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时,温乐言又瞧见了先前那人,行过那人身侧,她嗅见了满鼻的血腥气。

    常人都说,于佛寺中走上一遭,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心诚,便可收获福德。

    却不想温乐言回去后,就病倒了,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一场梦。

    似是为了应景,梦里的雨比之前夜更加猛烈,发了疯似的打在地上,淅淅沥沥的汇成了条条小河。

    天边还在电闪雷鸣,就连堂内烛火都被吓得来回跳动。

    就着浅浅烛光,温乐言认出此地竟是府衙,而堂上所跪之人是她的夫君,崔明珏。一旁以草席裹身的女子虽不见面容,可发间那支碧玉梅花簪早已表明身份。

    那死去女子,竟是她。

    “犯人崔明珏宠妾灭妻,残害人命,所犯罪行确凿,还不认罪!”

    县令手中惊堂木一起,台下崔明珏狠狠闭眼,却依旧嘴硬,“大人明鉴,草民无心害人,当日不过是与她拌了几句嘴,才一时失手将人推到桌角,出了这样的事……”

    崔明珏口中的草民二字,令温乐言惊疑。

    按理说这崔明珏当年也是一解元,官职为员外郎。如今这一声草民,难免让她多想,难道崔明珏现下竟是失了官职?

    这厢崔明珏的巧言善辩令县令恼怒,“看来你是死不认罪了。”

    “仵作已验明,女尸腹中留有剧毒,额角伤口更是死后磕碰所致,你与妾室分明是蓄意谋害,如何敢说是无心之失!”

    话落,屋中烛火闻风而动,恍惚间,崔明珏似乎瞧见温乐言的鬼魂正站在角落处看着他。

    对上崔明珏那双惊恐的眸子,听着他说起如何与袁姨娘一起暗害自己,这毒又是从几时下起,温乐言只觉满心寒凉。

    原来她的下场,竟是被亲夫下毒害死…

    堂下崔明珏是如何承认罪名的,温乐言已经无心再听下去,她游魂一般四处飘荡,刚飘出堂外,眼前景象竟是又换了一处。

    前一刻还是电闪雷鸣风雨瓢泼,再转头却已雨过天晴,阳光正好。

    前方一人背对着她似乎在对着一处坟墓说着什么。

    “若早知今日,我一定早早去寻你,定不会让你沦落如此地步。”

    说话的人一头乌发扎起,身板挺正,他披着一身沾血铠甲似是刚从战场归来。

    ‘这人瞧着,好生面熟。’

    疑惑间,温乐言荡着向前,待晃到那人跟前时,她认出眼前这人不就是今日在玄佛寺救了她的那位公子吗?

    接着没等她理清思绪,却见这人拔起腰侧的长剑笑道,“笙笙,等我。”

    言罢,挥剑自刎于墓前。

    热血洒出时,温乐言似乎又嗅到了那股血腥气,再往下看,那人手中紧握着的正是她最爱的那支碧玉梅花簪。

    翠玉梅花被鲜血浸染,下一瞬,周遭天旋地转,温乐言梦醒了。

    听到寝室内传来一声惊呼,在外守着的沁竹慌忙入内,“夫人?”

    榻上,温乐言被方才的噩梦吓得惊醒,她紧攥着被角轻颤,因身在病中,更显弱柳扶风。

    将床帐挂上金钩,沁竹端来一盏茶,“夫人,可是梦魇着了?”

    咽下温茶,温乐言才算定了定神。

    瞧着外头的天光大亮,她喃喃问着, “……沁竹,你说,静法师傅说的那句签文可是真的?”

    说到这事,沁竹大着胆子回,“夫人,奴婢觉着无论那签文是否为真,您都该早做打算了。”

    毕竟温乐言因伤寒病着一事,府中无人不知,可她病倒后,崔明珏也不过是着人去煎了碗药便再也不管了。

    温乐言苦笑,“打算,我该如何打算,相公不愿和离,我又能做些什么……”

    从前在温家,她不过一养女,自小爹不疼娘不爱,本以为嫁予夫君后日子能好过些,却不想会落得这般局面。

    沁竹是温乐言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她一块长大,哪里不知她的处境,“夫人,无论如何您还是崔家主母呢,就算老爷再宠那袁姨娘,也越不过您去。”

    沾湿巾子,沁竹拂去温乐言面上虚汗,随即转身,“一觉过后,夫人的病似是好些了,这是老爷先前吩咐人煎的药,还温着呢,此时喝正好。”

    接过沁竹递来的汤药,温乐言正欲喝下,脑中恍然浮现出先前梦中的一幕。

    县令愤怒的言语犹如在耳,‘尸身腹中藏有剧毒,你与妾室分明是蓄意谋害!’

    剧毒?

    垂首望着手里的汤药,温乐言突然心慌的厉害,“沁竹,快,拿银针来!”

    “夫人?”

    沁竹虽不解,还是扭头取了银针。

    捏着手中银针,温乐言将其小心浸入汤药中,待银针取出时,上头的黑色吓得两人后背发寒。

    结果一出,温乐言瞬间被吓软了腿,她眼角噙泪,满眼的不敢置信,“居然,真有剧毒……”

    今日崔明珏早早上朝去了,此刻还未回,这碗汤药能动手的只有那位袁姨娘了。

    沁竹也没想到袁可嫣会心狠至此,同样被吓得掉泪,“夫人,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稳住手中汤药,温乐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悲伤褪去眼眸坚定,“正如静法师傅所说的,自救。”

    “可咱们该如何自救?”

