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大站起身,顺了顺气,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颇有信心道:“据我所知,这位小郎君就在南苑,公子若是与我同去赎人,今日就能将人领回去,哪用得着三日。”

    只要眼前此人跟着他去南苑,那就如同进了他李大的地盘。

    曲老板那儿别的不说,苑内里各号打手都不是吃素的,区区一个瘦弱的书生,还制服不了他?

    “我看你,是活腻了。”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轰声破空而响,李大再次被卫琛掐住脖子,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此时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南苑是个什么地方,卫琛再清楚不过,曲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豢养了一群亡命之徒,专门为南苑整治上门找碴的客人以及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少年。

    但这样的地方,所谋求的不过是一个“利”字,而曲老板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你去南苑想办法打听画中人如今的情况,不能打草惊蛇,否则……”

    卫琛收紧了虎口,李大有一瞬间就要窒息而亡的感觉,两眼一翻就要晕死过去,卫琛如同甩破布一般将他扔至墙脚。

    又是一阵眼冒金星,李大濒死般抽着气,完全顾不得要伙同南苑的打手整治卫琛的想法,跪在地上哀嚎“公子饶命……”

    一锭银子“轱辘”滚到他面前,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是你的辛苦费,事成之后双倍,明日有消息便到如意居来找我。”

    风如拔山,暴雨即来,卫琛不再管匍匐在地的李大。

    他知道像李大这样的人贪生怕死,恩威并用才能让他为自己驱使。

    至于南苑中的情况,他不是不担忧。

    画像中的少年是从小服侍在他身边的随从,名叫雁书。

    如今的卫国公府早在他死的那天便清洗了个彻底,他多方辗转,才打听到雁书的下落。

    竟是被他的好大哥亲自发卖,他们为掩人耳目,先是给雁书立了个护主不力的名头发卖到牙行,后又买通刀疤脸李大拐货入了南苑。

    南苑这种地方……

    卫琛袖中双手紧握,方才使力过度,虎口和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怎么也比不上内心深处来势汹汹的恨意。

    现在这具身子的气力完全跟不上曾经偷学过的功夫心法,只能唬一唬李大这等宵小之徒。

    “公子,公子……”缥缈无际的声音传来。

    卫琛这才从沉思中惊醒,发觉雨水已如决河般兜头而下,雨幕中冲来一个擎伞少年。

    “公子怎么淋成这样。”

    阿吉看着雨中踽踽独行的卫琛,一脸惊讶:“快随我回去吧,夫人正担心呢”

    卫琛点了点头,迎着风雨朝夏宅走去。

    第二日下午,李大匆忙的身影才出现在如意居门口,不等他开口询问,小二便带他上了三楼客房。

    卫琛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李大瑟缩着头说:“公子,打听清楚了。”

    “不瞒您说,这画中的小郎君是经我手卖入南苑的。”

    屏风后的身影挺拔俊逸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李大内心叫苦,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他慌忙辩道:“我也是听我们当家的吩咐做事,当家的只让我把人往南苑里卖,钱多钱少不要紧。

    “我将人卖入南苑后,以为凭这小郎君的才貌,怎么也得是南苑里的香饽饽,谁知……”

    李大吞了大口唾沫,愈发口干舌燥起来,“谁知这小郎君武艺高强,我听苑里的伙计说,这小郎君一身反骨,宁死不从,三番两次违逆曲老板。”

    “曲老板为了驯服这小郎君,先……先是打断了他的腿,挑了他脚筋,又折断了他的手,再好生接上,如此反复……那小郎君现在如同一个废人被锁了起来……”

    卫琛的脸色极其难看,雁书的轻功了得,如此酷刑对他来说,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咳咳……”卫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昨日淋的雨让他感染了伤寒,又头疼欲裂强撑着在如意居等了一天,一时竟有些眩晕,失手将桌上的茶杯拂落在地。

    清脆的声音震的李大眼角一跳,连忙道:“公子不用忧心,我有一兄弟在南苑里当差,我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去赎了那位小郎君出来就是。”

    他顿了顿:“但是曲老板要价不低,我们手上也没这么多银子……”

    见屏风内的人仍未出声,李大感到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又浮上心头,讪讪道:“这也是救人最快的方法了……”

    “要多少?”

