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城的魔潮已经停息，各宗派弟子与宗门联系上，清理魔潮残留以及溢逃魔物，更多的弟子协助百姓进行魔灾后重建。
姜栀几人被禹珠邀请在城主府暂时休憩。
徐亦霜刚巧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嫌自己脏，又累乏了，索性不用除尘诀，而是选择留下舒舒服服地去温泉泡澡。
姜栀也被她揪着一起来了温泉，看着美人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地换上沐浴的特制里衣，踩着石阶缓慢下水，在热腾腾的蒸汽里，她微微红了耳朵。
……她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泡温泉。
徐亦霜长吐了口气，趴在温泉沿上，美眸微眯，神情惬意又放松，脸侧被水汽蒸腾的微红。
半天没听到旁边的动静，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岸上抓着衣领扭扭捏捏的姜栀，“干嘛呢你。”
“小栀姑娘是不会换吗？”
旁边已经换好了衣服的禹珠笑了下，“这衣服跟姑娘平时穿的不同，没穿过楼兰服饰的人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从何下手，我来帮你吧。”
说着，禹珠的手伸向姜栀的肩。
姜栀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衣服结结巴巴，“不、不用了！”
徐亦霜半挑起眉，慢悠悠的：“怎么，跟我一同泡温泉，委屈了你？”
姜栀：“……当然不是。”
徐亦霜转了个身，慵懒松了松手臂，晶莹水珠从脖颈顺着锁骨滑落：“那为什么？”
她笑了下：“莫不是你是男子，怕我们发现不成？”
姜栀自暴自弃：“我害羞，害羞行了吧！”
哪有才认识一天就拉着别人一起沐浴的啊！
就算都是女孩子，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好吗。
禹珠噗的笑了一声，贴心开口：“旁边还有一个小泉，小栀姑娘要是不适应，去那里泡吧。”
姜栀倒也不是想搞特殊，看她们两个都大大方方的，自己扭捏反而显得怪了，索性快速换了衣服走下池，然后埋在温泉边当缩头乌龟。
禹珠也下了水，把酒水果盘放在三人中央。
“小栀姑娘，你的发髻忘了挽上去。”
姜栀习惯抬手一摸头顶发簪的位置，却摸到了两支发簪。
除了她平时固定发髻的木簪子外，多了一支温凉的白玉簪，满头乌发散落而下，她看着手中的两支簪子有点发愣。
……她头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
这支簪子玉质温润，显然是上好的玉料制成，样式是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模样可爱又有点呆呆的，眼睛处的红宝石她隐隐感觉蕴含着天地灵气。
“发什么呆呢。”
旁边的徐亦霜从她手里抽走玉簪，手指擦过后颈，梳理着她湿润的头发，帮她把散落的头发盘到头顶。
姜栀除了小时候母亲帮她扎头发，还是第一次被人帮忙梳头发，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
“你师父对你倒是好，又是上阶法器，又是螭吻珠的。”
姜栀微怔：“螭吻？是那个境外灵兽吗？”
姜栀知道螭吻这种灵兽，是在境外，六合八荒之内生活的，似乎是一种鱼龙，境内人间传闻鲤鱼化龙就是它。
徐亦霜将她的头发在脑后盘好，用白玉簪固定，边懒懒回答：“是啊，螭吻千年孕育一颗珠，用来炼丹可延年益寿突破境界，哪个修仙者不想要，我早年间去寻都没能得到，没想到你师父居然用来给你做簪子，真是浪费。”
姜栀：“……”
这东西……似乎……好像……是魔头在她昏头昏脑的时候插到她头上的吧！？
她还记得他说什么，最后一个条件，不许摘下来什么的。
肯定有阴谋！
姜栀一把把簪子抽下来，换上自己的木簪子，毫不犹豫将白玉簪递给徐亦霜：“徐前辈，既然你需要，那就送你了。”
徐亦霜愣了一下，而后有点生气又好笑，稍微用了点力捏她的脸。
“我都多大了，还跟小辈讨东西，羞不羞？传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姜栀竖起四根手指，小脸严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禹珠轻轻咳了一声。
姜栀秒改口：“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徐亦霜笑得慵懒：“省省吧，这两颗螭吻珠炼化过，早已不能入药了，我要来当装饰物么？”
“你师父的一片心，你好好戴着就是。”
姜栀只能把白玉簪收了回去，压进储物袋最里面，然后继续埋在温泉边长蘑菇。
……谁知道魔头安的什么心，她戴了，说不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对，魔头不会杀了她，肯定是有别的作用，比如让她失控出丑之类的。
这么想着，她又添了一张符包住玉簪。
身旁徐亦霜舒适地窝进温泉里，眯着眼。
姜栀偷觑她，被她一下发现，轻哼了声：“又怎么了？”
