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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药

    一月后,休家主来到感应寺接休慕言。

    休家主:“回去吧,秋分了,还有几日就该中秋了。”

    休慕言缓缓睁开眼,几日前,学了拳法的忘尘告别了主持大师入世了,他说世界太多不平事了,在庙里提供的帮助太少,而真正平穷的人,是来不到这里的。他说如果有机会,师父也应该多去世间走走。

    “回去。”休慕言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忘尘,他都快忘记自己从事捉妖的初心了,“我会慢慢上手休家的事情,但求别在让我去和颜回搅在一起了。”

    休家主看着痛苦不堪的孩子,“好。”休慕言消瘦了很多,他突然怀疑一昧服从先祖的旨意,让二人遇见,是对是错呢?

    他年轻时虽然也去了黍离颜家,但是那时颜家主很少露面,在黍离他的确也学到了术法之道和经营理念,也曾经因为颜家的教学理念与王施行的政策背道而驰而迷惘,而轮到他儿子了,这几月的修行术法上的确精进了不少,但是心性却磨损了。还与旧人产生了感情,这究竟是福是祸?

    几日后,休家主带着休慕言回到了诸馀老家。

    中秋佳节,亲友齐聚一堂。

    休慕言站在父亲身旁,看着几乎陌生的面孔微笑,如今他没有理由逃避这些了。

    一个女人领着小孩,旁边的男人带着二人一起走过去。

    男人扶着小男孩肩膀鼓励道:“去,叫小叔。”

    小孩怯生生的看着休慕言,

    男人厉声,“快去!怎么男孩还扭扭捏捏的!”男人推了一把小孩。

    小孩踉跄着往前拱手,“小叔叔好。”

    休慕言看着小男孩,惊讶,“三哥,这是你的孩子?”

    被叫做三哥的男人不好意思笑,“是的是的,三年前成的婚,如今孩子也已三岁了!往后还仰仗你啊!”

    休慕言:“哪里,都是自家兄弟,不过是互相帮衬罢了!”他从怀里拿出金瓜子放在小男孩手里,“礼物,收下吧。”

    小男孩看着手中的金子震惊,半晌反应,“不不不...”

    休家主看了休慕言这边一眼,“收下吧,这是临安那边的礼仪。”

    三哥看了自家孩子又满怀笑意的看着休家主,“小舅说的是,还不收下。”

    休慕言看着小男孩走远,又看了看正在闲聊的父亲,他撑着脑瓜,诸馀这边的同龄人结婚结的早,一晃眼,小孩都这么大了。他看着谁家不是一个小奶孩抱着,他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插不上话了。

    “嗯?”他百无聊赖,一个小孩扯了扯他的袖子,“怎么了?”

    小孩:“跟我来。”

    休慕言跟着小孩出去了,他刚出去,小孩就分给了他几个炮竹。

    “给我的?”

    小孩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炮竹放在地上,拔掉插在墙角的香,“捂住耳朵!”

    “啪!”

    “哇!”休慕言一愣一愣的,这威力快跟上符咒了。

    “来!”小孩将香递给休慕言,“小叔,你来。”

    休慕言看着期盼的眼神,长辈带着放炮竹,是不是不太像话?

    “好勒。”他愉快的夺过香,将炮竹扔出破碗里,然后点燃。

    啪的一声,破碗四分五裂。

    小孩:“厉害!”

    休慕言:“哼哼。”

    小孩:“没了,回去。”

    休慕言明显没有尽兴,“别啊,没了我们去买嘛!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开饭。”

    小孩:“你有钱?”

    休慕言:“买炮竹的钱还是有的。”

    小孩立刻呼朋唤友,“快来!我们去买炮竹了。”

    有好几个小朋友一拥而上。

    休慕言:总觉得被坑了。

    “走,你带路!”

    “好!”

