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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四

    尽管胡一轮的结局唯有死亡一条路,但死于谁之手却是个不容小觑的问题。因此二组免不了被挨了狠狠的一顿,而导致行动失败的罪魁祸首——欧阳尧旭,也由于他的擅自行动受到了不小的惩罚,险些将他的老母范冰气得被救护车载去医院。焉然不打算追究甯安出现在现场的原因,所以没有邀他去“喝茶”。甯安一如既往地准时上班,第一时间整理好了需要那个在压榨下属劳动力之路上越走越远的组长过目的资料,然后语调平淡地向他汇报起了联络科发来的报告。从这点上来说,甯安当的不是三组的副组长,而是施杨的专属秘书。

    “最近发生的死人复生事件,已经正式由联络科转到我们手上了。由于它的影响比较恶劣,科长要我们……组长,你在听吗?”

    听到点名,施杨恍恍惚惚地抬眼看向甯安,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好半天也无法将涌至嘴边的话挤出牙缝。甯安瞧他憋着难受,便主动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施杨踟蹰片刻,继而收回视线,吞吞吐吐地问:“你平时,都是怎么带孩子的?”

    这个问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即令甯安无语凝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指……娜娜?”

    “嗯。”施杨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和娜娜的话……”甯安认真回忆了下,认真地回答道:“有空的时候尽量多陪陪她,和她一起吃饭,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

    “尹娜开心不?”

    “当然。其实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待在她身边,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施杨寻思着他俩做的也没啥不一样啊,咋周末对他的态度就一直没好转呢?甯安见那双无神的死鱼眼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便知他并未从自己的回答中得到任何启示:“你是因为周末才问我这个的?”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施杨还是点了点头。

    甯安忽然想起尹娜和他提过,周末似乎与施杨吵了一架,但就他的立场,也不好细问他们吵架的原因。不过无论这原因是什么,单凭施杨的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毋庸置疑,一定是他的错。“向她道个歉,两个人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吧。”

    施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觉得是他惹周末不开心了,但一时间也想不出辩解之词,遂再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随即点燃一根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甯安也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

    死人复生事件,或者说死人复生骗局,至今已经发生三起了。受害者无一不丧失了至亲至爱的人,而犯人似乎能变化成他们死去的亲人爱人,利用他们对逝去之人的感情,骗吃骗住,最后又“万花丛中过,叶片不沾身”地离开,没留下半点可供追踪的痕迹。三十多分钟后,甯安来到了第一位受害者黄仙凤的住所,想向她大致了解一下上当受骗的过程。

    黄仙凤已年过六十,身高不高,皮肤黝黑,老年斑遍布脸颊,十指粗壮,掌心的老茧比硬疙瘩还硬——典型一位旧年代的劳动妇女形象。相比之下,他的儿子吕枭就比较白嫩,身材魁梧,脖子上戴着一串大金链,似乎只要走一步,地面就会随之一颤的赶脚。得知了甯安的身份和来意后,黄仙凤刚想开口,却被吕枭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们就不能一次性把话问完吗?非得一个一个来?”

    死人复生事件最早由警察处理,转到部门后由联络科作前期调查,算上甯安,同样的话要复述三次,不愉快也是正常。甯安手中自然有警方和联络科的调查记录,但别人问的问题始终是别人的思路,更何况,疏忽遗漏暂且不提,有些东西,就算是再周到再详尽的报告,也无法表达出来。甯安礼貌地笑了笑,道:“抱歉。可为了揪出犯人,这是必须的。”

    吕枭不爽地“啧”了一声,转而对黄仙凤说:“妈,你先回屋吧。我来跟这位专员说。”

    “但是……”

    “除了袒护那个骗子,你还能说什么?”

    这一句吼叫当即把黄仙凤吼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吕枭,缩着身子,嘴角抽动,泪眼汪汪,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模样。吕枭似乎也不想这样对他母亲,加上还有外人在场,遂烦躁地一摸脑袋,收敛了怒气:“我会和专员好好说的,你就别操心了。”

    黄仙凤还没从儿子方才的凶相中缓过来,怯怯地瞄了他一眼后又看了看甯安,站起身,可怜巴巴地进了里屋。吕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自从十年前,我姐在登山时遭遇事故失踪后,妈就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觉得大姐只是出国了,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看她。所以当她打电话给我,说大姐已经回来了后,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可等我出差回来,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后,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大姐回来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吕枭的眼睛明显红了一圈。由此,根本无需赘述这个横空“复活”的大姐究竟给他带去了多大的冲击。甯安顿了一秒,问:“她真长得和吕雪晴一模一样?”

    “何止是一模一样,就连神韵、气质,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想起来,吕枭仍是心有余悸,“但我知道她不是大姐。虽说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但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况且她就算真的没死,也不可能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所以我就把她从妈的身边推开,问她到底是谁。她什么都没说,只管逃走了。”

    “然后你就报警了?”

