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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

    三组成功查获身份信息的十个号码中,除了先前提及的死于犯人之手的三人、不在本地的四人和早就过世的二人,还剩下一人家庭事业双丰收地生活燕川市。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同时也是为了守株待兔,施杨查到他的住址后,立马带上一批人赶了过去。尽管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但在众人的努力下,终是将犯人逮住了。

    绳藤的模样和十年前基本没有大改,一如既往的杨梅头和死气沉沉的三角眼,不协调的五官犹给人一种生拼硬凑出来的别扭怪感,浑身上下充斥着长期隐居于黑暗之中的阴沉气息。听闻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他头也不抬头,保持着双手拷于背后的坐姿,有气无力地趴着桌,似乎麻/醉剂的效力还未消退。甯安轻轻在他对面坐下,也不来平日审讯的枯燥一套,而是看着他的火车购票记录,聊天似的问:“就算他们在天涯海角,你也要追到底吗?”

    绳藤眼珠略微一动,不置可否。

    “辞去工作、卖掉房子、从父母面前消失。你觉得洛洛希望你这么做吗?”

    “……”

    “事已至此,不管你招不招认,惩罚都不可避免。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听到你亲口讲出来。”

    “……”

    接下去半个小时,无论甯安说什么,绳藤都不为所动,仅呆呆地凝视平淡无奇的白色墙壁,仿佛那里有一只唯有他才能看到的蜗牛在爬行。甯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审讯室,对欧阳尧旭道:“欧阳尧旭,你去和他谈谈吧。”

    欧阳尧旭当即瞪大双眼,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疑问目光,伸手指向自己。甯安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地说:“嗯,交给你了。”

    虽然以前不是没审讯过异类,但那顶多仅能算是瞎叫嚷,完全没一点技术含量;况且此次是甯安点名,欧阳尧旭不禁紧张得心脏砰砰作响,甚至连话都讲不出来了。可一想到甯安正在单向透视玻璃后面注视着自己,他就觉得必须好好表现。于是暗暗掐了一下大腿,调整好状态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抬眼将视线落在绳藤身上,底气不足却强装理直气壮地问:“你其实,并不想替洛洛报仇吧?”

    绳藤的呆滞眼神在一瞬间闪现出了作为活人的生气,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像一具尸体般一动不动、缄默不语。欧阳尧旭没注意到这些最能反映一个人内心深处波动的小细节,继续试探道:“我不懂。你明明没想帮她报仇,却仍旧杀死了她妈和那些男人。为什么?”

    “……”

    见绳藤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欧阳尧旭下意识瞥向单向透视玻璃,却又在目光触及玻璃的瞬间,像是碰到炽烫的东西似的猛然收了回来。他低下头,努嘴抿唇,绞尽脑汁究竟如何才能让这家伙招供,却因为毫无头绪,把西装衣角扯得满是褶皱。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经过片刻的沉默,绳藤居然主动开口了:“为什么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报仇?”

    欧阳尧旭愣了愣,脸上不自觉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后又唯恐对方改变主意似的赶紧回道:“因……因为复仇没有任何意义!”他说完,陡然轻下声音,以宛若感同身受的口吻,喃喃自语似的说:“即使把所有人都杀了,她也回不来。所以,复仇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的复仇,只是活下来的人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宣泄愤恨、为了能有让自己好受一点的,自以为是的借口罢了。”

    “……”

    绳藤又不作声了。这让欧阳尧旭担心自己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加上还被隔壁的一双双眼睛盯着,难免逐渐焦躁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终于到达极限,行将暴露缺乏耐心的本性,从凳子上蹿起来暴打对方一顿时,却听他冷不防开口道:“我不是为了给洛洛报仇,才杀死他们的。”

    欧阳尧旭立时怒气全消,欣喜难抑地眼角泛红,几乎要哭出来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绳藤闻言夷犹半晌,试图单靠脊柱的力量撑起身子,却次次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他只好尽力掰正脑袋,下巴支着桌面,略显吃力地说:“我收到了她的信。”

    “信?什么信?”

