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秋闱过后,县中的大事算是告一段落,方沅总算能得片刻闲暇。

    前几日收到陈家的帖子,邀请他去陈府赴菊花宴。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他本就乏了,不想再去应酬,但是碍于陈家大小也算是皇亲,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了。

    菊花宴这一日,方沅直到快近午时才动身前往陈府。一路上骑着马慢悠悠的,到了陈府,发现刺史沈垂也来了,自上次方沅与他因开仓赈灾之事意见不同后,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在私下见面。

    陈家的家主陈松,约莫五十多岁,祖上曾是皇商。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因站错了队,丢了皇商的差事,幸好家底还算殷实,在扬州一方也算是有些名望。

    前年朝廷采选秀女,以陈家的身份原本是没有资格的,但是听说买通了采选官,将陈家大女儿的名字加进了秀女的名单。这大女儿自己也争气,经过层层筛选打点,最终得以册封才人,后来又进位昭仪。

    这下子陈家人又能扬眉吐气,陈松常以“皇亲”自居,州府官吏也都颇给他面子,是以今日沈垂也来捧场。

    方沅刚到扬州的那次接风宴上,陈松其实也在场,只是方沅对他没什么印象。宾主相见,彼此见礼,落座后寒暄一阵,无奈方沅实在兴致寥寥,寒暄几句后便不怎么说话了。

    沈垂与方沅同在主桌,与陈松同坐上首。沈垂见方沅不怎么说话,以为他还因为开仓之事心存芥蒂。那件事后来朝廷下旨,方沅擅自开仓放粮虽然有违律法,但由于他在赈灾中处置得当,没有造成百姓的严重伤亡损失,最终定了个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沈垂也深悔自己当时太过小心谨慎,忘了以方沅的背景,朝廷多半不会追究,还不如送他个顺水人情。

    陈松本欲与方沅多多亲近,怎奈这方大公子清冷地很,他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正这么各怀心思地坐着,王平突然过来,向陈松与沈垂行了礼,就拉起方沅要走,说去那边吃酒热闹。

    沈垂与陈松都听说过这王家大公子散漫的个性,再加上他与裴氏的关系,也都不以为意,颇为大度地让他们随意,让年轻人自去热闹。方沅便随王平去了后边园子。

    “我来得及时吧?”待他们走到僻静处,王平得意道。

    方沅笑道:“早知道你也来,我早就去寻你了。”

    “知道你怎么也得在他们面前应酬一番,特意等了一阵子才来找你。”

    “裴姊姊呢?”王平向来与裴虚静形影不离。

    “在那边和兰芷聊天呢。”王平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榭。

    她也来了?

    待到了水榭,却发现只有裴虚静一个人。

    “兰芷呢?”王平问道。

    “她说要去那边跟那些夫人小姐们应酬一下。”

    远处的大厅里传出女子的笑闹声,方沅不由朝那边多看了几眼,却没看到顾兰芷的身影。

    三人在水榭中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顺便品评一下今日的菊花。

    方沅仍旧没什么兴致,只觉得今日的花浓艳地有些刺眼,看多了头疼。

    “你说说二弟,上次让他给兰芷送药,可他呢,压根没见到人家面儿。”裴虚静嫌弃道。

    “怎么会?”

    “刚才问兰芷啦,她说二弟送药那天恰好她没在钱庄,二弟把药留下就走了,俩人压根没见着面儿。”

    王平噗嗤笑道:“我这个二弟呀,在这方面就是不开窍。”

    “他要是有你那两下子,早就娶到新妇了。”

    王平殷勤地给她的茶盏里续上茶,“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咱们再给他俩制造机会嘛。”

    裴虚静想想这话也对,“也是。”心情不由又转好。

    方沅在一旁听他俩说话,起先没有说什么,可是越听越忍不了,终于开口,冷淡道:”你们忙活半天,可别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二人诧异看他,“这是何意啊?”

    方沅放下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道:“或许,或许她已许了人家。”

    “什么?!”裴虚静与王平异口同声道。

    “兰芷跟你说的?”

    “不是,”方沅犹豫道,“我是说,或许。”毕竟那晚所见之人、所见之事都是顾兰芷的私事,他不便将女子隐私随意讲出去。

    王平闻言笑道:“嗐,我还当你知道些什么呢。”

    裴虚静默默观察方沅神色,半晌悠悠道:“子彧这么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以兰芷的年纪,许了人家也不是不可能。”

    “兰芷就没跟你说过这些?”

