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春天，候万里到了临安去参加春闱，还有几日就到三月了。
简陋的屋子，候万里披着被子在瑟瑟发抖，虽然快三月了，但还是冷啊。他一边挠着手指，一边看着书本。
吱嘎，门开了。
候万里搂紧被子，“小二，麻烦关下门，有点冷。”
青色衣服的人靠在门上，说：“外面出太阳了，你可以出去看书。”
！
熟悉的声音，自从上次分别，两人已经半年未见了吧。
候万里笑着看向单拾仪，好像不管他到了那里，她总是能找到他。他看着她肩上、头上的花瓣，“开花了？”
“是啊，三月了，正是开花的时候。”
单拾仪手指夹住肩上的花瓣，轻轻弹出，花瓣悠悠落地。“出去走走？”
候万里打了个喷嚏，“不行，要考试了。”他还等着考上状元，和她一起为南山出力了，他要和她殊途同归。
单拾仪有些苦恼，问：“就这几日就要考了吗？”
候万里：“五日后就考试。”
单拾仪：“那我能...耽误你一会儿吗？”
候万里这才从书里抬头，半年不见，她好像沧桑了不少，她看着兴致不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和我说说。”
单拾仪还在站着门边，娓娓道来...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她说她在村民的邀请下杀了一只占山为王的妖怪头头，村民一看看头头倒下了，拿着镰刀锄头把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妖们杀掉了，杀了之后，村民们还不解恨，一把火把山烧了。
火光下，单拾仪无措的站在众人和小妖中，小妖温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单拾仪看着众人脸上的狰狞，她听着惨叫，看着残肢，觉得身处炼狱。
大火烧了几日，将一切烧了个干净。
大火灭后，村民在山上种上了庄稼。
离别时，她问：“小妖们并没有害过人，大妖也死了，将小妖们赶走不就好了吗？”
村民一边锄地一边用不以为是的口气说，“嗐，妖嘛，不就应该死吗？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就是，不就死了几只妖吗？”
...
单拾仪一时说不上来，那不是几只妖，那是一山的妖，她只是觉得奇怪，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候万里心不在焉，原来不是她受伤了，“这有什么好困惑的，只要是妖，直接杀了不就好了？王对妖的态度就是这样的，我们照做就好。”
单拾仪：“真的是这样吗？”
候万里：“是啊，王怎么会出错了？”
单拾仪不得解，“与村民分别后，我去了新的地方，去了洛州，见识了不少妖怪，才发现，妖也和人一样有感情，他们甚至有喜爱热闹的，他们选择蜕化妖形，隐匿在人间，安分守己，做着小本买卖，真的很有意思！”
候万里断言：“是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妖吗？他们肯定有所图吧，我从很多书上看见好多男妖女妖吸食人精气就为了涨修为。隐藏在人中，也是为了做坏事吧！”
单拾仪皱了皱眉，“书上的东西并一定都是真的，你应该亲眼去看看事实。”
候万里：“那是前人一生所见，经历一代又一代的人流传下来的真知，它肯定是对，你怎么能说它是虚假的呢？”
单拾仪缓慢摇头：“不...不是的，害人的妖也有，但是我见过的多数妖，不喜欢人，喜欢独处，喜欢荒山野岭。”
候万里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除妖七八年，你真的见过很多妖吗？”
单拾仪：“没有八年，只有五年。”
候万里对妖没什么好感，他很走运，遇见了单拾仪，所以他侥幸活下来了，不走运的也有，他曾经结伴考试的好友就死了。他低头翻页，“不管好坏，妖死了就死了吧！我们是人，你救了很多人，这就够了。”
单拾仪：“可是...我想放过一些不曾做过恶的妖。”
候万里：“那是不可能的，妖就不会有好的。”
单拾仪看着候万里在看着书，知道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们二人的观点已经有分歧了，她有些生气，“我们的道不同，我不想见到你了，再见。”
她赌气走了。
门吱嘎晃悠，候万里看着门口，空无一人了。
“怎么就生气了？”他不懂，“还是书上的知识易懂。”
下次见面，再好好和她说吧，反正她每次都能找到他。
是的啊，不管候万里走到了哪里，单拾仪总是会找到候万里，见上一面。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单拾仪，再等等，再等等，等我考上状元，就换我去找你。
可是候万里他不知道，那一次单拾仪走了很久，久到候万里考中贡士，参加殿试，进士及第，封中邺通议大夫，候万里在中邺等了两年，单拾仪还是没有回来...
