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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

    “真是帮大忙了,甯组长!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你和施专员赶紧去休息吧。”

    自从被撤出前线工作后,三组基本上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于是范冰以“部门不养吃白饭的”为由,把他们“贬”去善后科当碎催去了。善后科的职责,简单来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抹除掉异类在社会上留下的痕迹,从而确保他们的存在不被外界知晓。然而如今,异类的“屈辱历史”和部门的“光辉事迹”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虽说善后行动的保密性不比从前,但鉴于上个月连续发生了两起示威事件,为了不进一步恶化局势,善后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低调风格行事,甚至比以前还要小心翼翼。见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甯安谢了善后科副科长的好意,唤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搬运着沉重尸袋的施杨,与他一起到旁边歇息了。

    这是一个废弃了多年的地下停车场。前不久,联络科发现有异类定期在此处集会,立刻将情况反馈给了策处科。而一组经过一番调查,得知这些异类打算在市中心制造恐怖事件,便决定将他们就地正法。处刑人不用多说,自然是每次出场都会刮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单钰珏。这回,她仍旧没有手下留情。十三个异类,在短短十分钟内变成了一百七十六块肉。

    由于尸块数量太多,又散落在四面八方,甯安便吹起一股风,把它们集中到一块儿,还顺便根据着装和切口形状,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分类”和“拼装”。虽然这一场景诡异到无以言表,且甯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把能力用以收尸的一天,但善后科的成员们却连连拍手叫好,各个都是一副羡慕又感激涕零的样子——因为他们不必动手一块一块地搬了。

    其实一开始,甯安还担心善后科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他们,但正式相处下来后,除了略有点被彻底当成工具人的感觉,整体上还是挺不错的,既不用身处险境,也无需面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大压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完全没有处理异类事件时的那种被人拿刀抵着脖子一样的紧张感,就是一天得在城市里往复辗转,可谓另一种意义上的累。

    尸块被清理完后,轮到清除血迹的小队上场了。不想被药水和血腥臭的混合味熏坏鼻子,甯安和施杨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向停车场外走去。这时,一位身材高挑,戴着宽大的黑色兜帽,穿着一件裹住了下半张脸的高领衫的人,低着头从他们对面走来,对副科长说:“目击者的记忆,全都删除干净了。”

    “嗯。辛苦了。”

    兜帽女继续垂着头,独自出了停车场。望着她那莫名有些眼熟的背影,甯安稍稍一顿,询问道:“副科长,刚才那位是……”

    “我们善后科的大宝贝哦。”副科长林国顺自豪地回答道,“说起来,甯组长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吧?这也难怪。前阵子,她一直在科长那边帮忙来着。”

    “她刚才说,她删掉了目击者的记忆?”

    “是啊。像我们这种专门干擦屁股活儿的人,当然少不了拥有精神系能力的帮手了。不过咱们这儿不像你们策处科那样有‘监护人’制度,所以科内的异类都由我和科长看管。当然,‘保险’还是会让他们好好戴着的。毕竟精神系能力的异类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她……叫什么名字?”

    “辛辰。但是因为谐音,科室里的人普遍喜欢叫她‘星辰’。”

    与此同时,被甯安以“不适合干体力活”为理由拒绝同去支援后勤科的晨星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静静地观察着同样干不了体力活的欧阳尧旭。方才,和玉笙去档案室查询资料了,故而办公室里剩下他们二人和默默蹲在角落学写字的钟轶和钟晴。晨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无权阅览嘉定疗养院事件的案卷,于是犹豫片刻,缓缓走过去问:“欧阳尧旭,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脑吗?”

    虽然欧阳尧旭依先前所言,不再刻意回避晨星了,但晨星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原先的样子了——非常微妙的,说不出的东西。欧阳尧旭微微抬眼瞅了瞅她,不冷不热地问:“你自己的呢?”

