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玉又在上课发呆，她最近总是注意力分散，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桌上摆着尺子，她拿圆规的尖头在上面刻下周映尘的名字。
低头一瞧，书包上还挂着周映尘当初买给她的编织挂件，心里就更是空落落的。
“借一下尺子。”前桌转头，不客气地拿走了她的尺子。
要说李晴玉唯一的安慰，恐怕就是前桌了，这正是她的小学同学张靖骁。没想到分别三年毫无联系，现在又阴差阳错进了一个班级，还成了前后桌。
张靖骁还是和以前一样，嘴贱，好动。
他拿过尺子一看，便发现了李晴玉的小心思，随即扭头奸笑，问：“周映尘是谁。”
李晴玉当即心慌，伸手：“尺子还给我。”
“哦～是你暗恋的人啊。”张靖骁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初中同学？”
“要你管。还我。”她避而不答。
“不还，你先告诉我他是谁，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这么八卦干嘛。”李晴玉急得伸手去抢，奈何这是课堂上，她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怕引起老师同学的注意，于是便被张靖骁轻轻松松躲过。”
张靖骁拿着尺子晃悠，阴阳怪气道：“映尘哥哥，人家好喜欢你哦～”
李晴玉气得直咬牙，准备一下课就把前面的这个人暴揍一顿。
她煎熬地等了半小时，老师前脚刚离开教室，她立马就站起来整个身子往前一扑，用暴力夺回尺子。
张靖骁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步，肩膀被她压住。
“我靠，你要压死我啊。”张靖骁嘴上仍是喋喋不休，“偷袭我，我要告诉映尘哥哥去。”
“神经病啊你。”李晴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连连在他背上打了好几下。“贱死了。”
张靖骁转身问她：“映尘哥哥现在在哪里上学。”
“你别乱叫。”李晴玉被他整得不好意思了，生怕别人听到。
“哪里呀，你说嘛。”
“市中心的那所重点高中。”
他又问：“那还挺远的，见得到吗。”
“见不到，他说寒暑假见一次。”
“还和映尘哥哥约定了呀，到时候叫我一起，我看看映尘哥哥长什么样，帅不帅。”
“肯定帅啊，又高又帅，学习又好。”李晴玉顿时有些自豪，又道，“哎呀你别乱叫，恶不恶心。”
“干嘛，只许你叫，不许我叫？说不定他在那边又认识新的妹妹，已经把你忘了呢。”
张靖骁说得有道理，李晴玉顿感失落。
“不想理你了。”
“干嘛，被我说中啦。”他看了她一眼。
“烦死了你，我要睡觉了，你别吵。”她立马埋头趴在桌子上，拒绝交流。
“那我也睡。”张靖骁转回身子，也趴下了。
李晴玉哪里睡得着，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出戏码，高中的周映尘应该比以前长得更高更成熟了，会更容易被人注意到，那时候，身边都是新人，他会有新的同桌，男同桌还好，如果是女同桌呢，会不会日久生情，会不会真的把她忘了？
也是，他这么优秀的人，身边的人都是和他一样的，他那时候喜欢的女生应该比自己优秀许多吧。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和周映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了这么个交点，然后延伸成长，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庆幸相遇得早，不然那是她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人。
自从上了高中，李晴玉就开始多愁善感，一想到周映尘身边有了新人，便有欲哭无泪的挣扎和煎熬。
可能怎么办呢，她又去不了那里，她只能待在这个小小的破烂高中里。
等三年后上了大学，也许他们会离得更远，是几个城市还是几个省，她不敢想。
思绪万千，杂念缠身，她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突然，悲伤的情绪被打破，张靖骁忽的往后倒，李晴玉的桌子顺势倾斜，水杯差点掉下来，还好她眼疾手快接住了。