生气到不想见他了吗？
等不到了吗...
他等不到她了，于是他主动请求下放，他要去找她。
***
休慕言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葛轮从外面买了一包炒栗子，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人。
“吃点？”葛轮举起手上的栗子。
“来点吧。”休慕言看着葛轮，他有点好奇葛轮、颜回是什么关系，葛轮之前说过二人是姐弟？二人走的很近，平常虽大闹拌嘴，对方真有危险了，还是会为对方不顾一切。
休慕言：“你和颜回究竟是什么关系？”
葛轮：“你失忆了？我说过了啊，她是我姐。 ”
休慕言：“我当然记得，你们是表的吗？”颜家还有姓葛的亲戚？
葛轮挠了挠脖子，犹豫了下，“不是，我们是亲的。”
休慕言：“嗯？倒是少见，很少见到不同姓的亲姐弟。”
葛轮一掌拍开栗子壳，“那是你见识少。”
休慕言：“昨夜，我见颜回她突然剧烈呕吐，是...”
葛轮忽然瞪大眼睛，“等等！你不会以为？！”
休慕言：“停止你作死的想法，我是想说，她是不是生病了？”
葛轮舌头顶了牙齿，八卦道：“你们肢体接触了？”
休慕言：“额...你怎么知道的？”
葛轮毫无意外，只是问：“她没有揍你吗？我看看你伤哪儿了？”他显得很有兴趣。
休慕言甩开他的手，“得，我在你们姐弟二人前只配挨揍，是吧？”
葛轮笑：“她怎么揍你的我不关心，不如你和我说说，你碰她哪儿了？”
休慕言面露无语，要不是打不过...真的想给他两拳...
葛轮自顾自，“你应该得手了，时间应该也挺长的，不如她就不会反胃了。”
休慕言蹙眉：“反胃？”
葛轮摆摆手，“啊，她不是讨厌你，她只是讨厌所有人的触碰，肢体接触会引起她生理性的呕吐。”
休慕言：“也包括她的爹娘和你？”
葛轮：“差不多，不过，不包括我，我不一样，我可是她亲弟。”他显得很自豪。
休慕言有点难以理解：“好奇特的病。”怎么会有人厌恶亲昵了？
这不就有了吗？
葛轮笑，没有说什么。呵。其实没什么好奇特的，妖讨厌人的气息，讨厌人的触碰，就这么简单而已。
休慕言：“你也会这样吗？呕吐？”
葛轮：“会，但我没有她那么严重。我可以适应，和人接触多了，我可以克服这种厌恶，但是长时间不和人接触，我又会开始呕吐。”
休慕言：“哦？有点奇怪...”这姐弟上下都透着奇怪，葛轮的话也很奇怪。
“嗯？”休慕言突然盯着门口。
院子中，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和尚拎着一包药和一个女子走过来。
葛轮：“看什么？”他转身回头看，哦，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和尚。葛轮站起来走出去打招呼，“嗨，二位。”
休慕言也跟在后面。
颜回：“我真的不需要你的药。”
和尚：“可是小和尚我已经买了，你不用，我也用不上，药就浪费了。”
葛轮：“颜回你居然受伤了吗？伤哪里了？”
休慕言：“怎么他好像有点开心的样子？”
颜回白了葛轮一眼，又看着和尚，问：“为什么呢？我们不过才见了两面。”
和尚笑着看着颜回：“施主，像一个旧人。她也如姑娘一般，英姿飒爽，无拘无束，只是她不如施主这般千娇百媚。”
颜回：“和尚，我们并不熟，所以别用那副看别人的眼光看我。”
和尚：“和尚我冒昧了，抱歉。”和尚伸出手递药给颜回。
颜回犹豫了下，还是接过药了。
休慕言手靠在葛轮肩上，“和尚什么时候也这么六根不净了？是哪个寺庙的和尚了？师承哪个大师，属于哪个宗派，法号是什么？”
和尚谦逊道：“小和尚我尚无门派，只是认识感应寺慧能大师。”
休慕言：“噢，原来个假和尚啊。”
葛轮：“诶，你是不是对这个和尚敌意有点大？”
休慕言先是回答葛轮，“你多虑了，”然后又对和尚说，“你好像有点眼熟啊，我们在哪里见过？”
颜回：“你们认识？”
和尚：“小和尚我记性不太好，没有什么印象。”
休慕言走过去围着和尚绕了几圈，“我想想...”他仔细盯着和尚看，他眼睛正下有一枚痣，“想起来了，这不是中邺的通议大夫，候大人吗？”
颜回走到葛轮身边，把药包往葛轮手上一扔，看和尚、休慕言二人唠嗑。