    晨星睁眼说瞎话:“坏了。”

    “那就找人来修呗。”

    “可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办,等不了。”

    欧阳尧旭轻轻用脚把转椅往旁边推了一下,给晨星腾出使用电脑的空间。晨星看了他一眼,不习惯他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似的问:“那个,你这电脑好像没连网啊。”

    “你不会自己连吗?”

    “可是我忘了我内网账号的密码……”

    欧阳尧旭直勾勾地端详了她须臾,冷不防大笑着嘲讽道:“猪啊你!连自己的内网账号都会忘!比我还蠢!”

    晨星:“……”

    方才被他盯着时,还以为谎言暴露了,差点就要退缩。不过,这货竟然会有自知之明,真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喜事。不枉组长整日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栽培他了。

    “哼,女人就是麻烦。”欧阳尧旭一边抱怨,一边用脚和屁股把转椅挪回原位,一气呵成地连上了内网,丝毫未察觉到晨星的余光格外关注他的键盘和手指。随后,他站起来,甩给她一道潇洒的背影:“别乱上网站感染病毒哦。我去上个厕所。”

    晨星无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在半小时前、五十分钟前和七十三分钟前上过了吗?”

    欧阳尧旭登炸起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这女人好可怕:“喝了奶茶不行吗!”

    晨星一本正经:“但你这也太频繁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去你的!老子肾好的很!不许你瞎说!”

    欧阳尧旭一面气急败坏,一面上蹿下跳地冲出了办公室。晨星忍不住笑了笑,坐下来,点开部门内部系统的界面。

    想要查看部门的内部资料,需要按以下两个步骤操作:连上局域网,登录加密数据库的个人账户。大部分专员会把内网账号和数据库账户设置成不一样的密码,但像欧阳少爷这种脑容量有限、记忆力又差的家伙,八成所有账号——包括游戏、网络支付和手机锁屏——用的都是同一串密码。果不其然,不费吹灰之力,晨星就成功登进了他的数据库账户。

    按规定,专员间是禁止借出或借用他人的数据库账号的。因为每位专员的等级各不相同,查看档案的权限也高低不一。然而晨星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等级明明绰绰有余,却无权查阅嘉定疗养院事件的档案,所以只能委屈欧阳少爷和自己一起下水了。当然,若被发现了,她决不会让他背黑锅的。她用力弯了弯隐隐开始颤抖的十指,输入“嘉定疗养院怪兽袭击事件”,然后点击记录进入阅读模式。随即,她如同撞见垂头散发的贞子陡然把手伸出屏幕一般,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呆若木鸡。

    “啊~偷看可是坏孩子才会做的勾当呢。看来,得好好教训你一下才行啊。”

    闻声,晨星呆滞地转过头,继而在看到应月的瞬间,猛地浑身一颤,连同转椅摔在了地上。此刻的应月,笑容阴鸷恐怖,目光犀利尖锐,嘴角扭曲地上扬,俨然一头迫不及待地将爪下小白兔开膛破肚的豺狼。刹那间,晨星没来由地觉得,这情景有点似曾相识。

    心脏陡然紧揪成一团,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应月忽然收起凶恶骇人的面目,放下玫瑰花束和一盒包装精巧的点心,弯下腰,温和地看着晨星,以好比找到新玩具的孩童般的语气问:“为什么要偷看这个案卷?”

    晨星呼吸滞缓,惊恐的视线宛若被粘在了应月身上一样,无论如何都移不开。

    “真在意自己的过去的话,比起偷偷摸摸地违反规定,直接恢复记忆不是更省事吗?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逻辑呢。”应月继续靠近晨星,脸上笑意不断加深,声音也愈发温柔起来,然而他越是露出微笑、越是温声细语,晨星就越觉有一把锋利的尖刀残忍地剜着她的内脏,一下又一下地捅进她的心坎,“不过,你为何突然对嘉定疗养院的案子产生兴趣了?应该不是你们组长,或是你师父透露给你的吧?”

    “……”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怪兽。”仿佛觉得晨星此刻的模样极为有趣似的,应月轻声笑了笑,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右手捻了捻她的发梢,“唉,实在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长发。不过,短发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韵味呢。话说回来,你现在是喜欢上欧阳阿斗了吗?”

