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蜀

    萧懿坐在马车上默默哀叹,一路上也就唏嘘了百八十次吧,任谁莫名被发配到古代也会和她一样吧。要说这是哪一朝,她也对应不上。国号是唐没错,当今圣人也姓李氏,但他又不是历史书上记载的任何一任李唐的掌权者。

    既来之,则安之。萧懿安慰自己,起码现在还算中产家庭,略有薄资。

    说到家庭,原主也是挺惨的,一年之间先是丧母后是丧父,自己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打击可能让她失去了生活寄托,葬父后一病不起。接着,萧懿便过来了,巧的是名字都一样儿。

    萧父咽气前,嘱咐管事丁二护送小娘子回长安寻亲。于是刚来贵宝地的萧懿,变卖益州家产,带着精简过的箱笼,携傅母、婢女跟着丁二踏上了出蜀路。

    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真的不是胡说的。从益州到长安走的是金牛道,经绵州至利州,过剑门关,渡嘉陵江,往东北方向跋涉,一路山路迢迢,雄关险要。

    萧懿一行跟随商队,与其他出蜀的人家结伴。由于家眷多,车队走不快,耗时近一个月才到梁州地界,但好在一路平安顺遂。

    真到了梁州,离长安也就近了,且接下来走的都是官道,不出五六天也就能结束行程了。萧懿刚来这朝代就跑了次古代长途,现在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总算能安心梳理小娘子的记忆了。

    萧父似和家族不亲近,可能是妾生子的关系。自他成家定居在益州后就鲜少回长安探亲。萧懿记忆里仅有一次,泰康六年,算一算也是九年前了。

    当时萧祖父离世,萧父带着丁二回长安祭拜。除此外,萧父和萧伯父偶有通信,隐约说起伯父丁忧后再起复了,官职不低。但说来奇怪,萧懿和母亲是从未见过萧家人的。

    原主小时候好奇过亲祖母,但萧父从没深说,只说是粟特人,所以她也算是四分之一混血儿。萧懿穿来的第二天,看着铜鉴里的剔透样貌,琼鼻朱唇、肤白浅瞳、黑发微曲,感慨这也算是无痛整形了。而且小姑娘的胡汉血统融合很好,没有强烈的异族感,少了很多麻烦事儿。

    萧母也是亲缘浅的,本姓薛名涵,长于宦仕家族。十岁那年,薛家牵扯入启元三年皇子谋反案中,女子没入掖庭,男丁皆充兵配流蜀地巂州。直到开国皇帝崩,新帝继位大赦,诏令放大龄宫女,萧母才得以出宫。

    萧母甚少提及薛家亲人,只常去益州城内香火最旺的圣安寺供奉,萧懿陪同过几次。

    所以,萧懿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孤儿了。也正是如此,萧父只得将女儿托付给远在千里外的萧伯父。

    为了能快速进京寻亲,萧懿将萧家在益州经营十几年的成果依数变现。除首饰玉件等要留着的纪念物,萧家的不动产,几处临街商铺、二进宅院全部外售。由于萧家主家就三人,奴仆不多,当即也销了奴契遣散了大半。

    侍从跟来长安的只剩孙媪和阿田,前者是跟着萧家的老人了,无儿无女;后者是被卖到萧家的,被家里阿耶阿娘伤了心。两人在蜀地没有牵挂,都坚定小娘子在哪她们去哪。

    人际关系着实简单,没什么好顾虑的。萧懿又在脑中盘点了下财产,家产变卖的钱并上萧母萧父的存款,将将二百余两金及方便路上使用的几贯钱。按照现在兑换率,一两金大概六贯。长安居大不易,希望物价能友好一些吧,她心里碎碎念着。

    “女郎,快到城门了,”阿田掀起车笭一角欣喜道。

    大家都忍受长途跋涉很久了,连孙媪都精神一振,也顾不得叱止阿田不守礼的行为。

    萧懿探过身去,视线尚未清明,却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远及近疾驰而来,扬风卷尘的,车帘子被带动着上下翻卷。

    纵马走在最前头的男子脚蹬乌色尖头靴,身着碧青翻领袍服,下颌线条流利,鼻峰挺拔。萧懿视线逡巡了几圈,男子突然侧身,目光直射了过来,须臾之间便又御马奔远。

    萧懿从愣了愣神,好警觉的一人。但,刚才的脸也太完美了!

    轮廓如雕刻,剑眉如星,双眼深邃熠熠,对视的一秒感觉心脏都停了下来,在现代肯定迷妹无数。长安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帅哥就是多。不过能在长安城外肆意策马且随从众多的,这帅哥非富即贵啊。

    马车过明德门勘查公验后,一行人终于踏入了长安城,踩在朱雀街上。

    第一印象,朱雀街真宽敞啊。它大致百米宽,作为长安城的中轴线,此刻车马如龙。长安被横纵交错的街道分成一百零八坊,据丁二说萧家在城东的亲仁坊,算是三环的好位置了。

    “丁阿叔,我等先寻邸舍整顿一二,再登门不迟。”

    萧懿看破管事径直拜访萧大伯的意图,先开口道。灰头土脸上门,看起来妥妥的穷亲戚打秋风啊,况且她还不想这么快认亲呢,谁知道萧家人是好是坏呢?

    “喏”丁二随即和车队领头私语片刻后,一行人便去了邸舍。

    待箱笼搬入室内,萧懿又道:“丁阿叔,现已到长安,儿自会拜见伯父。阿婶有孕即将生产,阿叔快回蜀照看一二。”

    丁二有些犹豫:“奴应了阿郎,必稳妥送女郎至萧宅。”

    “长安三百步一望楼,管理森严,且还有孙媪、阿田相随,阿叔大可放心。”萧懿宽慰他。

    来回劝说了数次,可能也是有萧懿母亲高龄产子不顺的前例在,丁二终于答应第二日返蜀,恰巧能和载满长安紧俏物品的商队一同返程。

    翌日一大早,用过了朝食,萧懿送出贺新生之喜的礼金,便挥别了丁二。

    孙媪眼中含泪:“这一别,应是难再见了。”

    萧懿沉默了,这时交通确实不便利,她在益州没亲人大概也不会再回去了。

    三人惆怅了片刻,萧懿出声安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莫伤心。昨日时间紧凑,尚且来不及看长安城,我们外出探探路去?”

    阿田虽比萧懿大两三岁,但也还是孩子气的,立马赞同“喏”。孙媪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已经被阿田裹挟着走了。

    萧懿提出逛街,不仅仅是对这个时候的大都市好奇,更多的是想做市场调研。

    也不知道萧伯父一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萧父这支算分出去的庶子,情分多少尚不好估量。而且就算萧伯父念着兄弟手足情,伯母要是不乐意呢,毕竟养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要贴一副嫁妆,算是桩麻烦事儿。

    再说,凭着萧家的地位,要是伯母面慈心狠,随意将她发嫁了,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

    萧懿短短几步路已经脑补了太多狗血剧情,下定决心最好是能在长安买房置业,经营商铺保障稳定经济来源,后续再做其他打算。这可得好好劝说孙媪和阿田呢,后方必须要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调研,倒是要好好看看长安的商业发展情况,创业只需成功不许失败!哎,毕竟荷包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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