和尚脸色一变，“施主认错了。”
休慕言：“实在是候大人眼下的泪痣太过扎眼，想忘记都难呀。”
和尚：“那些都是俗事，小僧已然放下。”
休慕言：“哦？那位术士小姐也忘记了吗？”
葛轮：“哦！！！”有八卦可以听，他看了眼颜回，“替身来了，替身来了。”
颜回：...
休慕言：“你不知道吗？”他对着葛轮煞有其事，“全中邺都知道，还蛮有意思的。”
和尚：！！！
休慕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和尚：“哼。”
和尚摇头叹气，“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葛轮：“诶！”
和尚看着葛轮、颜回二人，“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颜回：“...先进屋。”
院子中有人探着头在看热闹。
四人进了屋子，和尚：“不过是和尚出家之前的俗事，没什么特别的。”
休慕言：“我来！我来！”他显得很雀跃。
和尚：“既然几位如此感兴趣的话，我不妨说上一说。”
葛轮翘首以待，颜回只是好奇的看着和尚。
和尚看着颜回淡淡的笑，像是在回忆。
颜回平静的看着和尚，开口：“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和尚摇头，“你们不像，只是我见识浅薄，很少看见女的术士，所以不知道你们术士是不是都是这样的直率，洒脱？”
颜回一本正经回答，“我也很少见过女性术士，所以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小和尚，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和尚：“这么多年，能再见到一个像她一般自由自在的术士，是我幸运。”
颜回：“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和出家之前的你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和尚垂下眼眸，“不过是一个书生和一个术士的故事...简单透了...”
...
休慕言吹了下火折子，点上蜡烛。
葛轮：“后来了？书生找到术士了吗？”葛轮小声，“她还挺对我胃口的。”
和尚：？
葛轮：“你继续。”
和尚：“找到了...”
葛轮激动：“才子佳人要续前缘了吗？”
颜回看了眼光头的和尚，“我猜应该是一个悲剧。”
葛轮嗷了一声，“我赌喜剧。”
休慕言：...
和尚：“书生下放到清河镇的第一年就见到了。他在小镇才刚当了半年的官，就听到了流言说，清河镇的一名术士和妖怪是一伙的，而妖道前不久自戕了。”
书生：“所为何事呢？”
属下：“据说有一女妖拖了一名男童下河，被村名瞧见了，众人救了男童，捆了女妖，扬言将女妖烧死，这时，妖道看见了，拦下了众人，放了女妖。”
后来，众人恼火，惊动了当地官府，捉了远在他方妖道的双亲，逼妖道将女妖捉拿，不然就曝晒妖道的双亲。
可是，妖道的双亲被关在地牢，妖道却不顾孝道，像被妖蛊惑了一样，一直为女妖狡辩，女妖没有错，是她把小孩就上来的！
村民越听越气恼，身为人类，竟然为害人的妖说话。村民愤恨，烧死妖道！烧死女妖！
妖道嘴也是硬，坚持小妖是在救人，死也不肯捉拿女妖。
村名虽然盛怒，却拿有武功的妖道没有办法，只得请愿官府将妖道的双亲吊在城门口，逼迫女妖一日不将女妖捉拿，一日不为自己的罪行认错，就一日不放行。
城门口的双亲奄奄一息时，大家都以为妖道会妥协。
毕竟百善孝为先，谁也不愿意双亲被连累于此。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城门下，多了一具尸体。
大家只当妖道是愧对天下、愧对双亲畏罪自杀。决定对妖道的双亲曝晒三天，已惩戒天下的除妖师。
属下说到悲愤处，“只是可怜那年迈的双亲，竟教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女儿...”