    猝不及防的话题转移,为晨星的惊愕神情添上了一丝困惑。

    “因为喜欢上欧阳阿斗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吗?”应月在她耳畔轻轻地吹着气,“那要是我成为了你的监护对象,你就会喜欢上我了?”

    “喂!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欧阳尧旭飞速奔来,大力的一脚踹开应月,护崽似的将晨星挡在了身后。应月被踢得翻了个跟头,疼得不轻,他慢慢爬起来,一瞥像狗一样龇牙咧嘴的欧阳尧旭,虽欲发作,却仅是暗骂了句“又是你这根搅屎棍”,识趣地离开了。欧阳尧旭忙不迭把桌上的花束和点心扔进垃圾桶,嫌恶地踩了几脚出气后,赶紧扶起晨星,用湿巾替她擦脸和发丝——他怕她一想不开,把脸皮和剩下的头发也剪了。晨星魂不附体地呆坐了会儿,随后双目逐渐恢复光芒,看样子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她顿了顿,仿佛喉咙卡了一块痰似的说:“欧阳……尧旭……”

    欧阳尧旭极为关切地道:“怎么了?”

    “我刚才,用你的账号查阅了一份案卷……对不起……”

    欧阳尧旭一脸平静,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追责。他瞟了一眼电脑屏幕,淡淡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份案卷,隐藏了我的过往……”晨星握紧双拳,逼迫自己和盘托出,“我是……嘉定疗养院事件的罪魁祸首,是我,擅自恢复了汤春晖的记忆,间接杀死了那些无辜的人……”

    欧阳尧旭打量着她那深深耷下的脑袋,满眼的关怀之情,顿时被事不关己的凉意所替代。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杀了人的实感,内心深处,还在试图否认案卷的记录……我想,我应该不是因为这件案子失忆的,可连这么严重的错误都无法让我失忆的话,那我究竟是干了什么坏事,才……”

    “你是在向我博取同情吗?”

    毫无征兆的质疑,令晨星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她却在看见对方脸色的刹那,哑然失语。

    欧阳尧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以一种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出的冷漠态度,毫无感情地说:“如果你希望有人来安慰你,说不是你的错的话,抱歉,你找错人了。我只会说,这一切是你自作自受。”

    晨星沮丧地低头垂眸,无言以对。

    “以后,别搞这顾影自怜的一套了。我恶心。”

    欧阳尧旭冷冷地说完,拿起套在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出去丢了。晨星默默忍受着仿若在肆无忌惮地嘲笑她的死寂气氛,蓦地起身揣起挎包,擅自早退了。

    她明白欧阳尧旭并非故意恶言恶语相向,而是纯粹地说出真实想法。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伤心。这下,就算被厌恶被嫌弃了,也在情理之中吗?

    平心而论,晨星之所以向欧阳尧旭坦白,一是觉得必须得向他道歉,二是不想允许自己逃避残酷的真相,至于博取同情……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怀有这种卑鄙的念头。不过,既然自己未在第一时间否认,那就间接表明欧阳尧旭说的没错吗?

    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龌龊的人啊……不,要是自己不龌龊的话,怎么会至今还不敢面对过去的记忆?她自嘲地笑了笑,深刻地体会到了自身的可悲。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解除被封印起来的记忆吗?可如此一来,自己不就更不堪了吗?不行,不想被欧阳尧旭讨厌,不想被他用那样冷漠的眼神注视。到底怎么做,才会让他忘了方才的自己呢?

    晨星一边徒劳地思考,一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街道的景象宛若被车窗开了一层奇怪的滤镜似的,光怪陆离地不断于眼前闪过。恍然间,她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为何行人寥寥无几的街上,会有一辆出租车在徘徊?

    然而,已经晚了。突然一股甜腻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车间,使晨星瞬间头晕眼花,使不上力气。眼皮合上前,她隐隐看到司机转过半边脸,阴邪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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