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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九

    这两天,晨星浑身都提不起劲。

    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秦源野背叛了部门;二是因为施杨受此事影响被剥夺了监护人资格,同时还被下了最后警告——如果再失职犯错的话,就永远别想继续留在策处科了。

    “我说,能不能别再叹气了?难得今天阿姨给我打的都是瘦肉,被你搞得都没胃口了!”

    听到欧阳尧旭的抱怨,晨星怔了怔,继而立刻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一塌糊涂的表情:“抱歉,我不叹了。”

    “真是的。”欧阳尧旭不开心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夹起一块鲜嫩的红烧肉送进嘴里安抚自己那窝火的胃,“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动不动就‘唉’‘唉’‘唉’的。难道大姨妈缺勤了?”

    晨星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大姨妈一向准时,不迟到也不早退,谢谢关心。”

    “那你干嘛老是唉声叹气啊?”

    “师父被罚,我这个当弟子的怎么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何况,我本来还和组长约好了一起想办法治疗莘……源野的,可她却……”

    “原来如此,因为好心喂了狗而备受打击吗?”

    晨星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没帮到她的自己很没用。”

    “为什么?她可是背叛了我们的叛徒啊。”

    “这是两码事。”

    欧阳尧旭不解地皱起眉:“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晨星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们是同组组员。”

    这回答不知哪里戳中了欧阳尧旭的笑点,令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和她是同组组员,难道我就不是了吗?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

    晨星认真地脱口而出:“你是中途加入的,而且原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哼,的确无法否认呢。不过,你有比我‘早’到哪去吗?”欧阳尧旭强毫不留情地反问,“据我所知,你俩一同执行任务,仅限于梦幻岛那次吧?后来尽管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却因为地铁事件泡了汤。在这之后,你们私下里还有来往吗?”

    晨星仔细地搜索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她还叫我帮她带过零食。”

    欧阳尧旭无语地吁了口气、扶了下额,一副断定对方已然无药可救的模样。晨星隐隐能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他无法理解自己对秦源野的执着,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单纯的同事和上下属关系比不上朋友和亲人那么亲切,源野作为师父的监护……过去的监护对象,我跟她的交往确实不多不深,也没有坚持她的背叛另有隐情的自信。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曾是我们同伴,所以我……”

    欧阳尧旭眯起眼,以略微尖锐的视线,像在琢磨什么似的无声打量起晨星来。晨星被他盯得上下不自在,感觉有人故意拿毛笔在自己皮肤上划来划去似的:“干嘛这么看我?”

    “晨星,如果食人鬼不是三组的人,你还会对她这么耿耿于怀吗?”

    “诶?”晨星一愣,似是听不懂欧阳尧旭的问题。

    “你承认你和食人鬼交情浅薄,同时又一直强调你和她是组员。所以我想,假如她不是我们组员的话,你或许就不会后悔没帮她摆脱食人症了吧?”

    “我……”晨星呆若木鸡,不禁产生了动摇——原来我是这样想的吗?

    “哼,看来除了胆小鬼外,你还是个相当‘不健全’的人啊。真是有趣。”欧阳尧旭双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带着几分凉意微微上扬,眼中含着浅薄的鄙夷之情,与平日那个笨手笨脚、脑袋缺根筋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欧阳尧旭?”

    像是确认坐在对面之人是自己熟知的欧阳尧旭般,晨星惊愕顷刻,迟疑地唤了遍他的名字。欧阳尧旭被她这副反应逗笑了,轻轻哼了两声,方才脸上的寒意仿佛幻影一般,不着痕迹地遁形了。

    “我吃完了。”他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嗯。”看着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打发时间的欧阳尧旭,晨星心不在焉地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米饭,好似被人催促着一样,快速送进了嘴里。

    “抱歉,我把你怀疑范冰是内奸的事告诉了她。”

    话音一落,施杨向甯安深深地弯下了腰。甯安被这猝不及防的鞠躬吓了一跳,正要让他把身子抬起来,大脑却蓦然理解了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何意:“‘她’是指,莘……源野?”

    “嗯。”

    甯安睖睁地盯着施杨宽厚的背部,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为什么?”

    “……”

    虽然施杨沉默不语,保持着请求原谅的姿势纹丝不动,但稍一思忖,甯安便立即明白了他采取此举的原因——秦源野作为一度倒向部门的叛徒,若“空手”回去,一定很难在塞勒涅立足。换言之,施杨是为了她不受欺负,才向她泄露这个秘密的。

    固然不能说完全心无芥蒂,但甯安还是伸手扶起施杨,平和地笑了笑:“我理解。换作娜娜,我也会这么做的。”

    施杨低眉垂眸,一声不吭。

    “不过如此一来,副科长肯定会变得非常谨慎吧——当然,前提是她真是内鬼。”甯安蹙眉思考须臾,冷不防自嘲般地一笑,“这样,或许挺好的。”

    施杨惊奇地看了看有点像被逼得走投无路、进而精神错乱的甯安,恍然领会了他那犹如冰山一角的后一句话:“你就这么看重欧阳尧旭吗?”

