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见他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知宁有些不满:“夏举人博学多识,是怕解释了我也不懂吗?”

    少女转过身,她今日穿着大红织锦狐裘上,绒毛因为她的气息加重而抖动着,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洁白的狐领之间,倒显出一番女子纯真无邪的娇俏。

    卫琛黯然垂首,长得纯真善良的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最擅长博取同情,绵中藏针。

    “在下也只是猜测而已,袁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他随口一句猜测揭过,语气冷得像那挂在屋檐上的冰棱,让知宁心中愈加不悦。

    “小姐,宝琢楼到了。”依雯掀起车帘一角禀道。

    看见自家小姐一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的表情,依雯小心翼翼问:“小姐还下车吗?”

    “下,夏举人先回府,不必等我。”知宁拢了拢汤婆子,在依雯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快步入了宝琢楼。

    跟在后面的依雯一头雾水,小姐这是和姑爷吵架了?在外头都直接叫夏举人了……

    一旁的阿吉见状,轻叩车舆问:“公子,真要回府吗?”

    他也看到了少夫人气呼呼的脸色,在袁府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和公子坐了一路马车,还将公子甩在马车里头不管了。

    实在是……

    公子实在是不该。

    “回府。”卫琛命令道。

    阿吉只得咽下一肚子的话,让车夫赶回夏府。

    --

    孙掌柜和春娘子知道今日知宁要来,便都迎了上去。

    只不过眼前的少东家步履生风,看起来气势十足,并不像是来赴一场鸿门宴的模样。

    “少东家,人已经在了。”

    春娘子上前一步禀道,有些歉然,那日她叮嘱了那名伙计小心行事后,那伙计就离了吴记酥饼店,再也没回去过。

    谁也不知郑四少爷使了什么法子将人寻了过去,一通严刑拷问,直逼得那伙计供出宝琢楼来,还暴露了少东家的身份,将暗信递入了依夏所乘坐的马车之中。

    说来都是她找的伙计靠不住。

    知宁却也没有责怪春娘子,只领着人上了摘星间。

    一身宽腰粗,看起来面相凶狠的家仆立在摘星间门外,见知宁一行人进来,粗旷的声音在廊间响起,宛如洪钟:“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了,东家请吧。”

    他推开门,摘星楼里间的男子听到动静后才悠然转过身。

    隔着珠帘看不十分真切,知宁跨入门槛,命人守好门窗,依雯正要进去随侍,却被那家仆挥手一拦:“我家公子与你们东家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回避一二。”

    “你……”依雯正要与他理论,知宁半举着手制止了她。

    那家仆转身便将门一关,双手抱拳守在门口,脸上满是不屑。

    摘星间说是招待客人的雅间,也是知宁素日在宝琢楼的歇脚之地,屋内陈设雅致,产自泉窑的玉壶瓜棱春瓶内插着含苞腊梅,白玉琉璃香炉燃着袅袅清香,是知宁此前留在此处的花间露香。

    珠帘“哗啦”甩动,脚步声越来越近,知宁凝眸望去,迎面而来的郑钧对她作揖行了个礼,算是两人正式的一次见面。

    “见过袁小姐。”

    “不,现在该称一句夏少夫人。”

    郑钧面带打量之意扫视了一遍眼前的女子,中秋月圆之夜遥遥一望,便觉惊为天人,如今纳入眼帘更觉仙姿玉质。

    知宁自然而然地回了一礼,伸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郑公子有话还是直说吧,如今我已嫁为人妇,不宜在此处久留。”

    郑钧直起身,敛起眼中的惊艳之色,端坐在知宁对面的红木钩云纹扶手椅中,看着没有丝毫忸怩的女子,倒显出几分拘谨。

    想到自己将画师带到那酥饼店,令众伙计描述那小贼的模样,派府中家丁在城内暗中搜寻了好几天,才在一处酒肆揪住了跟踪自己的小贼。

    起初这小贼什么也不说,查清了这小贼的底细后,满忠用上了好些手段才将他审得开口,却也只交代了一处地点——宝琢楼。

    郑钧思来想去自己与这宝琢楼并无什么瓜葛,便利用父亲的威望,私自向所属府衙查验了一番店薄,这才发现这宝琢楼竟是袁府的产业,惊异之余,郑钧更是觉得震怒。

    这袁家简直无耻。

    他正要告知父亲自己绝对不娶袁家之女时,又听闻袁家不欲结亲的消息,这让他更气愤。

    明明是这袁家行跟踪之事在先,自己却是被嫌弃的那一个,为了让这袁家在上京中名面尽失,他准备将此事找个时机宣扬出去,没想到袁家却匆匆将女儿许配给了一名穷酸举子。

    郑钧心中嗤笑这袁家见识浅薄,井底之蛙,那日成亲时便领着满忠前去看热闹,却没想到那举子天人之姿,在人群之中分外瞩目。

    这倒让他生出几分无趣,满忠趁乱混进府中后,发现那日跟踪自己的马车正是袁家小姐专用之物,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在别人的圈套之中。