    “没有,要是知道她许了人家,我怎么会想撮合她和……”她陡然住了口,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方沅。

    方沅随手摆弄着一颗蜜桔,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顾兰芷满面笑容地过来,端庄地给方沅行了礼,“见过明府。”说罢也不看他,在裴虚静身边坐了,顺手从碟子里拿起一颗蜜桔剥起来,“她们说过几日要去郊外秋游,你去吗?”话是对裴虚静说的。

    “都有谁啊?”

    “陈家的三娘提议的,她家五娘也去,还有城里几个大户家的千金。”

    裴虚静一听又是陈家这两姐妹,便不想去,因为上次偶遇的事,她对那两姐妹委实没有什么好感。“我就不去了,跟她们也不熟。”

    顾兰芷知道她的个性,也不勉强,笑道:“不去也好,没什么意思的。”

    “兰芷,你有没有许配什么人家?”裴虚静突然发问。

    不光顾兰芷愣住,在座的其他两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方沅没有做声,王平就没有他的城府了,马上抬头看向自家娘子,眼中满是钦佩。

    顾兰芷虽觉诧异,但也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对,打趣道:“怎么啦?要给我说媒啊。”

    “你先说,到底有没有?”裴虚静看着她认真道。

    顾兰芷故意不回答,卖起关子。

    裴虚静急道:“你快说呀!”

    顾兰芷不再逗她,悠悠叹了口气,缓缓道:“还真有。”

    方沅对这个答案原本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她这么说,心下还是不禁一沉。

    裴虚静和王平也是一脸惊诧。

    顾兰芷就知道他们是这个反应,话音一转又说道:“不过啊,差一点。”

    “什么叫差一点?”裴虚静满脸不解。

    “想当初,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都通了婚书、纳过征的,就要请期了,那家的郎君悄悄来我家,想看看我的样貌。”说到此处,顾兰芷故意顿了顿,看看在座几人全神贯注的样子,又继续夸张道,“这一看不要紧,愣是被我的长相吓跑了。听说他回去后打死也不愿意结这门亲,以绝食相威胁,最后他家里人没办法,只好毁了婚,将婚书又要了回去。”顾兰芷满含幽怨地又叹了口气。

    其余三人被她这半真半假的故事弄蒙了,一时沉默,面面相觑。

    “你少骗人,你这长相要算丑,那天底下就没美人了。”裴虚静起初被那故事唬住,略微一想,就发现她在说笑。

    “真的!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我小时候长得可丑了,皮肤蜡黄蜡黄的,五官皱巴巴地凑在一起,就像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将五官皱起来,“活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鸭子。现在全靠梳妆打扮,敷了厚厚的水粉胭脂,才勉强看得过去。我要是卸了妆,你们可能都认不出我。不信,你看。”她说着将脸凑到裴虚静跟前让她看。

    裴虚静被她认真的神情唬住,还真的仔细端详起她的面颊,就连王平也忍不住朝她脸上瞧去。

    方沅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起初也被她被退婚的故事唬住,现在却可以肯定她在说笑。他可是见过她未施粉黛的模样,哪里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不堪,分明更好看。想到此处,方沅猛然回神,尴尬地拿起茶盏呷了口茶。

    半晌,裴虚静纳闷地说:“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就对了,那些胭脂水粉可是花费巨资呢,要是还能被看出来,那我这钱岂不是白花了。”

    裴虚静半信半疑,小心翼翼道:“这都通了婚书,又悔婚,可是有违律法,要杖六十的。”

    “对呀!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家郎君派人传话说,别说杖六十,就是将他打死,他也要退婚。我一看,都这样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这样决绝,那就退了吧。”

    “他受了那六十杖,就算不死也得半残吧?”王平不可思议道。

    顾兰芷闻言,豪爽道:“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没有将他告到官府去。”

    正当裴虚静与王平要称赞她的大度时,她话音一转道:“但是我也不能吃亏啊,退婚可以,但是那些聘礼可是要不回去啦。”

    裴虚静与王平的那番赞扬之辞就这么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知为何,方沅觉得她这么半天纯属诓人,说得热闹,却没几句可信。

    “做得好!”裴虚静突然义愤填膺道,“哪能他们说退就退,半点损失也没!”

    王平赶忙附和,“没错!”

    “你们也不用这般气愤,反正我得了财,也没什么损失。”顾兰芷似想起什么,噗嗤笑道,“可见我天生爱钱,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男人没了不打紧,重点是银子不能没。”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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