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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五

    “我画的怀哥哥是最像的!”

    “我画的才最像!”

    “你这鼻子眼睛全是歪的,怀哥哥哪长这样!”

    “哪里歪了!没有歪!你自己眼睛歪了!”

    “死大葱,又欠揍!”

    “你才欠揍!”

    三言两语之间,江胤聪和江胤惠这对双胞胎又开始互揪着小辫子掐架了。坐在一旁的楼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没有半点上去阻止的打算。

    能与两个小家伙关在一块,对于楼莲而言,是这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中,唯一令他欣慰的事。哪怕是在知晓怀珺衡其实是部门同伙的如今,他也不放心双胞胎离开自己的视线。而他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继续照顾他们,大抵也是因为怀珺衡。

    ——“我不是叛徒,也不是内奸。塞勒涅,从一开始就是在部门的默许下成立的。”

    说没觉得被背叛,无疑是谎言。可即使重来一遍,楼莲依旧会带着双胞胎去救他;固然失望不解,但他相信,他做出的,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动静。楼莲下意识抬头望去,随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仿佛被来者的出现吓到了似的。他惊愕地盯着她,嘴唇翁动,却愣是半个字都挤不出来。焉然走到他面前,微微笑了笑,安慰般地说:“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楼莲顿时鼻子一酸,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为了掩饰,他连忙转过头,整理了一下表情,“……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焉然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多了几丝怜惜与愧疚。

    “阿姨,你谁啊?”

    双胞胎不知何时停止打闹,绕到了焉然身边。焉然和蔼一笑,温声细语地答道:“我是楼莲的妈妈。”

    “诶?!”江胤惠大惊失色,“这区区榴莲竟然也有妈妈?他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楼莲条件反射性地吐槽:“你当我是猴子吗!”

    “难道不是吗?”江胤聪替弟弟接招,“天天咋咋呼呼的,不是猴子还能是什么?”

    “你们两个……!!”

    在外敌面前,兄弟俩向来团结一致。但见楼莲就要发火,他们慌忙躲到焉然身后,泪眼汪汪地卖可怜求救。焉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向楼莲劝解道:“好了,两个孩子而已,计较什么。作为哥哥,不能这么小肚鸡肠。”

    “就是就是!”江胤惠做鬼脸吐舌,“榴莲幼稚鬼,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江胤聪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小孩要听妈妈话!”

    楼莲有苦难言,只能将闷气憋在肚子里。不过眼下,也确实不是和小屁孩一般见识的时候。于是咳了咳,略带迟疑地问:“首领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很好。”焉然这趟过来,除了确认儿子的安全之外,也有告知外界情况的意思,因此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对他的处置,上面也差不多决定了。”

    楼莲登时心生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他是你们的人,应该也不会有不好的处置吧?”

    焉然神色忧愁地说:“虽然从如今的结果来看,他的确算是我们这边的人,但往后,他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他,要被终身监禁了。”

    话音一落,楼莲险些站不住脚。他六神无主地目光上下游离片刻,继而猛地掐住焉然的胳膊,激动地吼道:“他为了你们背叛了我们大家,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焉然平静地解释:“是他自己要求的。”

    楼莲正在气头上,以至于一时没转过弯来,“你说什么?”

    “是他自己要求的。”焉然重复了一遍,“至于原因,想必你也猜得出来吧?”

    楼莲愣了愣,两手没骨头似的垂了下来。他呆呆地后退一步,一屁股砸在了椅子上。而不明真相的双胞胎还对视一眼,奇怪地问:“阿姨,终身监禁是什么意思?”

    焉然不忍地一顿,蹲下来,握着他俩的小手说:“怀哥哥要去出差,去别的地方工作,所以以后,都会由楼莲哥哥照顾你们了。”

    江胤惠听了,当即失落地低下头,看表情,似乎还有点怨气。江胤聪虽然也同样沮丧,但却强忍着没表现出来,“那等我们长大了,可以去怀哥哥工作的地方看他吗?”

    “当然。”焉然回以温暖的微笑。

    “好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怀哥哥了,惠惠你就别生气了。”江胤聪一边劝着弟弟,一边将他拉走了。焉然凝望了他们一会儿,站起来,转向楼莲,正色道:“楼莲,你也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楼莲尚未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来,故而神情难免带着几分茫然。

    “——是选择异类,还是选择人类。”焉然语气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尽管没有逼迫楼莲马上回答的迹象,但留给他的时间,委实所剩无几了。

    “我……”楼莲踌躇须臾,看了看两个小家伙的背影,再次开口,“我选择……”

    “把你扣在这张椅子上的原因,应该不用我费唇舌吧?”审讯室内,易弦面沉似水地瞪着坐在对面的柯帅,口吻冰冷地道,“竟然把之前的阿克索剩余样本掺进药里,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你这么做,是想嫁祸给薛琴任吗?”

    在易弦的印象中,柯帅的性格是比较内向保守的。之前由于检测器失窃一案而被问责时,他怯缩得简直教人不敢多骂他几句,而此时此刻,他却异常沉着冷静,不仅不冒冷汗,手脚竟也没有丝毫颤抖,好似与易弦处于不同维度的世界一样。易弦说完后,他静坐了片刻,不慌不忙地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你们的想法。”

    易弦皱起眉:“什么想法?”