    而这人,如今就坐在他的面前。

    “夏少夫人好算计。”

    他冷不丁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倒让知宁轻笑出声:“郑四少爷在说什么,我竟然有些不明白。”

    “你派人跟踪我,不就是为了查清我置下外宅一事么?如此便可甩脱你我两家联姻,嫁给你的意中人。”

    他那日在袁府在头凑热闹,便听到有些百姓说这袁家之所以将女儿下嫁,就是因为这袁家小姐早就与这举人情意互通,暗中往来。

    “郑四少爷怕是误会了,你在外置宅子,养外室的事儿,奥,包括你那庶长子,都是户部尚书大人亲自与我父亲讲明的,我又何须派人前去查你底细呢?”

    知宁佯装镇定,这郑钧此次前来动机不明,她也不敢贸然承认。

    “你说什么?”郑钧加重了询问的语气。

    父亲何时与袁家讲明的?

    “郑四少爷竟然不知道?”知宁心中已有了盘算,饮了口香茶:“郑四少爷口口声声说我派人跟踪你,可有证据?”

    郑钧胸有成竹:“自然,人已被我扣下,现在就可以叫来当面对证。”

    “人证若是被屈打成招的,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四少爷滥用私刑呢?还是说,户部尚书的儿子有特例,可以私自软禁人口,随意毒打平民百姓?”

    “你……”郑钧被她话噎地有些语滞,没想到这女子巧舌如簧,竟将矛盾转移到人证身上。

    那小贼确实被满忠折磨得不成人样,若是拎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他私刑逼供。

    “夏少夫人好口才,若是闹到公堂之上,只恐怕夏少夫人也不能善了,毕竟这宝琢楼如今日进斗金,生意甚是兴隆,若是诸名门贵妇,豪家大族知道这楼中东家竟是个满腹算计的女子,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而且,这马车是夏少夫人之物没错吧?”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卷画纸,“唰”地一声展开,那日在兰华巷中的情景现与纸上。

    只稍一比对,那画中的马车,正是她素来所用,画中还特意详细勾勒了车夫的相貌,袁府驾车的就那几位仆丁,也不知郑钧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思。

    知宁淡然的心已经开始起伏不定,她也不想再与他绕弯子,径直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见她目光不复方才的狡黠,反倒是显出几分果决来。

    郑钧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将画纸徐徐卷起,放进袖口。

    “不瞒夏少夫人,我对这宝琢楼也十分感兴趣,想从中分得几成股份,不知夏少夫人意下如何?”

    郑钧表情十分认真,这段话说得字正腔圆,有些不够自然。

    毕竟作为二品大员的儿子,入一珠宝首饰铺的干股,实在有些戏谑。

    知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心中暗诽,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郑四少爷想占几股?”

    郑钧似乎早有准备,伸出拳头缓缓张开比划了个“五”。

    “砰”地一声,对面女子面带不虞将茶盏重重往案几上一放,露出轻慢的笑容:“郑四少爷真是好大的胃口。”

    五成!平白要给这人分去五成的利润,那她还准备开个什么分号,万一这人利用这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要挟自己,那岂不是以后她名下所有商铺都得给他奉上干股,她内心似有千百个声音在叫她万万不可答应,可一时却又找不到好的法子,若是那举人在,说不定能帮她出出主意。

    不行,那举人脾气倔得很,想必不会在无关的事上对她伸出援手。

    为拖延些时间让自己想个法子,知宁只得伸手揉揉太阳穴,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我在这楼里花费了许多心血,郑四少爷张口就要五成,是不是有些空手套白狼了,倒让我有些为难……”

    见美人示弱,郑钧也有些于心不忍:“夏少夫人放心,眼下我虽没有这么多真金白银投入进来,但日后我必定会想办法弥补这五成的干股。”

    日后?日后是准备拿她楼里的利润来为他填这个窟窿吗?

    知宁越想越郁闷,有气无力地说:“没有真金白银也不要紧,总要拿些田产地契来抵押吧。”

    她抬眸睨着眼前的男子,发现郑钧脸上并无不耐之色,反倒有些束手无策的焦急感。

    堂堂户部尚书的四公子,说要入股,却连本金都没有,如此狼狈不堪,难道是另有隐情?

    知宁循循诱然:“没有田产地契,古董玉玩也行,你不会连这些都拿不出来吧?你可莫要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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