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

    接下来几天,某个强制性要收他为徒的家伙却始终不知所踪,没再在他面前出现过。奕秋虽然纳闷,但他才不关心那个魔头去哪儿了。

    闲来无事,他想出去走走。没有走太远,但因为一路上都没什么守卫,他走得顺利无比。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片花海,很难想象,在永夜魔域这样一个以黑色为主调的地界居然会有如此神奇的新天地,宛若被包裹在结界之中,周遭的凶煞之气未曾侵染其半分。

    出于好奇,奕秋踏了进去,与此同时,他额上的印记亮了一下,但他并不知道。

    走入此地,不仅周遭都亮堂起来,而且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奕秋正想仔细研究一下,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奕秋抬头望去,见是个少年,而且他还认识,是当初和他一道被送过来的,在桀看来在最右边的那个。那少年的额头上也有一个印记,但是和奕秋的并不一样,也要更淡一些。

    “问你话呢!”那少年继续怒斥,忽得注意到奕秋额上的印记,像是发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大事一样,大笑道,“哈哈!莫不是魔尊厌恶了你,把你也丢弃了?我就知道魔尊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蠢货,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又有机会了,哈哈哈!”

    “……”那魔头怎么还没把他丢出魔宫,不是不喜欢男人吗?这是奕秋看见少年时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而后听见少年的话,奕秋的脸立刻就是一黑,这少年的性取向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长歪了?还有,就算歪了,怎么偏偏对那魔头念念不忘……行吧,他不得不承认,那魔头长得确实很好看……嘶,他在想些什么?奕秋连忙晃了晃脑袋——魔头不喜欢男人,他也不喜欢男人。

    “你敢无视我!找死!”见奕秋始终不回话,那少年似乎恼羞成怒,忽然出手对奕秋发了难。奕秋一惊,连忙闪身躲避。少年出手狠厉,而且招招都是奔着奕秋的命去的,奕秋脑中飞快地思考着脱身之法,却步步都是死结——这少年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了。

    正当他眼看躲闪不及要被对方击中之时,一只手忽得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临近的死亡之下拉了回来,与此同时,那少年被一团黑雾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花海之外。

    奕秋回头看去,不出所料,是他的便宜师尊。

    “这才几天不见,小奕秋就差点死掉,本座真是好生忧伤。”

    “……你再晚来几秒,就只能给我收尸了。”奕秋毫不客气地说道。

    “……好吧,本座的错。”桀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了那少年,神色忽得变得冷若冰霜,他抬起一只手,一团黑雾猛得攀上少年的肩膀,锁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本座的小徒弟是你能动的吗?”

    “……魔尊…我……”少年吃力地挣扎着,可惜没有半点用处。

    “谁准你踏入此地的?!萧萧为何还没把你送走?”桀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把一旁的奕秋吓了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现在很生气,但绝不只是因为这少年方才差点杀了他。难道……是因为这片花海?

    “尊上!尊上息怒!”就在这时,萧萧终于匆忙赶到,气喘吁吁地喊道。因为她明确知道魔尊此刻暴怒的原因,一时间也顾不上休息,连忙道,“尊上息怒,是这样的,您这花并非俗物,不是谁都能照顾好的,但属下这些天忙着帮您搜寻阳属的功法典籍,无暇顾及这边,碰巧这个少年在此花的来源地待过,属下就暂时让他代为照顾了……”

    “……把他扔出去,别让本座再看见他,否则,不只他的下场会很惨,你也要一并受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冷声道。

    “是,尊上。”萧萧连忙抓起一旁昏过去的少年,飞快地离开了。

    奕秋望着萧萧光速消失的背影无语了片刻,看向了一旁正盯着花海出神的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明明那么生气,为什么没杀了他?”

    桀依旧在出神,对他的问话恍若未觉。

    “……喂!”

    “……嗯?你刚刚问我什么?”桀神色恍惚地看向奕秋,连他那不可一世的自称都忘了。

    “……我说,你明明那么生气,为什么没杀了他?”