    柯帅徐徐道:“上午副部长说,‘怪胎’人口总数终有一天会追赶上普通人类,我理解;为此必须谋求一条共存之路,我也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救那群‘怪物’。”

    易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们大多是第二代药剂异肽素的实验对象,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之后为了让他们继续苟延残喘下去,每天需要耗费的医疗资源也是难以想象的。部门若真想谋求一条共存的道路,就应该把资源花在正途,而不是白白浪费了。”

    易弦细品味了一下他这番话,“你的意思是,他们不值得救助,因为未来的社会是由‘怪胎’和普通人类组成的,没有‘怪物’的份?”

    “与人类和‘怪胎’相比,‘怪物’终究只是一小部分人罢了,”柯帅理直气壮地表述着自己的意见,“在数字上根本微不足道。”

    易弦稍稍吁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怪物’原来也只是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

    柯帅不由得一噎。

    “而他们,正是人类间自相残害的结果。”

    “……”

    “就算人类将来能实现整体寿命延长,所延长的寿命,也是从他们身上掠夺过来的。”

    “……”

    “‘怪胎’不是‘怪物’的敌人,人类才是。而且,人类才是注定会是毁灭的一方;‘怪胎’和‘怪物’,注定会取代人类的位置。”

    “……”

    “我会把你留着,作为部门改革的‘开始’。有任何不服吗?”

    见柯帅始终沉默不语,易弦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而在隔壁房间旁听了全过程的甯安按捺下澎湃的心绪,对晨星道:“报告就交给你了。柯帅由我带去关押室。”

    按理说,来自同一个群体的人,应当对同类更加宽容,因为他们更能理解对方的难处与无奈,但事实上,却正好相反。恶语相向、严苛刻薄的,往往是自己人,故而甯安一直想不通,同类为何相斥,异类又为何相厌?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排挤憎恶下去,除了一无所有,究竟还能得到什么?

    他止步伫立,瞥了眼身边的关押室,让看守将门打开。察觉到有人来了,被关于其中的一名异类立即蹿起来企图实施攻击,却被其他异类及时拉住了。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这帮畜生是怎么害我们的!为什么要阻挠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替我阿姨报仇!”

    看着怒火中烧的异类少年,甯安心如止水地开口:“他们所有人都没事。本次事件,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我在此向你们赔罪。”

    他说罢,低头弯腰,把身子躬成了一个直角。少年却完全不买账,怒声吼了回去,“少给我来假惺惺这套!你们说我们异类,但实际上你们才不是人!想杀我们?好啊,来啊!你以为我们怕你们吗?!你有种就现在把我电死!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们!”

    “小潮!够了!”坐在一旁的年长者呵斥道,“部门若真想杀我们,早在‘蜂巢’被攻陷那晚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今天?你冷静点!”

    “我才不管你那些臭屁道理!”小潮忍不住将怒火发泄到长者身上,“你自己老不死,就可以怂恿其他人听从怀珺衡那个叛徒的鬼话吗?!你该不会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吧?不行!你也得死!你要是不死,大家都会被你害死!”

    少年叫骂着,使出浑身解数挣扎起来。下一刻,检测到危险的监护手环自动开启了电击功能,直接将他电倒在了地上。而拽着他的异类们早一秒松了手,这才没被波及。见此,长者不禁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孩子从小吃了太多苦,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待他好的人,难免一时气昏了头,以至于险些伤了人命。还望专员见谅。”

    甯安答道:“归根结底,是部门亲手酿成这一切的。然而后果,却是由你们来承担。他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长者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你,也是异类吧?”

    话音一落,在场的其余异类登时讶然。甯安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者感慨道:“你肩上担着的,不比我们少啊。”

    甯安当即一阵惭愧,“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做。时至今日,什么都没能做到。”

    “年轻人,你这样说,未免太狂妄了。”

    “什么意思?”

    长者目光深沉地说:“你以为如今这局面,是能以你一人之力扭转的吗?”

    甯安一愣,低下头道:“……没有。”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责怪自己?只要尽了人事,就足够了。不必给自己太沉的包袱。”

    “可这样,就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一样。”

    “其实每个人都在找借口,难道不是吗?”长者款款而谈,“我当日劝大家随首领投降,就是在为自己的束手无策找借口;小潮迁怒于你我,亦是为自身的软弱无能找借口。所有人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有各自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如今,不是判定谁对谁错、谁责任大责任小的时候,如何共力破解僵局、改善形势,才是我们该考虑的。”

    一异类恍然大悟,“郑叔,难道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们会归服部门了吗?”

    “不是预料,只能说,是必然结果。”长者感叹连连,“‘怪胎’在一个最坏的时机现世,却又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出生。这是幸,也是不幸。人类与异类今后何去何从,还看我们有无共同面对的勇气与智慧了。尽管需要时间,但我觉得,一定没问题的。”

    那异类听了,半懂半不懂地陷入了沉思。甯安虽也不能说完全领悟了,但不由感觉心中的负担似乎轻了那么一些,有些想不明白无法理解的,好像也明白理解了那么一点。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诚恳地说:“实不相瞒,就在上午,部门召开了全体大会,公布了改革的决定。这毕竟事关你们今后的待遇,所以我认为还是咨询一下你们的意见为好。请问,你们有任何想法或者要求吗?”

    长者笑了笑,“谈不上高见。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想提一提。”

    “是什么?”

    “——异类,终究是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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