    几个小朋友一蹦一跳在前面带路,他背着手走在后面。

    几人先去买了炮竹,然后集市上全是吃的,小朋友们看着滚烫的串串直流口水。

    休慕言:“叫小叔叔,就给你们买!”

    小朋友齐声:“小叔叔!”

    休慕言:“真乖!来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小朋友们:“好!谢谢小叔叔!”

    几人开开心心的边走边吃,路过一座庙时,休慕言好奇,“为什么那里人这么多?”

    他看着人来人往,记忆中好像没有过这座庙,什么时候修建的?

    小孩们七嘴八舌,

    “那是“摸摸爷”!”

    “他超级灵验的!”

    “你求什么他都会答应你!”

    “才不是,那是,那是,摸了身体的病就好!”

    “嗯?那我去看看。”

    他大步上前,

    “小叔叔,你生病了吗?”小女孩关切的问。

    “嗯...病了。”

    “啊?很严重吗?”

    “现在不严重了。”

    “没事,只要摸一摸,百病全消!”小男孩接过话。

    “呵呵,好的。”

    休慕言站在佛像前,

    佛像是用诸馀特殊的磬玉雕刻的,乌黑如墨。人们相信,只要摸过菩萨像的相应部分,就能解除身体病痛,重获健康。

    佛像双目微闭,神态自然。在当地人口中,有这样的传说:“摸摸爷”有神力,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去摸神像的相同部位,再摸自己的病处。如此摸了又摸,就可以消灾除病了。这几十年来,人们对“摸摸爷”趋之若鹜。

    等待前面的人摸完了,小孩们迫不及待催促,“快拜!快拜!”

    休慕言苦笑:“我不信这些!”

    “你相信我!小叔。”

    “可不能胡说啊,被神仙听见了,他知道你不信他,他就不保佑你了。”

    “小叔叔快点!”

    “好吧好吧。”

    “不跪,不跪,你要先摸神像的相同部位,再摸自己的病处。”

    “好的,听你们的。”

    休慕言摸了下神像的心口,在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

    有个小孩虔诚的站在佛像前,“摸摸爷,不要怪罪我小叔叔,他不知道您的威名而已,要是冒犯到您了,我替他赔不是,切勿怪罪,切勿怪罪。”

    休慕言看着小孩,摸了摸他的头发,“谢谢你。”

    “不客气~前年我生病了,怎么都不好,也没有找到大夫,是娘带我到这里,摸摸爷保佑了我,他也会保佑你的。”

    休慕言点头,几人回去了,但是因为几人在外面胡乱海吃,回去后,没怎么吃下饭然后被骂了一顿。

    一连几天都呆在诸馀,他闲的快发霉了,但是还要等,因为大哥的孩子要订婚了,二人要来休家祠堂上香。

    那天,休家的男丁们起了大早,准备上香仪式。

    时辰一到,女方到来,众人齐聚祠堂,德高望重的族长在站在祖宗牌前,订婚的人在前面上香,其余人在两旁庄严的看着。

    给祖宗上完香后,男女双方一起吃饭,订婚仪式就算结束了。

    休慕言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满地的鞭炮纸,缭绕的香气,小孩抓着喜糖到处追逐。

    “小叔叔什么时候找个叔母呀?”三哥举着小孩的手朝休慕言打招呼。

    休慕言脑海中一闪而过颜回的面容,笑着朝小孩回答:“要等好几年啦,说不定要等一辈子了。”

    三哥:“你说,小叔叔说笑了。”

    小孩发出哇的声音。

    休慕言:“这谁家的?”