    眼下崔家是留不得了,就算要求助于娘家,她连府都出不得又如何求助,再者温家在京城另一头,即使乘坐马车也需得两个时辰。

    思来想去,温乐言想到了梦中那位男子,她虽不知那人日后与自己是何干系,但如今她怕是只能求助于这人了。

    “出府,去玄佛寺,就说我的发簪丢了得去寺中寻一寻。”

    沁竹不解,“可夫人,这理由他们会信吗,如此怕会打草惊蛇。”

    温乐言却道,“从前也许会,但现下他们刚刚下毒正心虚的很,以寻物为借口虽会警惕却不会强留,况且那碧玉梅花簪何其贵重,他们也是知道的。”

    走前温乐言还不忘将那支碧玉梅花簪偷偷藏入怀里,至于她午前究竟簪的什么,也没人会在意。

    正如她所料,二人的出行并未收到太多阻拦,门口的护卫略瞧了瞧她们的包袱就干脆放行了。

    因为谁都想不到温乐言会只带着一些碎银出逃。

    离府后,熟悉的马车消失在了巷中,见人离开护卫赶忙去通报严管家。

    却不知此时的温乐言已经带着沁竹下了马车,又重新雇了一辆偷偷往将军府赶去。

    今日威武大将军寒林商班师回朝的事,温乐言也是先前从崔明珏口中听说的,此刻的寒林商怕是已经进宫面圣了。

    摸着发间那支簪子,温乐言心中也无万全把握,她只是猜到大将军怕是有一心悦之人,名唤笙笙,只不知为何在梦中会将自己误认为他人。

    虽有愧于心,可眼下若想好好活下去,她必得寻一靠山,而寒林商正是最好的选择。

    思虑间,将军府到了。

    “吁。”

    马车停下时,门口护卫就见一貌美女子从车上走下,垂首时发间那支碧玉簪子于阳光下耀眼夺目。

    众所周知,寒林商这人护短又谨慎,即便是门口护卫也是从兵中下属千挑万选来的,而寒林商心悦之人的事,下属们也多少知道一二。

    久而久之,将军府的人都知晓他那心上人有一碧玉梅花簪,如今见了温乐言,自是了然。

    瞥见护卫神色,温乐言心稍定,她踏步上前一作揖,“奴家温氏,求见寒将军。”

    护卫对视一眼,一人道,“温氏?不知夫人夫家是何人?”

    温乐言答:“夫家姓崔,乃是前年的崔解元,如今正是京中从五品员外郎。”

    这位解元,二人倒是曾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其妻居然就是将军一心爱慕之人,不禁心下哀叹,敢情他们将军所爱之人已为人妇。

    护卫道,“夫人应知,寒将军午前已进了宫,今日怕是见不着了,夫人还是请回吧。”

    温乐言蹙眉,“大人有所不知,奴家有要事求见将军,若今日回去,怕是就晚了。”

    “这……”

    见温乐言说的急,护卫们也难办。

    身后雇来的马车还在门外等候着,沁竹站在阶前不断瞧着身后,生怕崔府发现异常后找来。

    只是瞧着将军府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思虑片刻护卫还是拒绝了。

    “大人……”

    还没等温乐言再说些什么,却见护卫指了指后头,当即了然,小声道,“多谢大人。”

    转身后,温乐言依旧装作焦急样离了将军府,可实则却是绕了一段路去了将军府后门。

    来到后巷,率先迎上来的是将军府的秦管事,“方才,还请夫人见谅。”

    温乐言摇头,“大人心细如发,是奴家失礼了。”

    待真正踏入将军府后,温乐言的心才定了下来。

    此后,崔家马车也确实来将军府寻人,只是听周遭百姓道温乐言并未入将军府后,才无奈离去。

    亥时三刻,宫中宴请结束。

    一辆华贵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是将军回来了。”

    大跨着步子走下马车,面上微醺的寒林商瞧着手下们个个欣喜若狂的模样很是莫名,“怎的,看见本将军回府,都高兴傻了?”

    门口护卫笑道,“将军,喜事啊。”

    寒林商皱眉,“什么喜事?”

    另一人想起温乐言如今已为人妇赶忙推了他一把,随即拱手,“将军,今日有一女子求见,我们见她分外眼熟且事出紧急,便擅自将人请进了府中……”

    寒林商气急,“胡闹!怎能随意让外来女子入府,若是细作,你当如何?”

    护卫的话直接气的寒林商酒醒了,宽袖一甩便入了府。

    见寒林商如此气势汹汹,生怕他性急出事的秦管事赶忙说了句,“可是将军,那女子发间可簪着一支碧玉梅花簪。”

    瞬间,寒林商顿住了脚步,“你说什么?”

    “属下看的真真的,那簪子当真与将军所画的那几幅图一模一样。”

    寒林商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问,“人在哪儿?”

    “就安置在含梅院呢。”

    含梅院,顾名思义,是寒林商专为心上人所留的,与他自己的院子仅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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