    甯安不置可否:“那孩子本性不坏,甚至还跟钟轶和钟晴一样,是受害者。我已经害他失去了哥哥,所以不想再害他失去母亲了。”

    见其一副对欧阳尧旭深怀愧疚的样子,施杨轻轻叹了一息——尽管在放心不下他人这点上,他俩是“一丘之貉”,但这种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格,迟早会令他不堪重负。

    “裴井然的死,不是你的错。”他嗓音低沉地说。

    甯安浅浅地笑了笑:“愧疚这种东西,无关对错。”

    施杨自知不善言辞,也明白对方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想法,于是就此缄口了。甯安瞧了眼手表,见午休行将终了,以结束闲聊一般的语气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不健全的人吗?

    晨星对着电脑上打开的工作窗口,整个人处于魂不守舍的失神状态。

    若惧怕回忆起过去算人格缺陷的话,晨星料想自己应该早已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然而欧阳尧旭在说她“不健全”时,还提及了“胆小鬼”。也就是说,他认为她的不健全之处,并不在于她不愿直面随时都能回想起来的记忆,而是在于其他方面。

    “为什么被欧阳尧旭说‘不健全’时,没有产生厌恶的情感呢?难道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哪里比较异常吗?”

    晨星忍不住在心里自我怀疑。

    ——“你既不想探究他隐私,也没想让他原谅她们,那你提这些话干嘛?”

    ——“你还在寻找吗?所谓联系。”

    ——“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所谓的联系,而只是个能让你得以依存的名分罢了。我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

    刹那间,宛若一根螺丝松动脱落的感觉,晨星猛一个激灵,背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最后一个声音,是谁?

    “一回来就卧病在床,可真是位令人头疼的患者啊。”

    伴随着一阵亲切温和的招呼,约瑟夫·李双手背于身后,眼角甩出两道大大的鱼尾纹,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房间。虽然有近两年未见,但这家伙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笑容,秦源野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约瑟夫的笑和怀珺衡一样,同属于深不可测的类型,但两者亦存在明显的区别。怀珺衡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笑,即使旁人在高谈阔论一些极其枯燥乏味或是肮脏龌龊的事,他也能保持不露齿的端庄微笑,似在认真倾听,似在神游天际,给人一种由不明所以发展而来的深不可测之感,同大智若愚相似。而约瑟夫,他的笑固然亲和礼貌,却免不了一股隐隐的攻击性和侵略感;他的笑,仅是一张用于伪装其可怖本性的面具,一颦一笑之间包含了浓重的算计和试探之意,算计对方究竟有几分利用价值,试探他是否能成为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提线人偶。秦源野一点不怕自己究竟被他估成几斤几两,毕竟他正是因为对自己怀有莫大的兴趣,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既不抗拒又不欢迎地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坐在床沿喂自己喝米汤的黄金娇,以眼神示意她暂时出去一会儿。黄金娇明白他俩有正事要谈,故而即使不愿离开她半步,也不多加耽搁地照做了。

    在椅子上坐下后,约瑟夫瞥了瞥秦源野脖子上的层层绷带,温文尔雅地说:“我听戴小姐说了。这么讨厌她的话,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昨日,秦源野在去向约瑟夫的咨询室的路上,恰巧撞见了戴素楠。尽管听说了食人鬼回归的消息,但由于不知秦源野就是那传说中的食人鬼,戴素楠免不了为这意料之外的再会感到诧异。下一刻,她坏笑着勾起唇角,落落大方地上前“问候”:“喂,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

    秦源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沉默不语。

    “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戴素楠轻笑一声,探过头,在秦源野耳畔呢喃道,“你妹妹此刻正……不,早在我俩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两手死死地掐着你的脖子,一副恨不得带你一起下地狱的恶毒模样了。”

    “哼,难怪老是隔三岔五的鬼压床。原来是真有鬼啊。”秦源野稍稍一愣,不屑一顾地推开了戴素楠,随即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

    “没用的。”鲜红的暖流顺着刀刃和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戴素楠冷眼旁观她倒下,鄙薄地说:“你这样根本伤不了她。”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秦源野又怎会不晓?明明深知这一刀下去,痛的是自己,有可能丧命亦是自己,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地,近乎决绝地下了手。为什么?答案同样显而易见——她嫉妒她。

    由于刀口比较深,秦源野目前难以发声。取而代之,她鄙夷地勾了勾嘴角,意思是:“您大可省省您那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恶心一套,怪膈应人的。反正所谓的职业道德在您眼里,比屁还不如吧?”

    约瑟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仿若把她的心声尽数听去了一般:“对于出生在那样畸形家庭中的你来说,名字的意义非比寻常,甚至可以说等同于你这个人的存在。然而为了沈连寂,你已经不惜抹杀了一遍自己。如今,又要重蹈覆辙吗?”

    “不是重蹈覆辙。”秦源野直视约瑟夫的双目,眼神坚定无比地心道,“这次,我要彻底成全他。哪怕为此,秦源野将永远从世上消失。”

    谈及成人前的恋爱,除了学业因素外,大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不外乎“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没错,许多人成年后都不曾品尝过恋爱的滋味,遑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和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可谁能断定在年少时遇见的他(她),一定不是此生的唯一呢?

    ——萌发于幼年时的种子,不幸夭折于含苞待放前夕。可纵使是枯枝烂叶,也能化为营养润入泥土,为下一朵开于此处的花,奉献上自己卑微的一切。

    “我……爱……你……”

    如凌迟般撕扯着尚未愈合的声带,秦源野一字一顿地开口,鲜血渐渐染红洁白的绷带,为这声无法传达的低微告白,添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

    “我……会把……她,还给……你……所以,请……原谅……”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最后一个“我”字至始至终,都没能被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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