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符

    比武场并不只有四宗弟子,但无一例外的是,当四宗之二的闻道观与剑阁坐下弟子开始比试后,即使是自己也在场内的各门派弟子,被淘汰或没开始的都开始向那两方聚集。

    “闻道观的魏洄雪入门八年,从外门到掌门弟子,这场比试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围在闻道观这边的人窃窃私语,看着场上的魏洄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他旁边的人倒是不赞同:“闻道观学的那些东西,光有天赋也没用吧,我知道和她比的那个,比魏洄雪入门也就晚了半年。就算论天赋他不是比魏洄雪强?”

    而台上的二人都没有理会下面的讨论。

    魏洄雪大咧咧抱了个拳,同对面师弟打招呼:“师弟啊,这会儿可不是宗内切磋,你师姐我可不能让着你了啊。”

    陆洲杳皮笑肉不笑:“师姐说笑了。”

    你哪次同门切磋不是逮着人狠揍的,呸。

    二人话音刚落,一道符便直冲陆洲杳飞过去。陆洲杳收了面上虚浮的笑意,手上铃铛急摇,几声浪波对上魏洄雪的符,直接爆裂开。

    魏洄雪是符修,符修上阵从不现场画符——战场瞬息万变,符修从来只有提前画符的。

    她根本没管陆洲杳挡没挡,非常不道德的拿了一把符眼也不眨地乱撒。

    “……符修都这么作弊吗,那我们还看什么?”底下有人嘀咕。

    谁管你看什么啊。

    魏洄雪从袖子里抖出了一条鞭子,在陆洲杳急着挡符的情况下一鞭子直接甩他面门上。

    ……所以他师姐到底哪里会留情了啊!!!

    陆洲杳眼神一凛,又灌了些灵力进铃铛,一口气甩出几十道大范围音波挡住四面八方的符纸,往后急急一倒矮下身躲过了那道鞭子,他没敢停,索性借着力道翻了个跟斗借力换了位置,试图去往魏洄雪后方。

    ——符修最大的问题就是防备太少,实战里总需要被护的死死的,因为实在太脆了,挨一下就要躺。

    可显然,魏洄雪不是平常符修。

    她被程乾子挑中收为徒弟的第一天起,便被程乾子拎着再学了一门武器,什么武器都行,但必须做到可以护住自己。

    “没有人可以一直照顾保护你,符修永远不可能是躲在旁人身后只顾扔符纸的废物。”

    她一开始扛不住又要记符咒又要学鞭子的苦,撂挑子不干时,程乾子只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符纸被挡下,那就用鞭子把对方抽下来。

    她面上的笑意逐渐扩大,眼睛里的光极盛,左手的鞭子在她手上灵活的像是心念分出的一缕,密密的风挡死了陆洲杳的退路,他在空中狼狈抵挡了一会儿,很快就只能狼狈落下。

    再这么下去,他必输无疑。

    陆洲杳眼神定了定,手上的铃铛又受了他大半灵气,一招一式都旨在封住魏洄雪的手。

    但他始终是个法修,并且只是个法修。

    早在空中顺着鞭风贴在他后背的符纸被催动,他被震下台子。

    在他摔出去即将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一阵风安安稳稳的拖着他,缓了力道。

    魏洄雪是风灵根。

    他躺在地上微微眯眼望向魏洄雪。后者只是仍然没心没肺的笑嘻嘻模样:“师弟承让咯。”

    底下其余弟子还在嘟囔:“这场没意思吧,我还以为能看见现场画符急冰骤雨什么的呢。”

    说话的人旁边就是闻道观的弟子,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这难道是什么表演赛吗,还要图好看?”

    ——“就是,打架要什么花架子。”

    坐在大殿里的魏洄雪师傅本尊,十二洲界大能里最厉害的符修,趁着打架不注意偷摸翻了个白眼。

    符修本就艰难,一本书上理论节点本就令人头大,画符看着容易实则实在耗费精力,真要是现场画符,还没画完呢自己人都凉了。

    他看完魏洄雪的比试,摸了把自己特意配合年纪蓄的胡子——他徒弟的鞭法又进步了,不枉他的教导啊。

    而在角落嗑瓜子的覃将行也没闲着,他指了指八卦盘投影上笑眯眯抱拳的魏洄雪,只有一句评价:“这小姑娘被程乾子教坏了,这不要命把符纸当纸钱洒的架势跟程乾子一模一样。”

    游恒殊磕着瓜子含糊应声:“天女散花好用啊。”

    覃将行睨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

    “幸亏为师不是符修。”

    而场地里的陈临宴并没有去看魏洄雪那边的比试——他在天衍宗没少被学符的师兄姐们阴,要不是最后他每次都学聪明先开阵护住自己,他一不留神儿就能被贴一身符。

    ——都是阴影。

    他来看的是剑阁这场。

    自从两人报过名号时,陈临宴便一直盯着那位和他师姐重名的游恒殊。

    剑修很少左手拿剑,左手拿剑就意味着和很多剑谱剑法的手势相悖,需要自己变通。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周围很少有人当参考时。

    陈临宴之前本来也是学剑的。

    他初学剑法时右手拿剑尚且抖得离谱,被当时教他剑法的人训了又训,教了很多遍还做不到连贯手稳后,那人就放弃了。让他自己找路子学自己感兴趣的。

    也就是那时他接触了阵法。

    那人站在门外默然看着他三天理解透了一本入门的阵法书后,二话不说把他丢下山了。

    “剑阁不是你待的地方,去沛洲,天衍宗。”

    教他剑法的是他的姐姐,亦是剑阁这代掌门,剑阁万剑的掌剑人。

    陈舟宁看着他,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叹息:“那里有十二界洲最好的阵修,也是另一道防线。”