    三哥:“大哥的第四个小孩。”

    说着中年人走过来了。

    男人抱着奶娃娃,“喊小叔叔。”

    休慕言看着襁褓中的小孩,想用手指捏捏小娃娃的脸,不料,小孩却握住了他的手朝他笑。他一瞬间觉得心软了。他拿出金瓜子放在奶娃娃的衣服上。

    中年人收好金瓜子说,“谢谢小叔叔。”

    这时女人也走过来了,脚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休慕言:“嫂子。”

    女人:“叫小叔叔。”

    小女孩笑嘻嘻:“小叔叔。”

    休慕言拿出金瓜子递给小女孩,“真乖。”

    不一会儿,小奶娃娃哭起来,女人立即放下碗,抱着奶娃娃哄。

    男人接过碗,抱着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举着筷子,“哈哈哈,快,自己蹦起来够!”

    “你这个爹当的....”休慕言也坐下来,看着忙忙碌碌的亲人们,

    大哥:“什么时候成婚?”

    休慕言苦恼:“我还小。”自从回来后被问八百遍了,他才刚成年啊....

    大哥:“可以着手准备了。”

    又有一个小孩跑过来怯怯的看着休慕言,他将小孩拉到面前,“你叫什么?”

    小孩:“@#%”

    休慕言:“说清楚一点。”

    小孩:“....德。”

    休慕言:“...还是听不懂,说的什么鸟语?”

    小孩气急败坏,“哼!”

    休慕言看着小孩在生胖气,他上前抱起小孩,往空中抛。

    “哇啊啊啊!”

    “还要!”

    “噢,还要啊?”他听懂了,继续抛小孩。

    “哇哇哇!”

    远处刚订亲的准新娘子羞怯的站在男人身后,男人游刃有余的介绍着自家亲戚。

    忽然来了一个女人,惊喜道:“小叔叔。”

    休慕言抱住小孩,将孩子放下,尴尬道:“你是...”他认不得人。他忽然想,要是那副画面中的人换成颜回和他,他就该苦恼了,诸馀的亲戚他认得的也不多,只怕到时候他爹还要站在旁边介绍,噗,想想就觉得好笑。

    小孩过去靠着女人站着,“娘....娘。”

    这时男人也凑了过来,安慰似的拍拍妻子的肩膀,“她是我夫人。”

    休慕言:“弟妹好。”

    男人:“难得你回来了,咱哥几个也好久不聚,不如今日弄个棋盘,喝几杯?”

    休慕言:“好,到时候输了可别耍赖。”

    男人:“笑话,我是这种人?!”

    休慕言:“诶,弟妹为证,别赖账啊!”

    男人:“来啊,怕你?”

    说干就干,二人找了个棋盘,在耳房开始下棋。

    刚开始,是休慕言输棋,在众人的起哄下,一杯接一杯喝。

    到第四局时候,休慕言逐渐得心应手,开始平局。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

    旁人说到笑处,休慕言会心一笑,氛围自在又轻松。

    休慕言的视线落在上香的晚辈身上,女子用害羞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身旁的男人,小辈则怕她紧张,握住女子的手,女人惊了一下,想分开,男人却用长袖盖住了。休慕言的视线又落在棋盘上,

    颜回,这个世间很热闹,可是我依旧孤单。

    颜回,下次和我回褚馀上香吧。

    ***

    过了几天后,泽雅才从颜回变回人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她永远记得小姐刚回来时,她一手摸着颜回的额头,一手摸着颜回的脉搏,那无异于常人的跳动,然后沉默着去了中曲山,看着山里的祖宗牌位久久不能释怀。

    三日后,泽雅终于红着眼走出了中曲山,晓东待在山门外,焦灼等待,这位姑奶奶终于出来了,她再不出来,颜家怕是要乱套了。

    泽雅回房间洗漱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看账本。嗯,她的桌上有一堆账需要核对报销...

    等她核对完账后已经傍晚了,她伸了个懒腰去了颜回常练武的院子。

    泽雅看着颜回挥舞着法器,有些担忧,“小姐,你的法术?”

    颜回余光瞥了泽雅一眼,“我还以为你要长眠中曲了。”

    泽雅无奈,“小姐,不好笑好吗?”

