包,脸上笑嘻嘻的:

    “有消毒湿巾吗?”

    淡定应对即将败在手下的舒染染,0掏出一包,一脸的“想哭就擦吧”。

    舒染染接过来,抽出湿巾,抓起0的爪子,给她来回擦拭好几遍。

    0疑惑地看着行为怪异的舒染染:

    “我自己来就好。”

    舒染染抬起明亮的双眼,热情得不得了:

    “这个你自己来不了。”

    “为什么?”

    “你自己下不去嘴。”

    舒染染说完,0惨叫声响彻校园。

    0的细嫩爪子被舒染染咬破了皮。

    贱嗖的,不找你算账,还来找我茬?该!

    大G急刹在宿舍楼下,白桐尘甩门下车,劈手薅过舒染染在身后。

    他朝0皱眉,厉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到白桐尘,0举起爪子,咬痕大大的、破皮卷卷的,梨花带雨中透着楚楚可怜,让人情不自禁——想再扇两巴掌,让她彻底领悟自作自受的下场。

    白桐尘不看伤口也知道怎么回事,推着舒染染上车,隔离她和0.

    舒染染降下车窗,听见白桐尘压低声音斥责0:

    “你怎么知道我媳妇儿在这学校的?不像话,闹到这里来,赶紧走!”

    面对才帮了自己的前男友,0声音颤抖惹人怜:

    “许路飞说的。”

    白桐尘咬牙切齿,心底一定在骂表弟。

    狗路飞,当面嫂子嫂子热乎乎叫着,背后竟然把她的消息透给白桐尘的前女友。

    自己还给他充当带刀侍卫让安检扣了,应该捅了他!

    添了堵,舒染染趁白桐尘在驱逐0时,从另一边下车,拖着行李箱跑了。

    白桐尘听见关车门的声音,丢下0,疾驰去追妻。

    可她已经躲上了校内大巴。

    正好发车。

    他开了好几条街,都没找到她的影子。

    舒染染怄气一路,回了姥姥家。

    白桐尘丢了媳妇儿,逮住许路飞收拾烂了,嫌他嘴欠。

    许路飞也冤枉。

    不过是在表哥结婚那天发了条朋友圈,炫耀了句嫂子是桐大中文的高材生。

    就让0看了去,记在了心底。趁着桐大放寒假,找到舒染染宿舍楼下添堵。

    白桐尘那么精明,放寒假不能住宿舍,舒染染又不肯回家,童年店里忙到顾不上她,肯定是回老家找姥姥。

    他打给章京梦,说工作忙,没能和染染一起回鲸云看姥姥,等忙完就去。

    章京梦就说孙女平安到了,让他放心。

    寒暄几句,心机男又套出姥孙俩要去洱海度寒假。

    小家伙,还跟他玩失踪!看哥从天而降,逮你正着。

    白桐尘得意洋洋让许路飞定去云南的机票。

    -

    洱海春节期间属于旅游旺季,消费比平时贵,舒染染却花钱毫不心疼。

    颇有挥金如土的架势。

    反正是靠假结婚诈骗来的不义礼金,疗愈的也是白桐尘前女友带来的窝囊恶心,花个窝囊费,凭什么抠搜?

    But!

    白桐尘没去成云南,追妻失败。

    ——他的好表弟陷入热恋,抽空就去开房,把给他订机票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

    沉浸游玩,舒染染和章京梦短租了个小院子,邻居看一老一少孤单过年,叫到家里吃年夜饭。

    舒染染正吃着菌汤火锅,喝着米酒,跟云南老乡划拳,白桐尘的父母打来拜年电话,问儿媳妇怎么没回家过年。

    白父白母待她不错,舒染染放下酒碗,在电话里变得乖巧:

    “我平时也没空陪姥姥,就她一个人过年于心不忍,趁姥姥腿脚还好,带她出来转转。”

    白父白母笑呵呵的夸儿媳有孝心,让她玩的开心,全家等她回去过元宵节。

    舒染染文静应允。

    一阵窸窣后,电话那端换了人,舒染染立刻察觉是白桐尘。

    “云南冷不冷?”

    他没有因为她甩掉他独自出门过年而生气,语气温和。

    舒染染本不想搭理他,但不知为什么,外面的烟花频频爆破,热闹中她十分想他。

    “不冷。”

    “玩的开心吗?”

    “那当然!”

    她用一种极其欢悦的口气,表示:没有你,我更快乐。

    白桐尘身处的背景音消失,他走到了无人的房间,声音低柔下去:

    “想我了吗?”

    舒染染心头恍然一动,但嘴上很硬:

    “你是谁?”

