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

    让白桐尘吃醋的男声,正是“姓鬼”的顾,顾衡。

    事情是这样——

    在舒染染和白桐尘约好午饭后,师兄顾衡来了电话。

    单位临时通知顾主任去龙宇饭店招待引资来的商企。

    十万火急却没有司机送,只好打给离这不远、还有车的师妹。

    谁都有个急,踩脚油门帮帮忙的事儿,且离和白桐尘的约还有一个多小时,不会耽误。

    从童年那里出来的舒染染调个头,就去隔壁街道的城投集团接上顾衡。

    路上,忙叨叨的顾主任指挥舒染染拐去行政大厅,要取什么重要资料。

    好人做到底,舒染染照办,停在办事大厅车场,看书等着。

    顾衡提着两大包档案上车,忙不迭地抱歉:

    “麻烦你当司机,迫使你屈尊纡贵了,真过意不去。”

    舒染染合上书,发动车子,假客气:

    “堂堂主任肯坐我的小破车,是顾主任屈尊纡贵了。”

    顾衡很谦虚:

    “不要总是主任、师兄的叫我,显得很远嘛,你我同门师兄妹,大哥哥和小妹妹。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太多,你叫我名字就好。导儿你不还敢叫老头儿吗?”

    狗毛异祖异宗的哥哥妹妹,舒染染不喜欢不清爽的迷雾关系,没吭声。

    但副驾的顾衡在等她的回答,转头,望着她侧脸的眉目。

    透过眼睛镜片儿的目光,期期艾艾的。

    自小,这种追慕的眼神,见多了。舒染染心底门儿清。

    受了那么多年高等教育,她说话一直也没学会婉转,索性点破:

    “师兄,我们已婚人士和你们单身贵族对外交际还是有区别的。没血缘的哥妹,还是带上姓氏或者职称,清楚点好。我不想带回家误会。”

    顾衡眼中那道脉脉的光消失,他恍然大悟,拍着脑门:

    “总是错以为你还没结婚。但你别误会哦,我没别的意思。”

    “知道你肯定没别的意思,毕竟我们年龄差10来岁呢。”

    男人比女人更敏感年龄,越老越敏感。

    舒染染才不管得罪不得罪顾衡,挑对他残酷的话说。

    顾衡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愣了半秒。

    他自己呵呵笑了两声,翻舒染染留在车上的书,转移她直白语言带来的尴尬。

    舒染染只顾漠然开车,也不缓和气氛。

    顾衡指着封皮上的“23届中文舒染染”:

    “好字。老张说过我好几次字不好看,我就羡慕写得一手好字的。”

    提起共同的导师,那个渊博有趣、克谨守则的实力派,舒染染向来只服有真本事的人,不由变得活泼。

    顾衡趁机:

    “今天你开车送我,我一定要请请你。顺带让你教教我书法。”

    舒染染婉拒。

    顾衡很执着:

    “书法不教的话,客还是一定要请。”

    白桐尘就是这时来的电话,上来先听到一个贱巴嗖男人的扬声,要请他媳妇儿。

    还一定要请。

    他媳妇儿都没吭声,哪来这么多一定?!

    白桐尘怒了,未曾谋面他就能对号入座姓顾的,不耐烦质问舒染染:

    “他谁?”

    才因为顾衡不痛快过,舒染染不想在电话里又吵,把车子提速:

    “我马上过去。”

    答非所问!

    白桐尘看看表,声音变得冷沉:

    “别来了。”

    他马上挂断电话,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见舒染染眉头紧锁,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顾衡变得抱歉:

    “对不起,我的错,不该叫你帮忙。实在抱歉······”

    “已经这样了,你就别絮叨了!”