    “洛洛的信。”

    “什……什么?!”欧阳尧旭大惊失色,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你……你说鬼……鬼给你……”

    “不是。我之前和洛洛去书屋的时候,看到有‘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的服务,她就写了一封。可我又何曾想到,她写给的对象,居然是我。”

    “呼——不是鬼就好。”欧阳尧旭抚抚自己的小心脏,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既然不是鬼,就不要说得那么容易引起误会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绳藤:“……”

    经此一段小插曲,欧阳尧旭放松了下来。他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于胸前,神气十足地抬起下巴,换了个极其豪迈舒适的坐姿。而后,他又思及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甯安眼底,便立马端正坐好,小学生上课似的将双手平搁于桌面上,和颜悦色地问:“所以呢?她在信上说了什么?”

    绳藤瞅了瞅欧阳尧旭,垂眸静默少顷,闭上眼,缓缓地回答:“‘我们两个的心扉始终是封闭的,从来都不曾向对方打开过。’”

    “呐,绳藤,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绳藤抬起头,瞧了眼没缘由冒出这么一句的洛洛,也不问她何出此言,反而自顾自拿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送进嘴里。洛洛对他的反应略感不满,噘起嘴唇道:“你不回答吗?”

    对于洛洛的无厘头和任性妄为,绳藤早已得了无数个血的教训。因此就算她由于自己拒绝回答而当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能内心毫无波澜地接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切,分明就不关心,装什么装。”洛洛不爽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奇怪罢了。明明天天在一起,相互间却什么都不了解。”

    “这很奇怪吗?”绳藤淡漠地吃着薯条。

    “怎么不奇怪了?好朋友就应该对对方的事了如指掌啊!”洛洛忿忿说罢,穷追不舍地问:“绳藤,你老实交代,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

    “真是的,我都亲口问你了,给个回应会死吗?”洛洛夺过绳藤手中的薯条丢进嘴中,不快地嚼起来,“算了,反正我也想象的出来。明知你不受同学待见,却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死缠烂打、单方面宣称你是我男友,害得你被全班男生报复、放学遭高年级围堵群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我是全校有名的校花呢。”

    “……”

    “可即便如此,你也从未推开我或是赶我走。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扫把星吗?”

    “不觉得。”

    “那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我怎么看待你很重要吗?”

    “是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绳藤看了看目光炯炯的洛洛,犹豫顷刻,勉为其难地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审视打量起她来。

    洛洛的美,是纵然嫉妒心和自尊心再强的女生,也会感到自惭形秽的程度。她全身充满青春少女的朝气与活力,虽然看上去纯洁无垢、天真烂漫,但那双水润灵动的眼眸却散发着与其稚嫩年龄远不相符的、如妖精般挠人妩媚的气息,乃至于即使穿着松松垮垮的土校服、扎着最普通的马尾辫,也能成为茫茫人海中最美丽最耀眼的一朵花。因此光从外貌而言的话,绳藤对洛洛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漂亮。

    然而绳藤的经历不允许他像同龄人一样幼稚肤浅,所以他从未对洛洛做出过任何评价。或者说,正因为认识到了洛洛这个人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他才无法给出评价。

    “无感。”

    “……诶?你说什么?”

    “无感。”绳藤淡淡地重复道,“因为对你无感,所以赶不赶走都无所谓。”

    其实绳藤说第一遍时,洛洛就已经听见了。但由于太过震惊和难以相信,她才让他重新讲一次,即给他一次改口的机会。然而可惜的是,对方并不领情。

    “笨蛋绳藤!你这样比说讨厌我更让我伤心好不?”

    洛洛眼眶通红、泪光闪烁地喊完,即刻一手抱头一手敲桌,楚楚可怜地嚎啕大哭了起来:“笨蛋笨蛋!绳藤你这个笨蛋!”

    绳藤极度缺乏弄哭对方的自觉,见周围人投来视线,方才不慌不忙地说:“别装了。”

    “呜呜呜呜呜……”

    “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实话实说的确比撒谎好,但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呢?我可是女孩子啊!”