    “舒染染的老公。”他答。

    “不认识。”

    “不认识舒染染就去照照镜子,不认识我,我抱着你好好熟悉一下。”

    两人的逗趣很快恢复了之前的节奏,非常默契,舒染染却突然不再接话。

    白桐尘走动着嘀咕:

    “没信号了?我这里显示信号满格啊。”

    因为······想念就要冲口而出,她忍着不说。

    怕他有恃无恐,又做出伤自己的事。

    她已为他伤心了好几次,只是他好像没察觉,总和她嘻嘻哈哈的。

    舒染染找借口挂电话,白桐尘不乐意。

    就是为了让他扫兴!舒染染果断挂断电话。

    可她心中比他还扫兴。

    除夕后的每一天,舒染染都不再觉得云南好玩,心里燥燥的。

    也许是待的时间太长,不再有新鲜感。也许,心里总有个惦记。

    章京梦敏锐察觉到了,先喊玩腻了,非要回家。

    舒染染马上借坡下驴,姥孙飞回鲸云。

    元宵节这天,如约,舒染染回了桐城,带着礼品敲开白家大门。

    白桐尘开门,他穿了件暗赭色的羊绒薄衫,黑色长裤,头发精修过,帅又精神。

    四目相望的一刹那,俩人竟然都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每次见,他都有跟上一次不一样的让人心动。

    所以反复喜欢,反复被气,又不争气的翻来覆去······

    被看久了,白桐尘略微羞涩冲她一笑。

    怕被看穿想念的心思,她马上挂脸冷淡。

    白桐尘随之一怔,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她进门,拉凳子给她坐。

    像要弥补这段分离中没办法给她的热情。

    倒水回来,他把水杯放在她手边,自然地握了下她的手:

    “冷不冷?”

    不是真夫妻,没有过切肤之亲,一个寒假不见,不会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反而要磨掉新增的陌生感。

    何况还是在他父母家,舒染染更添一份拘谨。

    她浑身一紧,马上身子坐直,不敢看他,抽回手。

    他的眉心微皱,细察她的小动作。

    她久久不理他,他的热切消失了,身子缓缓回正,也不再说话。

    空气里滋生着沉默的怨怼。

    保姆还没上班,白爹白妈自己炒完菜端上来,打断小夫妻的暗中置气:

    “小染来啦,在厨房没听见呢。”

    舒染染赶紧起身打招呼:

    “叔叔阿姨过年好。”

    叫错称呼,白桐尘的眼神锐利瞥来,但碍于父母在,卧蚕带着笑。

    一张脸上,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微表情,喜怒难辨。

    白妈放下盘子,搂住舒染染,哈哈大笑:

    “不怪小染不叫爸爸妈妈,我们还没给你改口费是不是?”

    白爹白妈一人递出一个红包,等一句儿媳的爸爸妈妈。

    舒染染转头参考白桐尘的表情,他眼中不悦,她心中慌乱,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要演不下去。

    看着老两口期待的眼神,黑发里夹杂的白丝,她来由不明的想自爆:

    我和你儿子是假结婚,不要为我浪费感情了。

    白桐尘觉察不妙,起身,伸食指在她脊柱上一点,提醒她赶紧回神。

    隔着毛衣,舒染染依然感到毛骨悚然般的电颤,打了个哆嗦。

    见她反应慢半拍,白桐尘笑呵呵给她解围。

    他伸出双臂,从舒染染背后圈过来,下巴压在她肩头,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作点钱状:

    “是不是给我们的红包有点小啊?我得打开看看。要是少,我也改叫叔叔阿姨。”

    白爹白妈被儿子逗笑。

    白桐尘给制造了反应的机会,他说话时喷薄到舒染染的气息暖痒,她终于有熟悉的安全感觉。

    舒染染终于从抽离中回神,接过红包,改口:

    “爸、妈。”

    吃饭时,舒染染第一次审视白桐尘的父母,发现他们眼角蛮多鱼尾纹,之前从没注意到。

    她开始反思,这场欺骗带着某种罪过。

    老人欣喜的后代婚姻美满,却只是两个年轻人的一时兴起。

    餐桌上正其乐融融,舒染染的手机响,她到一边接听。

    寒假前师门聚会上的一个师兄。

    印象茫然,舒染染不想废话,要挂断。

    师兄却很执着:

    “还记得我姓甚名谁吗?”

    舒染染皱着眉瞄眼来电显示“师兄顾”,连名字都没存全,敷衍:

    “顾师兄嘛,小说男主的姓氏。”

    那端满意,哈哈大笑。

    舒染染尬笑:二逼,快挂!

    白桐尘推门。

    近一个月不见,他的妻子对自己陌生,却对着别的男人笑得出来。

    他关门,反锁,眉宇寒凛,踱步压迫,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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