    颜回脚尖一点,凌空一劈,周围的稻草人纷纷炸开。

    泽雅用手捂住口鼻,这尘土纷飞的...

    颜回:“你也看见了,我的法术没有消失,你尽管放心,对付那些暗虫还是绰绰有余。我三四十年的实战经验谁也夺不走。”

    泽雅看着颜回倔强的侧脸,她陪了颜回几十年,她清楚颜回什么性格,不管颜家未来如何,不管暗处的人如何蠢蠢欲动,她始终都会陪在颜回身边的,前面是洪水猛兽也好,是豺狼虎豹也罢,还有她呢。她低头,若无其事的抹去眼角的泪,“对了,那个老爱跟着你的休家少主回临安了。”

    颜回:“嗯,怎么了吗?”

    泽雅:“我怕他跟着你别有用心,所以我让晓东查了他最近在做什么,结果你猜。”

    颜回:“你想说就说。”

    泽雅抱着手,“也没什么,就是据说他因为心疾去了感应寺,还跟着一个和尚修行了一段时间,没把我乐死,要是休家这一脉独苗少主出家当和尚,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个对手?”

    法器在颜回手中旋转,分神回泽雅,“他不会出家的。”

    泽雅眼睛一眯,“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颜回:“他志不在那儿。”

    泽雅不满这个回答:“只是这样?”

    颜回:“嗯。”

    泽雅:“呵呵,他当然志不在庙,那里都是些清心寡欲的和尚,怎么会有美人知冷知暖呢?”

    颜回:“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泽雅一撩秀发,“就是休家少主城里的那些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几日前,和城里的一些氏族公子去了勾栏院了,而且已经留宿好几天了。哎呀呀,这男人不能要了。”

    颜回蹙眉,收式,法器变回簪子,她簪回发间。

    泽雅见她沉默,好奇,“怎么?是不是一直缠着你的人突然不缠着你的,该缠着别人了,不习惯?”

    颜回这才回答,“可能吧。”

    泽雅:“啊?”她没有听错吧,震惊,颜回一向冷静自持,她以为颜回会说,没有。祖母在天有灵,这祖宗终于开窍了...不管,能去勾栏院的男子也不能要。

    泽雅试探着问:“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你应该不会想要去找他把?..”

    颜回淡定反问,说:“找他做什么?”

    泽雅费解,“他不是喜欢你吗?你不是拒绝他了吗?他伤心难过一下子想不开纵容自己的欲望。如果你看着这样,你又不自在吃醋,难道不应该像话本子里的小情侣那般吵来吵去,追来追去?”

    颜回听得一头雾水,“他们都没事干吗?他们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泽雅看着颜回,觉得不太对劲,但是颜回愿意和她聊一些与颜家、葛轮无关的事情,所以...休慕言对小姐来说,还是有点特别的吧?是不是休慕言的存在已经不同于其他男子了,但是小姐没有发现了?没发现啊,这样的男人,配不上自家小姐。

    泽熙点点头,说:“没错,为什么要去找他?因为一点小事就放纵自己的人不配走进颜家的门。虽然吧,情报上也未说休少主是因为什么去了勾栏院,但是!一切按那档子事处理!虽然很多事情现在还不明朗,但是!他不配小姐去找她!要找,也是他来找小姐!”

    颜回不解,“不是,为什么我要去找他?为什么他又要来找我呢?”

    泽雅抓狂,真难为休慕言爱慕颜回,她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泽雅叹了口气,“如果小姐和休少主是两情相悦,他跟了小姐你这么久。被你拒绝了,自然会受伤啊。”泽雅幽幽的看着颜回,“小姐,人类是很脆弱的,倘若被自己所珍视的人伤害了,他的心会就像身体一样,被人狠狠割了一刀,这是我们人类的感情,你会懂吗?”

    颜回思考,“受伤了,上药是不是就好了?”

