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算是来了。”刘掌柜远远地看到穆纭过来，殷勤地出门迎接。
自从上次穆纭直接点出他账本的事，他就不敢再轻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大小姐了。就连说话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不少。
“刘掌柜。”因着方才的惊吓，穆纭现在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仪态，“你新招的绣娘今天可都在这里？”
“在的，在的。”刘掌柜陪着笑，“知道小姐你今天过来，我特地让她们都过来等着了。小姐你是现在就去绣坊后面看看？”
“走吧。”穆纭没有多说其他的事。
两人一道进了绣坊的大门，往后面走去。
刘掌柜看了眼外面的人，又看了一眼穆纭，主动问：“小姐你今天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一些传言？”
“是说我要招赘的事？”穆纭并不意外刘掌柜会知道，他就在这条街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谈论的声音肯定也不在少数。
“我们家小姐才没有说要招赘，也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刚才还敢直接过来拦人，可把我们给吓到了。”小竺在旁边抱怨。
刘掌柜平日里就有些八卦，现在听到两人的话，一脸神秘地问：“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不知道。”穆纭要是知道是谁，就直接去找那人了，哪还能站在这绣坊跟刘掌柜说话。
不过她似乎也听出了刘掌柜话中想要透露出些什么的意味，“你知道是谁？”
“那是自然。在这条街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刘掌柜有些自得。
“那你快说说是谁这么缺德？”小竺急切地问。
“还能是谁，就是之前那个想来绣坊闹事的慕容公子呗。”刘掌柜说。
“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穆纭问。
她早就有所猜测是慕容俊搞的鬼，现在知道了也不意外。
刘掌柜见她丝毫不惊讶的样子，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说：“那自然是我亲眼看到的。”
“这事说来也巧了。昨天我出门去南市那边买点东西，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那慕容公子身边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叫什么毕虎的，就在那巷子里面跟一群人密谋着什么。我当时也是出于好奇，就凑过去听了听。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刘掌柜像是讲故事般地将事情说出来，说到一半，他还留了个悬念，想让穆纭猜。
穆纭不太喜欢应付这种话术，但还是给他面子问了一句：“你听到了什么？”
刘掌柜得了回应，满意地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况：“我当时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离得有些远。只隐隐约约听到那毕虎对周围的人说：‘你们今天晚上就去周围把消息散播出去。’后面又提到什么‘贾员外’‘提亲’等字眼。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等他们走后，我就回去琢磨。这毕虎一向都是跟那慕容公子混在一起的，他现在办的事，肯定是得了慕容公子授意的。果不其然，等过了一晚上，我就在街上听到了小姐你要招赘的事了。 ”
刘掌柜说完这些，还颇有些替穆纭打抱不平：“你说这慕容公子为啥总盯着小姐你不放。难不成是你之前拒了他的提亲，所以现在就故意报复你？”
穆纭听到他的猜测，突然怔了怔，她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那时她刚过了十六岁的及笄礼，这慕容俊就找了黟县县上的一个媒婆，拿了不少礼过来跟她提亲。
她当时根本就不想那么早嫁人，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不过也不光是她不想嫁人的事，那时候慕容俊在外面的名声就有些不太好了。就算她不拒绝，穆故也坚决不可能同意她嫁到慕容家去。
现在没想到他还会因为这件事报复自己。
“我也不知道。”穆纭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刘掌柜你还是先处理好绣坊的事吧。”
刘掌柜这才讪讪地收回他那些猜想，带着穆纭继续往绣坊后面走。
穆故最开始置办这家绣坊的时候，是有想过把它给好好弄起来的，所以整个绣坊用地面积很广。
除开前面出售绣品商铺外，后面是一大片院子，和一栋提供给绣娘们绣制绣品以及休息的绣楼。
开阔的院子里摆放了许多架子，架子上堆满了各色丝线。一卷一卷地整齐码放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愈发鲜艳。
这些丝线都是特意拿出来晒着的，避免它们因为储藏时间过久而受潮。
在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不能直接晒太阳的丝线。
几位绣娘站在这些丝线面前，有些惊羡地想伸手摸。但是担心将线弄坏，又把手收了回来。
听到有人过来，她们都转过身。