    “……他在这片花海附近。”桀的神色有些悠远,“我…绝不会在这里杀人,也不会说半句要谁命的话。”

    许是见奕秋满眼的问号,桀顿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东西,也是她最喜欢的花,据说是绿然族那边传过来的,母后能在这边种出这么一片,很不容易,这里毕竟是永夜魔域,而且我父皇……总之,这片花海此前一直都是我母后自己在照料,直到她去世才交给了我。登上魔尊之位后,我便为了不触景生情而把这里全权交给了萧萧,不再过问,也再不曾来过这里。”

    “……你母后…待你很好?”

    “自然。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母后。”桀苦笑了一下,“我母后…是妖帝的妹妹。当初我父皇还在夺嫡之际,为了得到妖族的助力,便设计娶了我母后。起初碍于妖帝的存在,父皇对母后很是客气,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毕竟不是你们阳属所说的‘真爱’,何况我父皇这个人野心极大,心高气傲,我母后的存在总是能让他想起当年失势的时候。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魔神陛下陷入沉睡,妖帝失踪,我父皇重新夺回魔尊之位之后,对我母后的态度就变了……我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的,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因为母后的缘故,是他最不喜欢的儿子。再之后,父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我连同我那几个皇兄一同丢进了传说中有去无回的死亡山谷,许是我母后在天有灵吧,只有我活着出来了。”

    “……”奕秋听得直皱眉,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就见某人忽得一扫先前的愁苦,说道,“其实我不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我母后曾说过,若是本座看上谁了,就和那人一起来这花海做个见证,本座没想到除母后以外第一个和本座一起站在这里的人会是你。”

    “……”呵,安慰他?见鬼去吧。奕秋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哎……别走,别生气,你的话…应该不算。”桀连忙出声安抚,“况且就算不是这里,我应该也不会杀他。”

    “……?”奕秋闻言顿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小徒弟心善,应该不想见到血吧?”望着奕秋的背影,桀笑着说道。

    “……哼,口口声声叫着我徒弟,哪有师尊刚收个徒弟什么也不教,丢下徒弟一人消失好几天的?”沉默了一会儿,奕秋撇了撇嘴,说道。虽然听那位萧萧护法的意思,这魔头消失好几天是为了他在翻看阳属的功法。谁要他教了……

    “是么?没有啊……那小奕秋心目中的师尊,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桀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忽然道。

    “我心目中的师尊?那要求可就多了。”因为背对着桀,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觉得他没生气,于是奕秋就随口胡诌道,“第一,绝对不可以对徒弟生气,不可以责罚徒弟,万事都要由着徒弟的性子。第二,要尽他所能教导,保护他的徒弟,视徒弟的安危比自己还要重要。第三,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徒弟,要坚定地站在徒弟这边。若有人敢欺负徒弟,那当师尊的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回去。还有,第四……”

    奕秋忽得顿住,因为他忽然发觉,桀方才问那个问题时的语气,好像……他立刻回身看向桀,然后就见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真的在思考他方才所说的话。

    “……你…认真的?”奕秋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不确定地问道。

    “……嗯?”正疑惑于奕秋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的桀闻言一愣,而后道,“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许是见奕秋望向他的神色越发复杂了些,他有些无措地抓了抓领口,“……抱歉,第一次当师尊,之前也没什么参照,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徒弟相处,怎么才算是对徒弟好。若是我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收我做徒弟?”奕秋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问一下这个问题了。

    “……”闻言,桀又是一愣,怔然片刻后,他有些无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你第一眼时便觉得,你给我的感觉与旁人都不一样。别人或恐惧,或谄媚,而萧萧她们则是碍于‘主上’与‘下属’的关系,同我始终无法真正亲近起来……就当是…我一个人待久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吧。”

    “……”

    “对了,第四点是什么?”桀又问道。

    “……”认真地凝视了他片刻,奕秋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以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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