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近日京城内可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太傅之子常泓猝死于府中,再是崔员外郎宠妾灭妻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起先百姓们还以为此事又会如从前那般不了了之,哪里想到这事过后没几天,温家女温乐言竟当真与那员外郎和离了。

    崔明珏因这事在京中虽说名声不算太好,可等事真发生时又有人哀叹,毕竟二人也算青梅竹马,如今却是落得如此局面,当真是令人惋惜。

    听了一耳朵路人的哀叹,摊边卖馄炖的小贩附和的点点头,“从前只当那崔员外郎并非良人,现如今再看,有些事还是耳闻不如亲眼看哪。”

    近处正吃着馄炖的外乡人不明所以,“这话如何说?”

    小贩没解释,只是伸手一指,“喏看看便知,那崔相公不正来了吗?”

    外乡人顺着小贩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队伍晃晃悠悠的走来,为首坐在那高头大马上的俊俏男子,不正是崔明珏吗。

    站起身瞧了瞧那马匹后头抬着的几箱子物件,街边几人无一不咋舌,“乖乖,这么多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崔相公又娶新嫁娘了。”

    往日女子与夫君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都得将女方嫁妆归还,可像崔明珏这般不仅归还了嫁妆还往里补贴了不少的男子倒是少见。一时间,百姓们对他这位从五品员外郎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那一箱箱嫁妆的分量,估计这温姑娘离再嫁也不远了。”

    街边的女子们无论是刚及笈的少女,还是已为人妇的妇人见此一幕无一不艳羡,女子有了足够的钱财便也有了立身的根本,只要保这钱财无失,从此也可安享余生了。

    顶着一路惊叹的目光,崔明珏骑着马来到了温乐言新租的小院,可还没等他走近,就被巷子口的两名将士拦下了。

    瞧着二人的服饰,崔明珏哪里认不出这是将军府的人,当即沉了脸色,“二位拦我做甚,难不成连本官探望前妻都需得寒将军的首肯吗?”

    将士拱手言:“崔大人若是为了归还嫁妆,放下便是,我等自会抬入院内。若是探望就不必了,将军有言,如今崔大人与温姑娘已然和离,便不再是夫妻,您一介外男擅入女子院内总归是不好的。”

    崔明珏倒是没成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他人以‘外男’身份给打发了,当即气的眸色深沉,“本官既是一外男,那他寒林商又算什么?”

    将士笑得一脸从容,“如今温姑娘是我们将军的门客,这探访一事将军自然是比大人更有资格了。”

    “那我若要硬闯呢?”

    闻言,将士也冷了面色,“大人若执意而为,我等也只好奉命行事了。”

    话落,崔明珏就见一众将士从旁奔出,且个个腰挎大刀,没几秒钟就将巷子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大人还要硬闯吗?”

    “……”

    崔明珏无法,只得命人将箱子放下,抬首看向院落,却只瞧见那扇紧闭的木门。

    外头人是如何离去的,温乐言不知,毕竟巷子口离院门也稍有些距离,等院子门被敲响后沁竹再开门一瞧,那几个大箱子已经都被守卫的将士们抬了进来。

    望着箱子上的花纹,沁竹认出这些不正是她家姑娘的嫁妆吗,再瞧瞧后头却是不解,“怎的又多了那几口大箱子?”

    为首将士笑笑,“这些都是崔大人让人抬来的,想必是觉着对姑娘心有亏欠,才给了这些个补偿吧,只是这礼至人不到,多少有些失礼了。”

    对崔明珏一向没个好印象的沁竹,当下对这位前主的做法更为不满了,“真是可怜了我家姑娘对大人一片痴心,如今再看,还真是和离了的好。”

    “唉,姑娘也别这么说,那崔大人兴许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呢。”

    沁竹撇嘴,“不就是宠妻灭妻吗,有个劳什子的难言之隐……罢了,跟你们也说不明白,这些箱子便先抬去库房,有了这些金银总归也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将士应是后一人抱着口大箱子就往里走去,路上还不忘轻着步子,省的扰了温乐言安睡。

    虽说将士们是应寒林商的令才护着她们周全,但沁竹也不是不知礼的,待人歇下没忘给些碎银子请人吃茶。

    等温乐言觉醒,才知崔明珏竟是派人归还了嫁妆,当即有些沉默,“……也好,如此也算是断了个干净。”

    捏着湿帕子轻沾温乐言微红的眼尾,沁竹满目担忧,“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仍为此事伤神?”