    “三百两。”李大一边比划一边留意着屏风内的动静。

    实际上曲老板对于这样的废人,养在南苑的柴房中还觉得浪费米粮,要是卖个百来两银子都能乐开花。

    但是南苑里的那位兄弟让李大先要个三百两,不行再给他低个五六十两的,也算不白蹚这一趟浑水。

    毕竟当着曲老板的面耍花样,被发现的话他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在这书生这里捞到一笔,他李大也能快活一段时间。

    卫琛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冷肃,甩给李大一张银票:“按你说的去办。”

    李大对上卫琛阴鸷深沉的目光,有些心虚,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捡那张飘落在地的银票,却看见一双玄色皂靴将银票踩住。

    “若是有差池,我绝不轻饶你。”

    李大脸色由青泛白,额角冒着冷汗,连声答应。

    卫琛这才移开脚,迈步走出了客房。

    如意居堂内人影交错往来,小二地吆呼和客人吵嚷的声音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如梦似幻。

    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卫琛甩甩头,却更加难受。

    “这位公子是怎么了……”提着茶壶的小二上前问道。

    卫琛挥开他伸过来扶自己的手,踉踉跄跄走上了大街,日光刺眼,脚步虚浮,好几次撞上行人。

    “喂,你小子怎么回事。”

    “对不住。”

    “看着点路。”

    卫琛眯着眼望着逐渐重叠的人群,双眼发黑,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速度很快。

    车夫大声叫嚷着“让开……让开……”

    他一时竟觉双腿灌铅,昏沉无力。

    “吁……”车夫用力扯住缰绳,马儿调转了个方向,堪堪停在卫琛面前,喷着粗气。

    车厢内传来女子惊呼声,只听到车夫大声回禀:“小姐,有人拦车。”

    随着帷幔被人掀开,一张熟悉的脸跃入卫琛眼帘,眉如远山含黛,面似莹春之雪,却透着一脸疑惑的神色。

    卫琛终是支撑不住,天旋地转般的眩目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意识逐渐模糊,倒下之时只依稀看见那月白青葱云水纹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夏举人……夏举人……”

    知宁急切唤道,却发觉他已经昏死过去。

    难道是被冲过来的马车惊吓到了?

    今日她和琼莹应邀到郑府赏花,不料却被郑夫人安排和那郑钧私下相见,打了个照面后,知宁便借口身子不舒服要先行告辞。

    从郑府回来的路上,知宁越想越气,命车夫速速赶回袁府,她要告诉白氏,绝不可答应郑家的亲事。

    没想到半路被人拦车,这人还被她的马车惊昏过去了。

    偏偏这人她还认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眼见周围百姓皆驻足观看,人越来越多,知宁便命车夫将人带上马车。

    “小姐,这人起了高热,浑身上下烫得很。”

    知宁甫一坐定,听完车夫的话才明白,这夏举人不是被自己马车惊吓过度晕厥,而是病晕过去了!

    细瞧他脸色泛红,眉目紧锁,胸膛随着呼吸渐弱起伏不定,双唇血色尽褪,确实症状不轻

    正要命车夫赶紧回府,依雯掀起窗幔向外指道:“小姐,那不是刘大夫吗?”

    赶回袁府还要半柱□□夫,府中还要差人请大夫,如今碰上个现成的……

    “依雯,去请过来。”

    接着,车夫听从知宁的意思驾着马车停到了僻静之处,等刘大夫背着药箱过来时,便见这声称为袁府小姐的女子戴着帷帽立在马车边上。

    依雯对这刘大夫热情的很,张罗着让他赶紧给卫琛医治。

    刘大夫一时无法推脱,只得用手背贴上卫琛的额头,被额头上的热量烫的直摇头,抓着他的手把了把脉,又翻开他眼皮凑上前看了看,沉吟片刻却又踌躇不决。

    急的依雯不禁催促道:“刘大夫,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

    刘大夫叹了口气,对着知宁拱了拱手:“不瞒小姐,老夫虽通病理,但只会略开些基础浅薄的方子,这位公子病势汹汹,似有不济之相,老夫实在力不从心,还请小姐另请高明。”

    “你这好歹也是大户人家请过去的大夫,怎就这点本事?你莫不是不想帮我们看病,找理由推脱吧。”依雯觉得他见死不救,便有些不满。

    “依雯,不得无礼”。

    知宁望了望躺在裘垫上的卫琛,脸色仿佛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接着对刘大夫道:“术业有专攻,刘大夫不必勉强,不过现下可有什么药丸给他救救急,能缓一缓也是好的。”

    刘大夫这才如梦初醒般打开药箱,从里头找出几粒黄豆大小的药丸:“此丸可解小儿起热,这位公子可加大剂量服用,对身体无碍。”

    见知宁允准,刘大夫便喂卫琛服了下去,正准备收拾药箱离去之时,知宁却又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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