    泽雅一激动,拍大腿,“聪明!举一反三,对了,你变成人,是不是意味从今以后你也会受伤?”她忽然变得忧伤,这么说,颜回还不如不变呢!

    颜回:“无碍,我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泽雅:“我倒是不怕你一对一,就怕别人不讲武德围攻你!”

    颜回:“不是说了吗?还有药。”

    泽雅:“对哦!从前因为颜回因为半妖体质万药无医,如何受伤了就可以用药了。”

    颜回:“要是心受伤了,有什么药可以吃吗?”

    泽雅:“哟,上道了?”老掌门要情窦初开谈一场夕阳红恋爱了?“咳,这个嘛,我有经验,男人嘛,很好哄的,你就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背,抱抱他,亲测好用。”当年她娘亲就是这么哄她的,想来大差不差。

    颜回道:“这,这不就是养狗吗?”她以前陪屠生玩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泽雅:“噗,没错!”她竖起大拇指投去赞许的眼神,应该差不多的吧?狗都能哄的好,更何况人呢?

    颜回点头,“明白了。”

    泽雅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动身去临安?”

    颜回疑惑:“我没说我要去啊。”

    “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泽熙觉得心累,这个祖宗太难伺候了,没意思,那我走了。泽雅气呼呼的甩袖走人,只留颜回一个人在原地。

    颜回的影子在地上拉长,这样伤就能好了?偏偏这些都不是她擅长的。

    ***

    休慕言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整个人歪歪斜斜的躺在椅子里,破晚宴,一定要去吗?这几日都给他喝吐了。

    他直截了当,“我不去了。”

    休家主:“都是高官子女,得罪不起。”

    休慕言玩着腰带,“又不是我答应的。”

    休家主有点气愤,这才答应了几日,这会儿就要变卦了?一脚踹掉休慕言搭脚的椅子,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

    休慕言看自家老爹要发火了,缓缓坐直,“我们术士想来以一夫一妻为美谈,不管是太爷爷,还是您,想来都只有一位妻子,即使夫人去世,您也尚未续弦,虽然吧,也不见得您对我娘有多深情,但不管娘在世还是去世了,你的身边始终只有她一个,怎么?你打算让休家一人一白首的美名葬送在我这里?然后被术士界取笑?”

    老头愣住了,没想到他整这么一出。

    休慕言继续,“不管您答应与否,不管将来我的妻子是不是颜回还是其他,我都会洁身自好,与另一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休家主决定退让一步,“但是今晚的酒会我已经答应了,今天你是非去不可。往后,如若定在女院之类的场所,我都会回绝。”

    休慕言:这老头,说不通了是吧?他眼睛滴溜转。

    休家主太明白这小子在想什么了,“厌彦今日会跟着你,你要是中途跑了,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休慕言:“哼。”他此生最恨的就是威胁了,你让我不逃我就不逃了吗?

    最后,休慕言被休家主亲自送到了女院。

    女院,专门针对高官设置的高级风月场所,但是是私人开设的,不隶属于官方机构。这里的人的职责就是侍奉官员。官员需要应酬了,就带上一个人陪酒,官员需要解决需求了,就带上一个去开房。不用花钱,不用送豪宅,也不用承诺她什么关系,事后,官员自行回去,这里的人绝不会纠缠不放。

    祥符年间,民间对两性关系比较开放,王并没有制定明确的法纪,相应民间对这一块的舆论非议近乎于无。于是在当时,南山的□□易繁荣到一度堪比盐商贸易。

    上,官员狎妓之风盛行。上行下仿。下,民间,人们看对上眼了,就可以风流一夜,事了拂衣去。

    女院,是临安城最大最豪华的妓院,据流传,在女院,有官吏在交割公务时,同时交割□□的;有与女院的□□恋爱,失败后发狂而死的;有官员集会时,各携妓妾互相狎昵的……

    而女院的□□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趁着开放的风气,施展浑身解数进行各种方式的讨好。她们“献身”,她们能文能舞,她们的才情可比世家才女。

