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午最后还是痛的说不出话了，尤安娜看小姑娘眼眶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实在可怜，调了个人代班半天。
空也只能站在旁边一边道谢一边叹气，上班第二天就出这种破事，真不愧是能溜进黑市里找活玩的缪乐恩啊……
走出餐厅后，时针已经堪堪转到了九点。
她抬手拢紧自己的围巾，呼出的热气在雪夜中凝结成一层又一层的白雾，悠悠然飘向夜空。
生性活泼的小姑娘几分钟前就已经跑到门口去了，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要有提前站在餐馆门口欢迎她下班。
什么嘛，明明就是不想在里面拖地的借口而已……也不知道乱跑一会有没有把围巾衣服什么的跑乱。
黑发少女摇了摇头，转头和最里面的同事们道别，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才慢悠悠地走下阶梯。
“超级惊喜！”
她被吓的一跳，慌忙往后撤了两步，手按在腰侧的匕首上。
恶作剧成功的精灵摆了一个鬼脸，慌忙躲到一旁的石像背后窃笑。
莱内拉也躲在围巾下发出闷闷的笑声，她抱着手站在这好一会儿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空这才认清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影是谁。
“欸！什么嘛！莱内拉小姐您怎么也陪缪乐恩闹啊——好过分啊！”她不爽的撇嘴，漆黑的眸子在两个人中来回流转，最后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哦！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达成了什么阴暗的交易！”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明明完全没有证据吧！”莱内拉瞪大了眼睛，开始思考对方是不是也偷偷学了什么魔法的占卜课程……
缪乐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学着空的动作按揉自己的额头，逃避似的把自己蹲的更小一只。
“啊……被诈了。”
总是慢半拍的龙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许对方完全就是在开玩笑而已。
空意外的眨眨眼睛，双手叉腰露出一个柔和的笑颜：“别慌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们……你们两个关系变好是好事情嘛。”
“你们聊了什么我也不会问的，嗯嗯……大家都有秘密的哝～”
“咳咳……”莱内拉尴尬的咳嗽一声，开口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关于缪乐恩的旧事。”
她抬手卷了一下鬓发，欲言又止的沉默下来。
缪乐恩了然的提出要去拿自己落在餐厅里的披风，三两步窜进了餐厅的大门。
踏进屋里的一瞬间、她洋洋得意的撅嘴，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优雅的小精灵，哼着歌就跑进后厨找人讨要剩下的餐食。
一向别扭的龙身体微不可察的放松下来，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和缪乐恩待在一起……总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对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才会三番五次的溜走。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
莱内拉面色严肃的抱起手臂，嘴角拉的平直：“空，我今天又去了一趟尤里菲斯特拍卖行。下一场大型的拍卖会在大约一个月后，重量级拍品是深海的王级人鱼鳍，到时候会开放许多能够在前台直接预约购买的低级商品。”
“如果按照最近市场上的均价来看，你离直接能够拍下多玛塔还有很远的距离啊……按照缪乐恩的说法，市场上有关精灵的各种材料之后只会越来越少，为了避免最糟糕的事态发生，我倒是可以借给你这笔钱。”
“不过。”
她认真的眨眨眼。
“记得给我认真的写欠条，毕竟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你要是不还钱，我可能真的会把你杀掉、五脏六腑都拿去贱卖，换成金币哦？”
虽然不做朋友，但我们，也可以拥有纯粹的利益关系吧？
莱内拉手心渗出粘腻的汗液，银白色的眼聚精会神的盯住对方一颦一笑，试图从那张总是笑着的脸上找出一丝真实情绪的蛛丝马迹。
短暂沉默的几吸之间，坦吉托夫凛冽的风雪也被按下了停止键，四下寂静无声，她只能听见自己左胸处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空怔愣的呆在原地，随即莞尔一笑。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莱内拉小姐……真的……谢谢您啦……”
“愿意帮助总是给您带来麻烦的我……”
她敛了笑意，露出认真的神色，总是含笑的眉眼亦平和寂静，仿佛天生就是这冰冷雪夜的一角，永远无法迎来温暖的春日。