“刘掌柜。”她们都客气地跟刘掌柜打了招呼。随后就看到站在刘掌柜身边的穆纭。
“这位就是我们家小姐，等会你们的考核，就由她来进行评定。”刘掌柜简单地将穆纭给她们介绍了一下。
她们又跟穆纭打了招呼：“穆小姐。”
穆纭朝她们点点头，说：“你们不必太过拘谨，等会考核的时候，尽量保持好你们的状态。等考核完，我会一一对你们的绣品进行评定。最后正式留下来的人，除了每个月五百钱的工钱外，每年我还会额外给你们一笔贴补生活的家用。”
几位绣娘对视片刻，心中俱是一喜。
在这个县上，就算是最大的绣坊一个月也才四百钱的工钱。更何况穆纭还承诺每年还会多给一些钱。
虽然不知道这些钱具体有多少，但是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有主动的绣娘问：“不知道穆小姐要考我们些什么？”
“你们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块丝绸，线可以在这院子里随便选，然后各自从梅、竹、兰、菊这四样中选出一样，作为你们考核的图案进行绣制。”穆纭将整个考核内容都细细地清楚。
绣娘们听到要求，心里都松了口气。这四个图案可是最基本的样式，哪个绣娘不是将这些图案从小练到大的？
心里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穆纭看到她们放松的神色，特地提点了一句：“这些图案虽然简单，但是也会将你们所擅长的针法与技巧暴露得更加清楚。所以，还请你们发挥出你们最大的实力，认真对待。”
有了她这一句，绣娘们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穆纭见她们都听懂了，就让小竺把事先准备好的绣绷和丝绸都分发给她们。
绣娘们拿到东西，都在绣楼里面找了位置坐下。
就在穆纭准备说考核开始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声：“穆小姐，我们的考核时间是多久啊？”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穆纭好像没有说具体时间。
“时间不限。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你们所有人绣完。”穆纭朝那人露出一个微笑。
她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尽管问。”
等了一会，没有人出声以后，她才继续说：“你们可以开始了。”
小竺贴心地给穆纭搬来了一张垫着软垫的椅子，让她可以坐在旁边观看。
刘掌柜见这里没他的事了，就回到前面的铺子里去坐着休息了。
这几天绣坊前面的商铺都是关门的。里面出售的东西，穆纭都让人清走了。所有的物品架都被搬空。
刘掌柜除了招人，也没有其他的事，乐得清闲。再等一会，要是穆纭不来找他，他就准备回家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外面的太阳就要落山。
穆纭坐在位置上几乎没有动过。
绣娘们大多都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将绣品交到了穆纭面前。只余下一两个，还在绣制。
穆纭没有催促她们，只将绣完的绣娘的作品都记上对应的名字，便让她们先回家去了。
等最后一个人把绣品给她，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穆纭从她手里接过绣品，微笑着对她说：“快些回去吧，路上多注意安全。”
那人点了头，就赶紧走了。
“小姐，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小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都快要黑得看不见路了。
最近她们总碰上一些事，现在天这么黑，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穆纭嗯了一声，把东西都放好。就跟小竺一起往绣坊前面的商铺走去。
刘掌柜应该是早就走了，连柜台都是空荡荡的。
穆纭没有多停留，直接往商铺门外走去。
外面其他铺子大多都关了门，黑漆漆的。她一抬头，就看到绣坊铺子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很高，身形也很壮，虽看不清面容，但穆纭莫名就猜到了他是谁。
果然。等走近了，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她心中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素白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秦山低头看她：“我过来接你。”
小竺在旁边看了看，总感觉这两人的氛围有些奇怪。
不过有秦山这么一个壮汉在这，等会回去的时候，她就不用害怕了。
秦山帮穆纭关好了绣坊铺子的门，就跟着她们一起回了穆府。
路上，穆纭突然问：“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接我？”
秦山说：“天黑了。”
他话一向都很少，但是穆纭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说完，就又恢复了静默。
路过巷子的时候，小竺突然叫了一声。
“小竺，怎么了？”穆纭还以为她是看到了什么，也跟着往巷子里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小竺呆呆地说：“我好像想起来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