    她们努力通过自己的文化素养来提升自己的档次,以官员抛妻弃子、为抢夺自己这般‘身份低贱’的□□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为乐。

    颜回站在女院楼下,与那些站在楼上招揽的花楼不一样,女院外观修得古色古香,门外只有等待牵马小侍,不见半个女人。

    后面有男人走过来,手搭在颜回肩膀,“走吧。”

    小侍看着男人,恭敬上前,“中郎将,请。”

    高大的男人甩手,“不用,我认路。”

    小侍双手交叉在胸前,“还是点桂花神藏粟蕊吗?”

    男人用手拍了拍颜回肩膀,“暂时不需要,今日她会陪我。”

    小侍看了眼黑衣的男子,他的头发黑色布带尽数挽起,面部俊朗,眼神冰冷,怎么说呢?他的身体比起旁人还是有些单薄了,五官虽俊郎,面容却有些柔和,给人的感觉很矛盾,像男人又像女人,唯一不可置否的是,不管他男装还是女装,都自有一股让人难以抵抗的气质在里面。

    可能是小侍的眼神注视的时间过长,男人笑嘻嘻,“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小侍立马低头,“中郎将,小的不敢。”

    颜回不爽的看着身旁的男人,默默抬起手放在他腰间,旋转。

    颜回的手劲很大,和那些小拳拳锤你胸口的女人不一样,她是真的用行动表达,她不喜欢这样。呵呵...明明有求于他,还敢这么掐他,就算他武将,皮糙肉厚,这会儿也该被她掐青了。

    男人面不改色,“我的男宠不高兴了,下次再这样直勾勾看着他,你的眼睛就挖出来吧。”

    小侍背后一凉:“是。他”抵着头恭送这个新晋的武将,一边发抖,一边想,有些明白为什么男风在临安新起了...

    男人搂着颜回进屋,他将屋子门一关,无奈,“还不放手?”

    颜回这才松手,“这样就还了救命之恩,算便宜你了。”

    男人翻了个白眼,慵懒的坐在地上,不远处站在男装的颜回。他有些好奇,“我们已经三四年未见了,当初你救了我,我并未留下信物给你,你这样手无寸铁来找我,不怕我不认账?毕竟...”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杀一个人比还一个人恩情简单多了。”

    颜回笑了一下,“阁下的自信从何而来?当初躺在血泊之中落寞等死的人可不是我哦。”

    男人皮笑肉不笑:“呵呵。”回想初见时,他真不敢相信,她一人,一柄法器就将妖邪斩与身下,他倒在血泊里,她却从血光中走来,宛如残阳。

    颜回:“我走了。”

    男人:“别急着走,我说真的,如果你愿意与我醉生梦死,往后...”

    “咻!”

    一道剑气朝他眉心袭来,他凭直觉躲闪。

    身后的柱子硬生生炸出一道坑。

    前面门未关,人却已经不见了。

    男人心惊,嘴角缀着笑,额角却开始冒汗。

    ***

    休慕言看着席地而坐的几个高官之子,一边走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几人尬聊。女院的就浓烈且醇厚,酒过三巡,陆陆续续有各色各样的女人扶着几位回到房间。

    都说酒能醉人心神,让人混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很清醒,身边几个贵族子弟都被舞姬扶回了房间,只剩他一个人默不作声喝着酒。

    “嚓——”门又被推开了,又有人进来了。

    有个女子袅袅婷婷走进来,穿着轻薄的纱衣,着了艳丽的妆,腰间清铃作响,女子在休慕言桌前坐下,略带诱惑的问:“公子可是在等人?”