果曝晒当天，就有女妖湿答答的上岸，承认是她想杀了男童，被村民看见了，道士只是被她蛊惑了，她愿意以死谢罪，恳请大家放过二位老人。
结果，真是大快人心啊...
属下兴奋起来，“妖和妖道都死了，能教出那样妖道的双亲也一死一疯，真是报应啊...”
书生抖了抖手，闪过不好的猜测，“那妖道叫什么名讳？”
属下：“大人问这干嘛！祸害遗千年！”
书生：“我问，她叫什么！！！”
属下不解：“你...大人，还挺八卦，她叫...单拾仪。”
书生大怒：“滚！给我滚！”
他再也等不到她来了。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也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
葛轮两眼泪汪汪：“后来了？”
和尚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休慕言：“后来...世上多了一个和尚，少了一个通议大夫。”
和尚看着跳跃的烛火，“”我不知道怎么排解我心中的苦闷，我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世间相处，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死在她保护的人的手下...
葛轮：“哇—”他的泪飙出来了。
休慕言略带嫌弃的拿出帕子，“你哭什么？”
葛轮接过，噗，他在擤鼻涕：“太惨了吧！他们也太惨了吧！”
和尚：“我看着那些人，我不知道我要怎么保护他们...他们逼死了她。我选择到感应寺出家，但是大师说我心结未解，放不下这红尘事，不接受我出家。”
“所以...我自行剃了头发，流浪人间，遇到不平事，希望可以略尽薄力。我想继续她未完成的事情。”
葛轮：“TNND，我眼泪不值钱，也罢，”他一脚踏上凳子，“谁杀了她，我替你把他们都杀了！”
上了头的颜回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休慕言一言难尽的看着二人，“闹呢？”
和尚：“...我现在是出家人，不能杀生。”
休慕言：“女妖救的男童现在多大了，住在哪里？”
葛轮：“我们现在要去把那个没担当的小孩杀了吗？”
颜回：“杀了。”
休慕言简直没眼看，这姐弟是没什么智商是吧？
和尚：“是中邺的一个小镇，叫清河镇，是林家的孩子林懿燃。救他的时候他是十岁，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他十五了。”
葛轮突然问：“小孩都十五了，那和尚你今年多大？”
和尚：“我今年...三十二了。”
休慕言：“那不应该是小和尚了...”
颜回：“确实还挺小的，小和尚没什么问题。”
休慕言：“啊？”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和尚：“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颜回：“明日你还来吗？”
和尚点头，“来。”
葛轮：“你问他来不来干嘛？”
颜回：“我自有我的用处。”
葛轮：“你能有什么用处？”
颜回：“少管闲事。快滚，我要休息了。”颜回随手抄起一只猫，“把它也带走。”
葛轮接住猫，“哦，好。”
***
“清河镇，就是这里？”
四人看着山下的渺小的镇子。
和尚站在山上，“好久没有回来了。”
休慕言：“辞官以后，没有来过一次吗？”
和尚不说话。
葛轮：“伤心地，换我，我也不来。”
四人开始下山，和尚在前面领路，“四年了，这个镇变化不大。”
“哟，候大人！”有路人认出了和尚。
和尚摇头，“我只是一个和尚，叫我忘尘。”
“他们是...”