    “陈临宴,你便去试试,看他愿不愿意收你。”

    于是他便成为了现在的他。

    陈临宴看着他姐姐门下这位关门弟子,又想起来天衍宗那一位游恒殊。

    “……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

    在覃将行身边通过八卦盘读懂陈临宴嘟囔什么的游恒殊在心里“呵呵”一笑。

    ——那可是女主诶。

    台上和师兄沈卓然比试的游恒殊自然是不知道其余人的想法的。

    她与沈卓然同时拔出自己的剑。

    不过不同的是,沈卓然并没有动。

    而游恒殊随着剑被拔出,脚步也随着一起动了。

    游恒殊的剑名“见微”,剑身轻薄,拔出刺向沈卓然时盛了一泓日光,亮得晃人眼睛。

    游恒殊入剑阁不过三年,她自知不敌师兄。

    但剑修,多的是逆天改命的。

    游恒殊左手握紧剑柄,灵气从体内灌入剑内,剑身嗡鸣,凝出了寸寸冰花。

    “啊,是个了不得的冰灵根。”

    覃将行饶有兴趣地看着,瓜子在手上也不磕了。

    “和小游你,完全相反啊。”

    她是火灵根,能烧尽一切的火。

    冰花缀满了剑身,又像是侵袭了游恒殊看着见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冷意森森,是剑阁掌门山头冬三月垒起来足有膝盖那么高的雪;是左手握剑因姿势不对一遍遍被纠正打断练剑的痛;是不眠不休五日晕倒前最后一眼天际的惨白……

    是她的剑道。

    她的一往无前。

    见微剑出,迅疾地挑、勾、刺、斜飞。没有一丝犹疑,也不曾因实力的差距修炼的长短而退缩。那把剑只晓得向前。

    她的左手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抖个不停。

    “剑就是剑,它不是支撑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剑修的倚仗不是剑。

    沈卓然被游恒殊快且密的出剑惊到,他承认一开始是有些轻敌,但他从未想过游恒殊的路子竟是如此。

    不给人反应机会,压迫自己与对手双方的极限。但凡这套剑法里有一个招式出错了,游恒殊的节奏便会乱。

    这种打法在剑阁已经许久没见过了,大家讲究点到即止,也讲究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十二界洲自上一代八百余年的和乐安宁,早就不是需要真正磨牙吮血披肝沥胆修行的日子了。

    所以冒进没有好处。

    沈卓然的剑一味抵挡,眼睛逡巡着游恒殊剑法的遗漏,试图一击毙命。

    而显然,破绽十分明显。

    太明显了,像是个陷阱。

    但是没关系,双方实力修行时间的差异让他并不怎么担心“陷阱”这个问题。

    ——修习的时间足矣弥补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但剑法的破绽,可是一击毙命的关键啊。

    沈卓然微笑起来。

    “对不住了啊,师妹。”

    他出剑,剑身轻巧的向上一挑。

    ——“噗呲。”

    闻道观大殿里的陈舟宁自然也注意到了剑阁二人的动静,但她身为游恒殊的师父,对刺入游恒殊身上的那柄剑并没有作多大反应。

    程乾子看了看陈舟宁,又看了看八卦盘里的游恒殊。

    他觉得牙有点酸。

    “……我说舟宁,你怎么把你那套作风一点儿不挑的全教给你徒弟了啊?”

    陈舟宁没什么表情的看向程乾子,语气平铺直叙又透露着一点儿疑惑:“剑修比试,不见血算什么?”

    在覃将行旁边的游恒殊觉得这语气实在是眼熟。

    她停下嗑瓜子的动作,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陈舟宁。

    “……师父,剑阁掌门那张脸,我怎么觉着有点儿熟悉呢。”游恒殊木着张脸,眼神麻木。

    “哦,你还不知道啊,陈临宴就是剑阁掌门的弟弟,亲生的那种。”覃将行又笑嘻嘻往嘴里丢了颗瓜子仁儿,看了眼八卦盘里的情景,敲了敲靠着的椅子,转头欣赏了会儿游恒殊欲言又止的表情后慢条斯理的发问。

    “小游。你怎么看这一场比试?”

    游恒殊刚要往嘴里塞瓜子,顿了顿,都懒得往八卦盘里看一眼:“游恒殊赢。”

    “你可别因为小姑娘和你重名你就偏帮她啊,她肩胛骨都被刺穿了。”

    “……师父,您故意的吧,被刺中的是右肩胛骨啊。”

    右肩胛骨被穿透的痛太过尖锐。

    血迸溅出来的时候,游恒殊笑意盈盈,很像是雪原里的狼崽子,很是叛逆野性。

    “师兄,恭喜你啊。”

    见微剑直捅沈卓然腹部,借着沈卓然的剑钉在她肩胛骨里的那股力往后撤,伸腿便踹沈卓然。

    剑穿透肩胛骨又脱离,一捧血就洋洋洒洒的落下。

    一同落下的还有捂着腹部的沈卓然。

    ——“恭喜师兄啊,你输了。”

    还站着的那个左手握着剑,剑上的最后一抹红顺着剑身完整滴落在地,于是剑又恢复了最初的干净凛冽。

    闻道观大殿里的陈舟宁眼神里便终于出现了满意的意思,她抿了口茶。

    “剑修从不靠外物。”这位剑阁掌门像是在认可什么。

    “剑修只靠剑心。”

    而游恒殊的剑心,从来都是一往无前。

    听了这话的游恒殊扔掉手里的瓜子壳,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

    “你看,师父。”

    覃将行转头看她,看见了游恒殊眼里的一团火。

    “游恒殊,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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