    休慕言迷茫的望着她,看的不是很真切,答:“在等...一个不会来这里的人。”说完接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女子摁着休慕言喝完酒的手,说:“公子是个伤心人。公子可愿...和奴说说心事?奴洗耳恭听。”

    休慕言放下杯子,挣开了女子的手。

    眼神飘向远方,忽然笑:“说来可笑,从前我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不过那档子事,自诩众人皆醉我独醒,自以为勘破人间情爱,对爱的死去活来的怨偶们嗤之以鼻,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为一个人不在乎我而在这里买醉...真是可笑至极!”

    女子起身绕到休慕言身旁坐下,温柔的说:“公子只是遇到了珍爱之人而已,并没什么可笑的,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可以真心相爱的人,想来,公子是幸运的。”

    休慕言冷笑,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然用力,杯子裂成数片,扎破手心,血迅速流出来,他说:“幸运什么,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女子呀了一声,迅速抓过休慕的手,难过的说:“公子又是何苦?她不会知道你的难过,所以何必作贱自己?”

    休慕言叹息:“是阿,她不知道...她也不会难过。”

    女子:“公子,是世间必定有人在深深爱着公子,关心着公子的。公子这血流不停,奴带公子回房间,替你包扎下吧?”

    休慕言看着女子眼中的关切,“不用。”

    女子又开口道:“公子,请不要拒绝奴的一片真诚好吗?”

    休慕言抬起血淋淋的手捏着女子下巴,“一片真诚?青楼的女子也有真心可言吗?那些爱欲到达极端时的鬼话,也是有人短暂的信的,只是这种虚情假意,骗骗旁人就罢了,别被自己也骗进去了。”

    女子点头,“你说的是,既然奴无法劝公子,那请让我帮您包扎吧,血一直流,身体会吃不消的。”

    休慕言点头,“那便多谢了。”

    是的,人总是很难拒绝,在失意时,另一个人关心。

    女子回了房间,取了药和绑带,她专心致志帮休慕包扎好伤口,

    休慕言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女子:“好了,我该走了。”

    休慕言察觉动作,拽住女人的裙摆,问:“你是我要等的人吗?”

    女子看着男人俊俏的脸庞,笑得温柔,特意靠近了休慕言,声音在休慕耳边响起,“奴并不是公子要等的人,只是天下两情相悦的人少之又少,公子既然爱的如此痛苦,不如珍惜当下,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女子忽然朝休慕言耳边吹了口气,继续道:“奴会让你忘记烦恼的。”她伸手帮休慕褪下衣袍,然后柔柔软软吻上去。

    休慕言晃着脑袋躲过去,他大力推开女子,女子没有防备一下摔倒在地,休慕言面无表情,说:“从来不会有人是她,也不会有人能替代。除了她没有人能让我欢喜,得我疼爱。”

    女子很是淡定从地上爬起,怜惜说:“公子何必执着了?你明明很痛苦,明明很需要人照顾。”

    休慕言揉着脑袋,“我知道,我要一直痛着,要一直记着这种感觉,”他叹息,“你下去吧。”

    女子犹豫,毕竟失意的人最好攻略了。

    休慕言忽然低吼道:“滚!...”

    女子迅速站起来拔腿夺门而出。

    他的世界安静了,太好了,他可以肆意悲伤了。

    他趴在桌上安静的睡着了。

    ...

    颜回还是来找休慕言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休慕言端坐着在发呆。颜回来到休慕言面前坐下,一大股酒味,她皱眉,问:“怎么喝成这样?”

    休慕言看着她坐好,看着一身奇怪装扮,但面孔却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他有些飘忽,问:“你是谁?”

    颜回淡淡回答:“这才几月?这就不认识了。”

    休慕言抬手捏住颜回脖子,答非所问:“女院的小官?”

    颜回:?

    休慕言:“装什么纯情?临安有少数官宦好男风,你这样装清纯的他们也喜欢吗?”

    颜回这会算听清楚了,她打掉休慕言的手,迅速拿出定身符想给休慕言贴了上,休慕言却先她一步钳住她手腕,反手一拧,她疼的松开符纸,有些难以置信看着休慕言...

