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书房内，莫叶望着桌案旁单手撑头闭目养神的南宫清琁，语气有些疑惑，“您此前从不曾答应过亲自前往焰阳的请求，怎么这次……？”他知道南宫清琁并没有睡着。

    南宫清琁的双眼微微睁开，刚从焰阳族返回的他眸底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倦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语气颇为随意地开口道：“一身仙皇级神力宛若不存在，一切神力调动皆靠海洋之心凝聚周围散布的水元素之力的废物海神，自然不会主动答应去往水元素之力几乎没有的焰阳族，也正因为我从‘不肯’让自己涉险，天氵肃这些年看不惯我的人才一直拿我没办法。”

    “……殿下？”莫叶一愣。

    “夜泽君分明已经离开，可却恰好心血来潮想去逛逛夜市，炎少族长也只是突然想到可以趁庆典给他的母亲挑选一下生辰礼物……明明再过几天，他那所谓的‘后遗症’自然会完全消失，他本不需要再找我，偏偏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死神。这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没好全而不得不派人来寻我，因为他很清楚，他找不到神尉（yù）……我不去，炎少族长终会自己来天氵肃寻我，这番举动引起的动静，不会比‘我去天氵肃’这件事小多少，左右都是麻烦，索性便无所谓了。”

    “……可是…”

    “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引导着，让或许很难有交集的夜之神祇和阳之神祇传承者命运轨迹相交，我暂时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索性便不想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您的身体不适合走远路，何况您还故意放慢了速度，避免旁人起疑，您确定不去休息一下吗？”南宫清琁刚刚虽然看似在闭目养神，但莫叶清楚他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阿叶……我这海神，当得是不是确实有些荒唐？”南宫清琁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反问道。

    “……您只是还未真正接受‘海神’这个身份而已。”莫叶低着头，回答道。

    “成为海神是个意外……为此，我放弃了一些东西。可我不属于这里，对这里……我也并没有多大的责任感，时常离开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担心自己对这里真的产生什么感情，虽然‘感情’这种东西……我也很难理解。索性天氵肃人早已习惯了没有海神的生活，贸然多出一个‘海神传承者’，他们也并不自在，我便遂了他们的意，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让他们真正不必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可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或许并不正确。”

    “……”

    “同其他几个大族的统治者相比，女皇的年纪、资历都太浅，继位以来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本就难以被族中长老和族人认同，我给他们的印象又绝不是像漠晨君那般什么灾难面前都靠得住的主心骨和精神领袖，天氵肃……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心太散了，在夜属目前给予阳属的危机感面前，天氵肃的长老和王公贵族们心思各异。我此番举动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许我可以趁此机会，筛选出真正忠于女皇以及包藏祸心之人。”

    “……”

    入夜，天氵肃某处。

    “……邱长老。”青年冷冽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莫叶一身黑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老者，对方近乎谄媚的笑令他厌恶，但他暂时又不能表现出来。

    半个时辰前——

    “他去了焰阳？莫叶仙尊还没跟着？”看着面前来传信的侍从，老者先是一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面上猛得就是一喜，“快，暗中去接触，若我所料不错……”

    “是。”

    ……

    “我没有想到您真的同意了会面的请求，明明此前两百多年您都一直……可否请问，您这次放任…海神亲自去焰阳而并未随同，是……？”

    暗室内，邱长老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没想到。莫叶默默扶额，但面上依旧冷淡，“不必猜了，如邱长老所想，我和他闹掰了。老实说，自从有幸参与了你们那个高层会议，我对这位海神，也着实升起了几分不满。”他双腿交叠，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场令邱长老有些喘不过气来。

    “莫非您也觉得，若想抵御夜属，天氵肃的海神传承者不该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邱长老连忙问道。

    “你知道的，邱长老，”莫叶有些讽刺地冷声道，“即便当年的一场乌龙让现如今的这位海神身份来历成迷，但你们依旧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天氵肃海族。但我，显而易见，我是真正的外来者，天氵肃怎样我其实并不关心。”

    “那您此前为何执意要护着那个海神？”邱长老闻言一急。

    “这，便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莫叶挑了一下眉，“长老弄错了一件事，甚至，整个天氵肃都弄错了一件事，我留在天氵肃，确实是为了守护，但我护的不是海神，而是……海洋之心的持有者。”

    “……您的意思是……？”

    “不需要海洋之心认主，谁拿着海洋之心，我就听谁的。长老可以理解为是约定，也可以理解为……契约，只不过同我订立契约的并非什么人，而是，海洋之心。”莫叶低垂着眸子，用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海洋之心确有灵智，但其实，它并不排斥水元素纯净之人，我记得你们是通过天氵肃血脉的纯净程度来判断这个人水元素之力的纯净度的，相信，只是拥有而不被它排斥，对你们而言并不困难。”

    “……！”

    “两百多年了，一个什么攻击术法都不会的人，确实不值得我守护，我……有些累了。相信长老，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莫叶站起身，意有所指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海神？他很快就不是了……一个废物海神传承者，换一个，应当也没有人会介意的……”僵了半响，邱长老猛得大笑起来，眼底闪烁着阴狠晦暗的光芒。

    片刻后，海神行宫，庭院。

    南宫清琁执扇站在那挂在树干下的鸟笼旁，笼子里的两只小鸟已经打起了嗑睡，也不知他在欣赏和思考什么。

    看见这副景象，莫叶也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别一脸幽怨，阿叶。”南宫清琁头也没回地说道，语气难得有些轻快，“开心一点……本来还想让你在‘喝茶’，‘逗鸟’之间选一个的，可惜现在太晚了，茶已经凉了，小鸟们也睡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遗憾。

    “……”鸟都睡了您怎么还不睡？莫叶暗自腹诽。

    “怎么，他们确实是有意换个海神？”

    “……”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们不想也得想。莫叶默了一下，有艰难地开口问道，“您……您白天刚说完要借此机会分辨一下忠臣和逆党，然后转头就挑了个野心最大的打发属下去撺掇他造反，您这…我……”

    “这是最快的办法，不是么？剧本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怎么演就看他们的了。”南宫清琁轻轻一笑。

    “……”您压根就是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