李晴玉有些生气：“你干嘛呀。”
“睡什么呀，下节体育课，走，看我打球去。”
“谁要看你打球。”她气得翻了个白眼。
“走嘛，要上课了。”
“知道了……”
这节体育课没安排什么，热身过后就自由活动了。
李晴玉坐在主席台边上的台阶上眺望远方。远处是延绵不绝的山，春天到来时便有十里桃花绽放，风过便如流雪般飘零，铺满古老的石梯。
那座山，当初和周映尘开玩笑时说要去爬，可惜忙着复习一直没有时间去。
如今春日已过，桃花谢落，山头是郁郁葱葱的树荫和聒噪的蝉鸣。
春天还会来，桃花也会再开，周映尘却不再是能陪她爬山赏景的那个人。
她的思绪飘到了那座山上，却冷不防被一个飞来的篮球打回。
“喂，小心！”
李晴玉抬头一看，一个篮球已经与她近在咫尺，她不可避免地被砸中了脑袋。
“卧槽。”李晴玉心里叫了一声，手抱着头，忍不住开始流泪。
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这边来，一抬头，张靖骁已经出现在面前。
“没事吧，我看看。”他话语急切，眉头紧皱，坐到她身旁，“手拿开，给我看看撞到哪了。”
李晴玉拿开了手，开始擦眼泪。
“很疼吗……我不是故意的。”张靖骁愧疚地看着她。李晴玉的每滴泪水都滴在他心上，叫他难受慌张。
李晴玉只是摆摆手：“没事。”
“我带你去医务室。”他扶起她，然后调整位置，一脚将篮球踢了出去。
惹了事的篮球狼狈地滚到了其他人手中。
张靖骁带着李晴玉走到医务室门口，却见医务室是关着的。
他一怒之下开骂：“操，怎么不开门啊，不开门叫什么医务室啊，摆设呢，干嘛的。”扭头又把语气放温柔了些，“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李晴玉推脱道，“已经不痛了。”
“真的假的。”
“真的不痛了，没事了。”
张靖骁半信半疑：“好吧。你下次别坐那边，毕竟有些人打球不长眼，球飞出来砸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是，我这是意外，我平常很稳的。”他嘴硬道。
“明明是你们打球没水平，却要叫我别坐那。“她委屈地争辩。
“我不是这个意思，能坐能坐，就是那里不安全，容易伤到人，你瞧，今天你不就被爆头了嘛。”
还不是因为你。
李晴玉沉默，不想再讲话。
张靖骁带她去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顺便还能看到自己打球，他要给李晴玉证明刚刚真的是意外。
“坐这别动啊。”他交代完就走开了。
李晴玉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在球场发现他的身影，等他再出现，手上已经提了个塑料袋，里面放了些零食饮料。
“好好吃着吧。哥对你好吧。”
李晴玉：“好个屁。”
“嘴硬。”他重新系了下鞋带，转身走向球场。
投入状态的张靖骁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身手矫健，动作敏捷，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每个动作都流畅顺滑，却不让人觉得是装逼。
打得还挺好的，李晴玉看上瘾了。
李晴玉虽然看不懂，但至少人家打得很有观赏性。
少年在又投进一个球后便掀起校服一角擦了擦汗，不经意露出腹部若隐若现的肌肉来。汗水将额上刘海沾湿，擦了汗后的头发还是沾在了额头上，而一阵路过的风轻轻吹，似乎又让它变得像根柔嫩的小草。
进球后，有人在鼓掌呼喊，而张靖骁只是侧身，目光投向远远观望的李晴玉。
李晴玉皮笑肉不笑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知道你厉害了。
影子缓慢移动，时间过了大半，李晴玉身边逐渐多了些女生，她们被球场的呼喊声吸引，于是来到这个位置一探究竟。
张靖骁的一举一动被放大，关注他的眼睛也越来越多。
“那个张靖骁打得很帅啊。”
“平时在班级里叽叽喳喳的，打球还挺认真的。”
关于张靖骁的讨论声越来越多。
看别人打球就不能安静点吗。
原本静静欣赏的李晴玉被这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没了兴致，默默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走着走着却觉得下面不太对劲。