    休慕言觉得好笑:“怎么?觉得我喝醉了,不该有这般身手?”

    颜回被这种落差震惊的一时说不上话。

    休慕言:“怎么不说话?你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他疑惑,女院的姑娘什么时候会这般打扮了?女院的姑娘们虽妆容各异,但无一例外,穿着一向清凉。颜回的发型一向简单,发饰也只有一根簪子,重要的是,她从来不男装。

    颜回正要说话,休慕言腾出一只手掐着她脖子,暗暗用了力,语气发狠,说:“前些日子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姑娘,男子更不需要,安分了几日,怎么又来了?...不过,你这张脸真像那人,让人...生恨。”

    颜回正犹豫要不要驱动法器,可恶,从前不用法术,也能凭武力轻松压制这帮人,如今...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感。

    他猛的将颜回拉到自己怀里,揽住她的腰抱起她跨过桌子,将她放在地上,顺势倒在颜回腿上,笑,“你果然不是她,她身手怎么会不如我呢?...她现在应该在黍离,怎么会出现在远在几千里的临安呢?...”

    颜回坐在地上,背靠房柱,看着自己的手,“真的变弱了。”

    休慕言闭上眼,没有浓烈的脂粉味,说:“你不要害怕,你帮我揉揉头吧。”说着甩了一个钱袋在桌上,那些归你了。

    颜回表情变了又变,很久没有人拿钱侮辱过她了,变成人了以后窝囊了不少...

    休慕言见她一直不动,“嫌不够?”刚说完,那人犹豫着把手搭在他太阳穴上,他能感受到面上的阴影,她的手法很好,他逐渐放松,酒劲上来了,他含糊着说,“我爱上了一个人,她的生命里只有除妖和颜家,她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她说除了对我的感情有所回应外的其它事都可以为我做...呵”

    颜回:“这世间的一切都很重要,颜家,颜门子弟,捉妖,葛轮,泽雅。”

    休慕言嗤笑,“所以,我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你的重要里,不包含我。”

    没有回应,

    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他心痛不已,他迷茫中,睁开眼,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平淡的注视着他,发丝垂到他胸前,温暖的双手缓解他的头疼,忽然面前的人与夜夜思念的人重合,“是你回来了吗?....”

    颜回:“颜家的人对待感情向来干脆,不喜缠来缠去的感情,选择什么样的结果,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是颜家人自己决定的。”

    “什么?”他脑子懵懵的,他痛苦又不甘的看着颜回,“我太爷爷活到了百岁,我如今才十八,还有七八十漫漫时光蹉跎,你以为你是谁?在漫长乏味的岁月中,我怎么会只爱你一个人?”

    颜回听着颇有志气的话忍不住笑,被逗乐了。

    可是等不到她回答,他就睡了过去。

    颜回抹去他眼角的泪,“笨死了,我讨厌做怨妇,以及没完没了的等待,我的心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的世界里重要的东西很多,颜家,颜门子弟,捉妖,葛轮,泽雅。”

    “至于情,那是可有可无的部分,而你作为休家的少主,休家主又怎么会让你沉沦情,荒废休家家业?”

    “我知道,你会走出来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

    第二日,休慕言从床上惊醒,他看了下自己,衣服整齐,他又去桌子附近看,“怎么会没有?!真的是做梦?”

    ...不,太真实了,不是梦,他是太思念她了吧?!

    梦里的对话,他记得大概...

    葛轮和泽雅是她家人,陪伴她几十年,他怎么可能比她们重要?

    他也不是非要和那些事物分个高低,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一路走走停停,他已经很喜欢她,那她能不能克服一下血脉的冷漠,放下一点颜家,分一点注意力和情感在他身上,一点点就好,让他知道,她也在意着他,虽然程度没有那么深,只要,他不是可有可无就好。

    休慕言挫败的躺在床上,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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