    温乐言没说自己昨夜悄悄哭了一会,只是浅笑,“不过是骤然换了床榻尚且不适应,再过个几日也便好了。”

    沁竹哪里不知温乐言这是在诓自己呢,“姑娘心善,被人欺负了也从未想过报复,可沁竹却实在是为姑娘叫屈。

    且不说这和离一事是否为姑娘所愿,总归是和离了便好。可那温家女的身份姑娘又何尝不无辜,到头来却被那跋扈女子逼的与老夫人分离,不然咱们也不会落得无家可归的田地。”

    比起沁竹这番的义愤填膺,温乐言却是想得开,“沁竹,你只看到我面上被欺辱,却不知这片刻的屈辱所换来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沁竹无奈,“姑娘,怎么到这时候了你还这般想。”

    温乐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指着近处那几棵梅树问她,“沁竹,你可还记得原来咱们院里的那几株红花,你觉着比起它们,这些梅树如何?”

    虽不知温乐言为何问她这个,沁竹还是细细端详了回,“自是比原先那院里的好,咱们在西院可只有老爷随手赏的几棵红花,老爷明知姑娘不喜艳红色还是硬送了来,也不知如何想的。”

    说到这事,沁竹又是止不住的抱怨。

    温乐言又问,“那这处院落,比之原来的又如何?”

    沁竹乐道,“当然是好了千倍万倍,不说这院落大小,单是这景色便是连袁姨娘那院儿都没有呢……”

    说到这,沁竹隐隐明白了温乐言所说的意思,当下一愣,“原来,这才是姑娘要告诉我的。”

    “原先我为温家养女,一切以父母命是从,无论是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亦或是终生大事,皆只管听从而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入了崔府,也不过是从一处牢笼到了另一处,就连外出都需得相公应允,可即便如此还是连那最基本的关心都从未得到。”

    瞧着温乐言面上的苦笑,沁竹失了言语,“姑娘……”

    再次回顾往昔,不过短短两日温乐言却觉得恍如隔世,“那半年里,我是如何从对相公的一片痴情,变作如今的心如死灰,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和离二字,我每每鼓起勇气言明,得到了却是一次次冷漠的‘不许’,那时我竟有些恨相公了,恨他分明不喜我,却硬生生将我囚困于这一方天地。”

    “我甚至想不顾一切的质问他,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年华逝去,了此一生,便是你最大的乐趣吗……呵、可想着想着我也开始恨我自己了,没有这个勇气逃出这一牢笼。

    有时我甚至会想,这世间身世凄惨者如过江之鲫,哪里就我一人悲苦了。比起他们,我每日得以安睡,无需为生存烦忧,便应感恩戴德,如今又平白生出这许多妄想惹人生厌……”

    沁竹心疼的落泪,“姑娘,你如何会这般想,于沁竹而言,人活此一生欢喜尤重,若人只是活着面上却无一丝欢乐,不过就是一具游走于世间的空皮囊罢了。”

    见沁竹说起这话,温乐言笑道:“是啊,在这儿我虽没了温家女的身份,更与相公和离,却也因此收获了自由身,此番结果不正是我所求的吗。如今更是得了那些个嫁妆,就算将往后的赁钱算上,也能保我二人生活无忧,如此已是圆满。”

    现下,温乐言她们虽是在这儿住,但每月的赁钱还是按着规矩交给了秦管事,且那银钱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这样虽说耗的钱财会多些,到底也图个心安。再者住在此处还能得将军府的庇护,也算是一举两得。且自与温家断离后,温肃已言明,若崔明珏归还嫁妆,那些银两便可归温乐言所有,也算是弥补这次的亏欠。

    如此算来,还是温乐言她们占了大便宜呢。

    经温乐言这么一说,沁竹就算是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了,“姑娘一贯口才伶俐,沁竹说不过你,就因为姑娘总是这般好性,才会叫人欺负了去。”

    见沁竹偏过头去,温乐言讨好的奉上热茶,“沁竹,日后可就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接过热茶,又瞧了眼温乐言尚红的眼角,沁竹心知温乐言说这些不过是让自己不要跟那些人置气,可心里到底还是在乎的。好歹是相处了几年的家人,哪里是说不在意就当真不在意了。

    “哼,姑娘可莫忘了咱们也是有底气的,日后若有人敢欺负咱,沁竹可不会跟他客气。”

    见沁竹得意的手指向了库房,温乐言乐的一笑,“是是是,咱们沁竹最厉害了。”

    吸溜着热茶的沁竹得意洋洋,“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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