那一头，张靖骁满身是汗热血沸腾，打得酣畅淋漓，整个人要飘上天去了。
一阵风过，操场的加油声传到了球场里。
“张靖骁好帅！”
张靖骁的目光寻声而去，那是他安顿李晴玉的地方，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那群人里根本没有李晴玉的踪影。
靠，竟然偷偷跑了，老子打得很差吗！
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张靖骁不理会那些起哄声，把球往旁边人那一抛：“不打了。”转身就走。
他走到远观的女生群旁，问：“有没有人看到李晴玉。”
“走了一会儿。”
张靖骁呼了口气，开始找人。
环顾整个操场，没有她的踪迹，他又跑去小卖部，依旧不见人影。
难道在厕所。
张靖骁走到厕所门口，试探性地喊了句：“李晴玉。”
没想到里面还真有人回应：“谁在叫我。”
“我，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噢噢……”里头的人似乎有些局促，“你帮我叫个女生来可以吗。”
张靖骁不明所以：“要干嘛呀。”
“别管，你帮我叫个人来就行了。”
张靖骁偏就跟她杠上了：“你不说我就不去叫人。”
李晴玉沉默了几秒，尴尬道：“我突然发现自己来…来月经了，我现在没有卫生巾……”
“小卖部有卖吗。”他问。
“有。”
“那我去帮你买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叫别人，你在里面等我，我马上就来。”
“你知道要买哪种吗。”
他根本没听到李晴玉的话，拔腿就跑，一下子冲进了小卖部。
茫然的张靖骁站在卫生巾的货架前踌躇不定。
各种长度的卫生巾，还分日用，夜用，超薄，网面，安心裤……什么240，290，420……
给他看迷糊了。
这些卫生巾的用法都不一样吗，要买哪个啊。走的急，也没听人家要哪一种。
张靖骁环顾四周，见店里只有老板在玩手机，于是求助老板：“老板，这些卫生巾有什么区别啊，我同学现在要用，买哪个啊。”
老板：“量大选夜用。”
“啊，什么量啊，不知道啊。”
“一般来说拿个日用就行了，量大就选加长日用或者夜用，你看着办吧。”
张靖骁看着卫生巾上的字，干脆日用夜用都拿了一包。
结完账，他就带着装着卫生巾的袋子狂奔回厕所。
“你在第几隔间。”
“第一个。”
还好上课期间，厕所没人，张靖骁迅速走两步把袋子放到第一隔间的门口侧边，然后出了厕所。
“给你放地上了，你拿的到吧。”
“拿的到。”
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尴尬的“谢谢你”。
“这种事情正常说就行，初中就学过的生理知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行了，你先处理吧，我在外边等你。”
张靖骁在厕所的大镜子面前洗了把脸，一边欣赏自己的脸蛋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过了一会儿，李晴玉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
张靖骁：“咋啦，这么憔悴。”
“肚子疼。”
“那你拉完再出来啊，是腿蹲麻了吗，还是纸不够？”张靖骁显然和她在两个频道。
“不是拉屎的问题……这个你明白不了的，别问了。”
他还想再问，却听见操场集合的哨声响起，只好就此作罢。
李晴玉手里提着袋子，她觉得带着这个黑袋子去集合被别人看到会很丢脸，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羞耻。
她庆幸自己是在最后一排，等班里同学都过来了，她就把袋子往身后藏，也没人知晓那是什么。
张靖骁却察觉出了异端，等人群解散，问她：“怎么，这东西见不得人吗，怎么还藏。”他补充一句，“我买的时候都光明正大的，不知道买哪个也直接去问老板，有什么好尴尬啊。”
“你厉害行了吧。”李晴玉确实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偷偷藏在后面的手此时也不再藏着。
“你说是不是应该用透明塑料袋装，让别人都知道你来月经了，这样就能多关心你一点。”
她面色凝重：“可是有些人会觉得我这样又疼又虚弱是矫情，觉得我是装的。”
张靖骁：“谁这么说我直接一拳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