    “不然呢?”吕枭愤恨地握起拳头,“钱财这些东西损失了,倒也无伤大雅。关键是她居然假装成大姐,在妈的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那个女人,我绝对无法原谅!专员,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她!”

    另两位受害者的情况和黄仙凤类似,都是某天走在路上,意外碰到了他们的“父亲”和“女友”,继而把他/她拉回家,像神龛一样供奉起来,直到其他人发现不对后,“重逢”的美梦才彻底破碎成了永别的现实。然而与黄仙凤不同的是,剩下的受害者明明具备区别虚幻与现实的能力,却仍甘愿沉浸在自欺欺人的美梦中,哪怕是美梦被打扰的现在,也依旧不愿清醒。

    甯安生性敏感,心思细腻而又多愁善感,即便是令他人稍稍有所感触的某一小点,也能让他独自沉闷忧郁半天,故而在咖啡店里歇脚的时候,他的耳畔不自觉地回响起了受害者为偏袒犯人而作的辩解与其家属们呵斥他们执迷不悟的骂声,一时间食不甘味,就连对面忽然多了个不请自来的客人都没察觉。风逸才向他挥手挥得手都酸了,也没能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于是转变策略,伸爪偷来对方的叉子,将服务员送来的意面拖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地吃完了。甯安放下咖啡杯,召来服务员,道:“买单。”

    服务员校对了下账单,说:“一共60元。”

    甯安默默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二十放到桌上,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摸出了一张五块。

    “先生,”服务员见这位客人没有后续动作,还以为他听错了,轻声提醒道,“是60元。”

    “我只喝了咖啡,付25元就够了。”甯安淡淡地说:“剩下的35元,这位先生会付的。”

    风逸才拿起免费供应的柠檬水,还没喝几口,听甯安的话后,险些“噗”的一下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一边低头剧烈咳嗽,一边抬手示意服务员没事,随后缓了几口气,说:“小妹妹,单就先不买了,再给我上一份意面。”

    服务员狐疑地转转眼珠,瞥了下泰然自若的甯安,再一瞧还在小声咳着的风逸才,迅速退下了。不一会儿,一份香喷喷的意面上桌。风逸才自觉地把意面推到甯安面前,埋怨道:“既然早知道我来了,干嘛不给个反应?”

    “刚才那个服务员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瞄,”甯安答非所问,自顾自吃着,“她说不定把我们当成吃霸王餐的了。”

    风逸才用余光瞄了一下那个如只警觉的小猫般盯着他们的兼职生,不以为意地一甩不存在的刘海,“哼,本才子是吃霸王餐那种人吗?”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红爷爷,“我会让她不多不少,刚好找我65块的,别想我会多付一分钱。”

    甯安懒得和他瞎扯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完成委托啊。”风逸才的嬉皮笑脸依旧充满了让人想给他一拳的魔力,“我的委托人说她的宠物在这附近走丢了,所以就让我过来帮她找找。”

    “抓小三之后是找宠物么?”甯安调侃道:“你这侦探所的业务范围可真够广的。”

    “那是本才子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好吧?所以客人们的委托才会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风逸才禁不住一番挑眉得瑟,“何况只有努力工作赚钱,将来才养得起顾华啊,难道不是吗?”

    甯安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起来,你刚才在想什么啊,想得那么出神,连我过来了都没发现。”说罢,风逸才忽然话音一转,伸手示意对方安静,“等等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嗯……是最近传得妇孺皆知的死人复生事件吧?”

    甯安稍稍一惊:“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那是当然,咱风一样的才子可是有着遍布全宇宙的情报网,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风逸才得意地擦了下鼻尖,“怎么样,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啊?”

    甯安摇了摇头:“犯人能伪装成逝者而不被发现,说明他有改变自身相貌的能力,但具体的仍需要进一步调查。”

    “变相能力吗?这不是和我一样嘛。”风逸才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为自己辩护道:“你可千万别怀疑我啊。话说在前头,我可没兴趣靠死人吃饭。”

    “我知道不是你,”甯安给他打定心剂道,“毕竟这次的案子不止是拥有变相能力就能完成的。”

    风逸才眉毛一挑:“哦,此话怎讲?”

    “第三名受害者带犯人回家的时候,被认识的朋友目击到了。”甯安毫不避讳,款款答道:“目击者称他看到的不是受害者死去的女友,而是一个年纪比较轻的男人。但他当时不知道受害者把他当成了自己女友,所以没怎么在意,加上有急事,仅远远瞟了一眼就走了,相貌特征也记不得多少。”

    “哎,你也真是辛苦。”风逸才摇摇头,摸摸下巴,同情道,“昨晚分明遇到了那样的事,连个调整心情的休假都没有,就被勒令跑外勤,调查那么离奇的案子。哎,你这待遇也忒差了,部门就这么没人性的吗?”