    她口不择言,顾衡略尴尬:“······”

    到了龙宇饭店,舒染染把顾衡放下就走。

    望着破面包车毫无停留地掉头,加速,顾衡一脸忧虑。

    舒染染从后视镜不小心瞥见了目送的顾衡,觉得好像也不是人家的错。

    但这个人,她也不想再来往,谦虚礼貌,却说不出来哪里让人不放松。

    跟白桐尘压根儿没法比。

    白桐尘人也挺精,但是种敞亮、坦荡的明精,骚是骚点,谁叫他有骚的资本呢。

    想到他,舒染染心底刮过轻柔的风。

    赶到和白桐尘相约的饭店,他早不在那等她了。

    头一次真生了她的气,电话都不接。

    再打,他终于接了,但不让她来了:

    “你忙你的。”

    碍于迟到了快半小时,大约校领导早上桌了,白桐尘的声音也听不出动怒,舒染染没多想,放心地回家了。

    她没闲着,帮白桐尘烧好洗澡水。

    同居有些日子了,不去琢磨他也知道他的许多习惯了。

    比如,他喝完酒喜欢泡澡。

    下午三点多钟,许路飞拉回醉鬼白桐尘,看到小嫂子破天荒亲自迎接表哥。

    许路飞乐得不用伺候,他不想让表哥弄一身酒气,急着幽会去,洋腔洋调催舒染染:

    “嫂嫂快点把哥拖下去,哈雷阿婆!”

    舒染染打开车门捞人,架着沉沉的高大身躯下车。

    体格差像只猫背着一头熊,艰难进了客厅。

    白桐尘不领情,坐到沙发,一把推开舒染染,眼皮都懒得抬:

    “这不大忙人嘛,怎么这么早回家?”

    醉成这个熊样,还记着上午的事儿!

    他拧着脖子松懈领口,穿着鞋就要蹬茶几。

    舒染染连忙伸手抓他的脚踝,把他鞋子摘了,扔到一边,起身给他拿拖鞋。

    她回来时,白桐尘醉眼里含着锐利,在翻看她的书,嘴角似乎牵恨。

    舒染染把拖鞋扔在他的脚下:

    “自己穿。”

    白桐尘猛地举起书,朝着她,食指重重点着封皮:

    “顾衡,那东西叫顾衡。”

    封皮上多了几个手写字。

    舒染染瞪大了眼。

    草!

    顾衡怎么把他名字写在她的名字旁边?!

    思来想去,应该是顾衡夸她字写得好的时候。

    她想扇顾衡几个耳刮子,让他爪子贱,到处划拉!

    眼神审判她几秒后,白桐尘一下扬飞手里的书。

    书像中了箭的坠亡鸽子一样,扑棱扑棱几下,落到地上,和生着闷气的舒染染一样沉寂。

    白桐尘起身,踢开舒染染备的拖鞋,去往浴室途中,又踢飞带顾衡名字的书。

    浴室门被重重一摔。

    以为白桐尘睡一觉就好了,毕竟他压根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他是第二天好多了,但有时还是忍不住又酸她两句。

    隔三差五发作了几天,要开学了,舒染染收拾开学用的东西时,白桐尘走到她身后,踢踢她蹲着的屁股。

    她正欠着腰要合行李盖,冷不丁臀部有个外力加持,她一个倒栽葱,脑袋插在行李里。

    双脚翘起来。像朝天蹬腿牛蛙。

    白桐尘赶紧把她从行李中拔出来,蹲在她旁边,揽着她的肩膀。

    狗崽子终于变得像以前一样笑哈哈的。

    舒染染没好气:

    “醋精搞偷袭?”

    白桐尘含情脉脉望着舒染染,拨开她弄乱的头发:

    “今后别开你的破车了,我接送你上下学。”

    “你的车太招摇,再说吧。”

    校园墙上讨论过太多次大G和文学院的美女,她有点烦心做谣闻中的女主角,枯燥无聊。

    白桐尘满脸不乐意:

    “为什么?帅哥加大G,不给你长面子?”

    舒染染忙着清点学习资料,没抬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变脸:

    “耽误你装单身,在外面花哨?”

    舒染染这才抬头看清白桐尘的表情,警告:

    “别没完。”

    “还和鬼衡有联系?”

    “没有。”

    刚坦荡完,舒染染觉得这回答太老实。

    一样是和外人交际,白桐尘那个让她吃醋的,可是前女友,他们有过亲密关系,本来就该避嫌。

    而自己和顾衡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舒染染马上改成很横的报复性口吻:

    “有又关你鸟事!”