    “因为是女孩子,就必须说得委婉一些吗?”

    “废话!”

    “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脸皮薄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女人是没有脸皮,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啊!”

    看着洛洛说教般的一本正经的表情,绳藤仍然毫无接话的欲望。半分钟后,他幽幽地说:“你的脸皮是挺厚的。”

    洛洛登时眉毛拧成一条,语调不自觉拔高:“你什么意思?”

    “涂那么多粉,脸皮当然厚了。”绳藤冷漠地解释道。

    “你……”洛洛愠恼地瞪视对方,眼珠子几乎蹦出眼眶,可见其完全不以为意,也只能偃旗息鼓,闷闷不乐地别过脸,不动声色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涂那么厚的粉底吗?”

    绳藤慢吞吞地啃着汉堡:“老师都没过问,我又为什么要管?不过,一向对自己外表极端自信且不屑于化妆的你突然开始浓妆艳抹,确实不太正常。”

    “所以呢?”

    “女人素来喜欢把光鲜亮丽的假相展示给他人,把丑陋恶心的真实面貌留给自己。明明是无异于刷油漆的举动,却能让她们在他人面前重拾尊严、露出如获新生般幸福的笑容。我很不理解。”

    “男人要是能理解女人,就不会有那么多外遇和离婚了。”

    “你应该也是为了掩饰什么,才在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粉吧。”

    “那我想掩饰什么呢?”

    洛洛双手撑着下巴,双眼圆睁,迫切渴望地盯着绳藤。绳藤看了看即使是如鲜血般绯红的唇膏也遮掩不住的痂印,再看了看若隐若现于其校服领口后方、类似蚊虫叮咬的粉色痕迹,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

    洛洛瞬时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失落道:“为什么?”

    绳藤咽下最后一口汉堡,漫不经心地将包装纸揉成一团,放进纸盒里盖好,“我还没跟你熟到,能够知晓你所有事的程度吧?”

    话音一落,洛洛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撞过挡道的客人,快步夺门而出。绳藤尽管懒得去追,但又怎么也无视不了被落在座椅上的花哨书包,于是无可奈何地喊服务员打包未吃完的薯条和鸡翅,蜗牛爬行般地走出快餐店。

    洛洛正在路边,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而她搂着他手臂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贴上去。

    站街女。

    这是绳藤望见这副样子的洛洛后,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一个词。

    “你的书包。”

    他淡然上前,把书包递向洛洛。洛洛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转头对男人娇媚地笑道:“我们走吧。”

    “嗯。”

    男人心领神会地眯眼微笑,正欲起步,却又被拦住了:“你的书包。”

    洛洛啧了一声,不悦地瞪着绳藤,表情极臭。男人看热闹似的问:“小妹妹,这位是你的同学吗?”

    洛洛声音清冷地答:“我不认识他。”

    “可他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似乎还是来还你书包的。”

    “我不认识他。”

    “那就没办法了呢。”男人故作为难道:“小弟弟,用这么不像样的手段勾搭女生,可是会被嫌弃的哦~”

    他牵起洛洛的手,面带胜利者一般的得意笑容,昂首挺胸地和她离开了。绳藤垂着脑袋,风吹不动地杵了会儿后,蓦地大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男人随即止步,略微偏过头,以讽刺和挑衅的口吻道:“当然是你这种小屁孩无法企及的地方了。”

    刹那间,男人像被一只无形巨掌压制着似的,“咚”的一声横躺在地,浑身骨头发出沉闷的咯吱断裂声,仿若下一秒就会像遭受挤压的气球一样爆炸。由于他的惨叫过于凄厉和尖锐,摸不清楚状况的洛洛被吓到了,四肢僵硬地愣于原地,涂满腮红的脸颊也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忽然,从左手处传来的粗糙触感和温暖体温将她的神智从远方拉回现实,令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她看着紧紧牵着自己、脊背弯成一张弓的绳藤,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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