    听此,甯安顿时眼神一变,脸色亦阴沉下了几分:“你想说什么?是想就胡一轮的事,笑话我吗?”

    “我哪儿敢笑话你啊。”风逸才的轻佻语气丝毫不妥协于顿时变得严肃的气氛,“我只是担心你世界观崩溃,进而产生心理问题而已。尽管达不到本命人设崩盘的地步,但不论怎么说,你可是这么多人中唯一看好他的,而他却辜负了你的期望,伤透了你的心……”

    甯安不料风逸才居然如此关心他,尽管他的语气完全不让人觉得他是来表示关切的,惊讶之余,也发觉自己方才的态度不太好,顿了顿,像是苦中作乐似的说:“挺好的。这代表他并不是个仅会迎合他人期待的机器,他有自我意识,懂得拒绝别人。”

    “你这自我安慰的方法也太蹩脚了吧。”风逸才不由得为对方的老好人本质连连咋舌,“凭他以往的作风,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定是有了更大的期待要去执行,怎么可能是因为所谓的自我意识而拒绝了你呢?”

    甯安:“……”

    这死二哈确定是来安慰人的?

    风逸才身子后倾,背靠软垫,翘起右腿,大马金刀地坐着,拿起杯子,补充了口维生素C,“我说,你该不是为了忘记这件事,才马不停蹄地赶来调查死人复生事件吧?”

    “那倒没有。”甯安如实回答道:“我承认,在胡一轮这件事上,是我太急进了。对于异类的存在,我还了解得不够深刻,但我也不认为部门的做法可取。”他停顿了一下,暂时暗淡的目光燃起了坚定的光芒,“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样的话,再好不过。”风逸才很高兴这家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经不起打击,出于好奇,忍不住多嘴道:“你昨晚出面拦截胡一轮,是真心想让他死吗?”

    甯安双唇紧闭,直勾勾地盯着风逸才,迟迟未开口。风逸才本专心致志地期待着对方的回答,但因无意间瞟向窗外的一个眼神而登时拍案而起,大喊着“多毛”,健步如飞地冲出了咖啡店。

    下午,施杨打算实践甯安的建议,给周末单方面施加给他的冷战做个了结。于是他决定先从晚饭下手。

    之前带她去吃披萨,她至始至终都拉着一张脸,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因此披萨pass。烧烤太过油腻,而且还得自己边吃边烤,太麻烦了,因此也pass。自助牛排虽然实惠,但菜品少得可怜,只吃肉的话不利于消化,所以也pass。中式饭馆普通得毫无创意,快餐厅又全是高热量食物,所以也都pass。那这样的话,附近就没什么店可供选择了……

    陷入苦恼的施杨在路边站定,转头一望,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傍晚五点,周末回到家,看到放置于桌上的十寸大蛋糕后,吓得眼球都要掉出眼眶了。施杨端着餐具走出厨房,见她回来了,边摆盘边道:“放下书包,过来吃饭吧。”

    周末并不觉得今天是他俩的生日,也不记得有任何过生日的客人要来做客,而她又懒得多问,遂坐下开吃了。周末不问,施杨也自然不会主动提及他买蛋糕的原因是他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于是全程下来,两人连半句话的交流都没有,安静得简直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最后,十寸的大蛋糕,吃掉了五分之一。

    饭后,周末本想回房写作业,但听施杨发号施令般的讲了一句“过来”后,乖乖地跟他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而接下去的半个小时,两人又是在一阵无声的寂静中度过。

    周末搞不懂这个流氓老大叔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也不好再奉陪下去,刚站起身,却听他忽然开口道:“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哈?”周末怀疑他今天回来的时候一定被车撞坏了脑子,随口敷衍了一个“动物园”。施杨想了想,起身道:“走吧。”

    周末懵逼:“去哪儿?”

    “动物园。”

    “不去。”

    施杨无法理解为何周末露出了厌烦的神情。短短几天,这孩子莫名阴冷了许多,好不容易拾回颜色的瞳仁也恢复成了以前的深骇黑洞样,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排斥与敌意。

    “为什么?”

    “还有作业要写。”

    周末撂下这句话,径直往卧室奔去了,但走到房门边时,她又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会儿,问:“大叔,其实你完全不必弄这些东西的。”

    施杨:“……?”

    “最近,你给主动给我的试卷和家校联系本签字,接送我上下学,带我去吃披萨,陪我去图书馆借书,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周末下意识地抓紧门沿,仿佛以此能增加勇气,“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她转过身,看着施杨,一字一顿道:“大叔,你认识我的亲爸爸,对不对?”

    施杨倏地一愣,侧过头,说:“不认识。”

    话音落下,周末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咬着颤抖的嘴唇,什么都没说,进屋后“啪”的一下甩上了房门。施杨瞟了眼餐桌上的蛋糕,低下头,无奈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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