    自以为默默且委屈消化了吃醋情绪的白桐尘,又生了气。

    都抓到她和狗男人的欢声笑语,还把名字写在一起,她居然敢这么横,无法无天!

    他平日里的大度瞬间小肚鸡肠。

    恨上未曾谋面的野男人顾衡。

    没几天,白桐尘就把顾衡查个底儿掉。

    舒染染没顾上白桐尘在忙什么,情绪又怎么不高涨,开学前一直泡在童年店里。

    过完春节,店里不那么忙了,她俩围着茶炉烧茶、烤橘子,跟着视频学织围巾。

    童年要送给赵迎澳,韩国纬度高,冷天长。

    舒染染想送给白桐尘,但嘴上却说织给自己。

    童年无情拆穿:

    “你俩都老夫老妻了,送个围巾还这么臊臊嗒嗒的,跟还没圆过房似的。”

    “······”

    舒染染脸红,因为心虚。

    此时,手机响了。是真难消停的顾衡,打电话来要喜糖。

    回想半天,那天她说过已婚后,似乎顾衡说过还没吃她的喜糖,她敷衍说下次。

    可他非得当个真。有病!

    顾衡逼逼叨叨一直要喜糖。

    舒染染烦了,不给吧,跟缺这盒糖似的。

    从童年店里出来后,她随便买了一盒什锦糖,回家路上顺道送给顾衡。

    外面下了雨,顾衡一直等在城投集团的大门外。

    北方初春的风,还残留着来自冬季的烈,把雨吹得飘斜。

    打着伞,顾衡的大衣到裤脚也有点湿。

    舒染染不想挨冻受雨,连车都不下,只从车窗递出糖盒。

    顾衡伸手接,伞就歪了,他索性收起伞,在雨中打开糖盒,剥了一颗,小心塞进嘴里。

    吃到一直要的喜糖,顾衡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在雨里,伞也没再打开。

    舒染染觉得······很行为艺术??

    反正淋雨的又不是自己,无所屌谓。

    她一踩油门,潇洒回家。

    晚上跟白桐尘一起靠着餐厅的落地窗吃火锅,雨还未停。

    院子里有太阳能灯柱,白天晒过后,夜晚会一直幽幽亮着。

    平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在黑咕隆咚的雨天,被窗上不规则的水迹折射后,分外朦胧迷蒙。

    舒染染用筷子叉起熟透的牛肉丸咬了一大口,腮帮子撑鼓,她像只富裕的仓鼠。

    白桐尘望着她的眼神,有无限的宠溺:

    “媳妇儿,有你在,我都爱上下雨天了。”

    舒染染边吃边刷朋友圈,看童年织围巾的视频,漫应一句:

    “我不在你还不喜欢下雨天了?”

    她经常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他特别想参与,有万般的心情想要靠近一点诉说。

    他起身,坐到她这边来。

    好巧不巧!

    顾衡新发的朋友圈和童年的挨着,配图【求抱抱的委屈表情】

    与之相配的心情说说:

    雨也缠绵,病也缠绵,对你的思念缠缠绵绵。

    舒染染赶紧刷过去,看别人的说说。

    不耽误白桐尘眼尖:

    “他怎么不死?我赌一条腿,他绝对仅对你可见!”

    下午才见过顾衡,舒染染心虚:

    “你管一个不相干的人干嘛。”

    白桐尘瞄她一眼,酸溜溜:

    “正常男人谁发朋友圈?顶多发个工作相关的。他怎么跟条瘟狗似的?小心传染!把他删了!”

    “那你怎么不删翟心凌?”

    说不上真吃醋他的前女友,舒染染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不过,0子的自作聪明,让她不快乐。

    纯属话赶话,白桐尘冲口而出:

    “这俩人能一样?”

    舒染染气到说反话:

    “0很特别?那顾衡更特别!”

    白桐尘更不甘示弱,冲进雨夜,非要扇淋  病的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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