“什么啊？”莱内拉长松一口气，流畅的翻了个白眼送给对方：“不要说的我好像在做慈善一样啊喂，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空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状态，把脸别过去敷衍的应付道：“嗯嗯嗯……是是是……你不是在搞慈善，你是在搞投资……”
“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投资的价值？给我认真听我说的啊喂！”
刚刚还板着脸伪装的龙女一瞬破功，她完全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欠揍！
缪乐恩遮遮掩掩的从台阶上跑下来，还想贩剑的空立马就闭上了嘴，沉默地盯着笑嘻嘻的精灵。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莱内拉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她不想被殃及池龙。
一秒钟、五秒钟、十秒钟……
明明是冬日，一滴豆大的汗却从缪乐恩的脸上砸到地面，她水灵的眼睛左看右瞅，甚至多瞧了几眼站在旁边的龙女，却只从对方眼里看出爱莫能助几个大字。
眼见犯人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空也懒得再和年龄尚小的幼童纠缠，干脆的把手往前一伸，示意她把刚刚偷拿的食物交回自己手里。
身后藏着两个打包盒的人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夹着嗓子甜腻的撒娇：“空姐姐你什么意思嘛……不能因为刚刚我对你恶作剧就报复我啊！我已经大半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缪乐恩真的很饿啦……”
空不爽的啧嘴，上前蹲下伸出手掐精灵柔软的脸颊，嘴里骂骂咧咧的控诉对方的恶行：“明明晚饭后还吃过药吧？虽然你下午的确没吃什么饭，但是就算吃也绝对不能再吃会上火重油重盐的食物了。把身后的炸素丸子给我交出来，我已经闻到胡萝卜的味道了。”
“不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影响工作啊，明明是可以控制住不生病的吧，再这么吃下去，明天的工作还要别人帮你做吗？”
“现在还不算太晚，我可以陪你去外面买些清淡的吃食，但是这些炸物你绝对不能再碰了！直到你的嗓子彻底好透，明天我也会去和后厨的前辈们沟通的，不能再总给你塞这些东西了……而你，就给我乖乖的喝水，吃些清淡的东西，嗯？”
强势的人站起身来，看似询问意见、实则一槌定音，顺便摸走了两盒还尚且温热的炸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连大祭司他们都没有这么管过我啊——空你完全就是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吧？！超烦人的！！”
结束了发泄用的尖叫，缪乐恩一瞬间从旺盛生长的草木之势萎靡下去，白色的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因为长时间缺水而不再挺拔的植物似的。
自觉冷漠无情的少女板着脸把两盒食物塞进莱内拉的手里，用眼神示意她加餐——有的龙看起来大只、只是因为长得高，实际上瘦的皮包骨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枯瘦……配上一贯的黑色装束，倒真有几分传说中死神的味道。
也太不吉利了，果然还是胖点好……哦，也不要太能吃。空又转头看了一眼沉浸于痛失夜宵悲伤情绪中的精灵，嫌弃地直撇嘴。
莫名收获一顿夜宵的龙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回报一下这顿夜宵原本主人的恩情。
收起手里的食物，莱内拉干巴巴地开口转移话题：“嗯……刚才没提到，不过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接你们两个上下班。”
她平和的眼神一瞬凌厉起来，警觉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夜色。
“一个月后在尤里菲斯特竞拍王级人鱼鳍的消息一经公布，几乎整个坦吉托夫的雇佣兵们都行动起来了，这座城市已经不再平静。我刚刚路过斯威特街的时候还看见一群人正在追逃，血溅的满街都是……那么大的出血量、大概是活不成了。”
“你们两个注意不要单独行动，有事给我发通讯。”
她掏出一块刻有魔法阵的晶石递给缪乐恩，示意精灵贴身收好。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
空的脸色难看起来，不自觉的朝着小姑娘的方向靠了两步，仔细检查她身上用于掩盖精灵特征的魔法阵。
“雇佣兵……让他们去抢劫拍品？”
少女发出不可思议的小声惊呼：“可是拍卖会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始！”
莱内拉摇摇头：“你可以理解为，接下来一个月的任何暴力事件都只是拍卖会的前菜，还有更多嗜血的恶犬藏在角落里，等待着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级人鱼鳍这么重量级的拍品，坦吉托夫一定会无比重视，放在最后出场。我们在那之前拿到多玛塔就回旅馆，如果有必要的话，工作也停了。”
“小心些，它们会成群结队、如潮水一般的同时扑向同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