姜栀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小声：“徐前辈，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啊？”
“故友。”
怎么跟裴危雪一模一样的说辞。
姜栀又问：“徐前辈，你认识我父母吗？”
“……认识。”
“你们是……”
“故友。”
“你们……唔。”
姜栀还想再问，被徐亦霜捻了颗葡萄堵住了她的嘴。
“这么多问题呢你。”
安静泡了一会儿，姜栀睨向禹珠，见她脸颊晕红，望着夜空，只是抿着一杯酒在静静地喝。
她刚下水那会的害羞没了，开始搭话。
“禹城主，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燕朝生入魔，被魔头带走不知去向，据说也不会再记得前尘往事。附在她身上的乌叙月也献祭而死，就只剩下她与那个被领养的小孩子清世。
这件事三人都没有错，却阴差阳错造成了这样令人惋惜的结局。
禹珠一时没有回答，取了果盘上的一颗枇杷递给姜栀。
姜栀试探着咬了一口，本以为会很酸，舌尖却只尝到了甜味。
“甜的。”
“对，甜的。这是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结的果。”
禹珠似乎是笑了下，声音很轻：“即使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是一直在寻找果实是甜的枇杷树，最后亲手种在院子里。”
姜栀觉得心里有些涨。
禹珠缓慢开口。
“她的这十年，为我血恨、报仇，完成我的心愿以病弱之身当上城主，燕朝生就为她递刀，以芜川司祭的身份入赘支持她。”
“她身体残败，燕朝生遍寻仙药为她续命。”
“她不能生育，燕朝生成亲之夜都只是牵着她的手拥她入眠。”
“她命不久矣，燕朝生背弃自己的信仰入魔，牺牲自己也要救她。”
“我看了他们的十年，我比谁都知道他们有多爱对方。”
禹珠停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我刚刚在想，要是我没有活就好了，她跟燕朝生或许就能幸福美满地生活一生。”
徐亦霜轻轻叹了口气：“她将你的神魂护了十年，即使没有我来抽离，她也撑不下去了。”
禹珠死之时神魂尽散，乌叙月用残魂将她的神魂碎片收存，花了十年来温养修补，最后还是变成她看到的样子——命不久矣。
她虽然是魔族的魂，但本身就残缺不全，根本不可能一直护下去，即使没有这一出，不出一月，禹珠还是会神魂尽散。
只是徐亦霜没有想到的是，两百年前她亲眼所见的那个冰冷无情的魔将乌叙月，死后的残魂居然产生了人类的情感，爱上了凡人，还甘愿为了凡人献祭残魂。
徐亦霜抬手搭在脑门上，感受着温水从额头流下，“你既不恨她，还对她心怀感激，她给了你再活一次的机会，何不珍惜？”
姜栀也是如此想的，“前尘往事都当做一场梦，之后才是你自己的日子。”
禹珠安静了片刻，轻轻嗯了声，“我明白的。”
她会好好的活下去，抚养清世。
当好这个城主，平人间怨，去看清颍桥的枫叶，去看芜川外的更多风景。
禹珠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这里跳动着不一样的心跳。
和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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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温泉出来，姜栀看到江游一脸郁卒地蹲在路边，顶着一头毛，一手按着扑腾的灵宠白鸟，一手按着喵喵叫的黑猫。
姜栀觉得这情形有点好笑：“江少爷，你现在是走街头卖艺路线了？”
江游瞪她一眼，把黑猫丢给她。
“你倒是舒服了，这猫一直跟我的灵宠打架。”
姜栀抱着黑猫，本来焦躁不安的猫儿一下安静下来，蹭蹭她手指。
她摸了两把，然后掏出把枇杷，喂到白鸟嘴边：“翠花乖乖怎么忽然出来了？”
江游沉默了片刻，憋出来几个字：“……它想跟你一块泡温泉。”
翠花眼睛亮亮的，猛地点了脑袋。
姜栀蓦地笑了下，摸摸下巴思索，“这么喜欢我啊，江少爷，我说翠花乖乖要不然还是当我的灵宠好了。”
江游一把把白鸟薅进怀里，“不就是温泉，跟我一起泡。”
翠花眼睛里的光灭了，脑袋萎靡垂下。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姜栀乐不可支，江游冷哼了声，扭头去男子温泉，走到半道忽然想起来什么，停下。
“别在芜川停留太久，三日之后，记得去云清殿。”
姜栀疑惑：“怎么了？”
徐亦霜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近些年魔潮愈发频繁，仙盟之众卜算出魔界之主破开了封印已然苏醒。”
“为了彻底解决魔潮，他们打算按照图纸铸炼出上古神剑乌魂，彻底斩杀魔主。目前剑胚已成，据说最后的铸炼步骤需要剑主心头血，才能使其与乌魂心血相合，成为本命剑。”
“可这剑主的人选至今未定，仙盟的意思，是让弟子们一一尝试，只要能让剑胚产生感应，神剑就归他所有。”
徐亦霜眉眼弯弯，揉了下她脑袋：“反正去试试而已，万一有缘分，神剑就是你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