和尚：“结伴的友人。”
“候，不，忘尘和尚这次回来是做什么？”
和尚：“去林府。”
“是要找林懿燃吗？”
和尚：“你真的他在那里？”
“他这会应该在学堂。”
和尚：“多谢。”
“学堂您知道怎么走吗？”
和尚：“还记得。”
四人告别村民去了学堂。
颜回：“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和尚：“...不知道。”
葛轮：“啊？不知道你就找过来了？”
休慕言好奇问：“你之前没有找过林懿燃？”
和尚：“没有。”
葛轮：“为什么？你不应该恨死他了？他可是导致单拾仪间接死去的凶手！”
休慕言：“没有勇气？”
和尚自嘲，“我很懦弱的，只会逃避。”
颜回：“多大的事？”她随口叫住了一个少年，“请问谁是林懿燃？”
少年有些警惕，“你们是谁？”
颜回信口胡诌，“我是他远房亲戚，我是林回，他是林轮，他是林慕言，那位是路边捡的和尚。”
和尚：？
少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颜回：“你看我们和蔼的样子就知道我们肯定不是坏人，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跟着。”
少年：“我确实有些不信，因为...我就是林懿燃。”
颜回：“真的吗？”
葛轮立马拦住了另外一个少年，凶狠，“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害怕，“林...懿燃。”
葛轮：“还真的是，那你可以走了。”
休慕言：“跟个恶霸似的...”
颜回：“放心吧，没什么事，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在你家。”
林懿燃看了看眼和尚，说：“我跟你们走。”
颜回：“你挑个地儿，去个安静的地方。”
林懿燃：“镇上有客栈。”
颜回：“行。”
几人跟着林懿燃去了客栈，然后坐了下来，林懿燃看着和尚，“我们见过，你曾经是镇上的县官。叫...”他记不太清了。
和尚：“候万里。”
林懿燃：“对，是这个名。”少年开始沉默。
颜回：“我们回避下，你们聊？”
林懿燃殷切的看着颜回：“可以吗？”
颜回示意葛轮、休慕言出去，二人跟着颜回出来房间，然后三人默契的蹲下又退回来了。
林懿燃看着坐在对面的和尚，“你...”
和尚：“我只想问，当年女妖真的救了你吗？”
林懿燃鼓足了勇气，“当年我平不小心掉到河里，是女妖偷偷把我就上来了，女术士目睹了救我的过程，术士确定妖没有在害人就走了。”
“女妖害怕我昏迷不醒，一直在我身旁守候，直到人来了。”
“但是，”林懿燃低着头，呜咽着，“对不起...女妖被人误会了，那些人一口咬定女妖在害人，我看着他们期望的脸，我不敢说出真相...”
“对不起...”
“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孩子你不要害怕，那只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只管好好休养，那只害人的妖会被铲除的...”
“你不要害怕....”
“我看着他们都在担心我，我说不出女妖其实救了我这样的话...”
林懿燃突然站起来，跪在地上，“我有罪，后来术士来找我了，她希望我把真相说出来，可是我不敢，我害怕...”
“我害怕他们知道其实我被一只妖救了...”
“对不起...”
“候大人...”
“对不起...”
和尚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懿燃，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单拾仪遭受到都是无妄之灾...
林懿燃：“是我没有勇气承认，我在心中演练了几万遍，这一次我终于有勇气讲出来了，对不起...”
和尚：“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该接受你道歉的是单拾仪，你...”他看着跪着的少年，“你能做到向所有人澄清这个事实吗？”
林懿燃：...
和尚：“枉死的单拾仪及其死不瞑目的双亲需要这个真相。你能做到吗？”
林懿燃哭着点了下头。
祥源一年十二月十二，县官杨禺昭告清河镇，五年前，单拾仪、女妖是无辜的，女妖的确救了林懿燃，而林懿燃因为害怕没敢将真相说出口。
和尚站在坟墓前看着判决书，将判决书和纸钱一起烧了。
休慕言：“这里埋的是单拾仪及其双亲？”
和尚：“...拾仪死后，她母亲接受不住事实，加上曝晒伤了身体死了，她父亲因为伴侣、女儿的死疯了，四年后，也死了。”
葛轮：“照我说，就该一命偿一命，你看，现在都在歌颂林懿燃的勇敢，五年过去了，还敢把事实讲出来，你说讽刺不？”
和尚：“...佛家讲究因果，想来应该是前世结了不好因，这世才有这样的果。”
葛轮：“这话，你信吗？”
休慕言：“我这个人比较崇尚现世报。”
颜回示意葛轮闭嘴，然后三人离开了，和尚一个人安静的待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