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玧果然失眠了。
他也不知道是被那该死的许子介气的还是真的因为灌下那一大壶普洱茶。江玧在床上翻滚了无数圈无果之后走到客厅，把窝在沙发上的江琪赶进了屋里床上，自己往沙发上一躺思考人生。
江玧不知道拿许子介这个事怎么办，即便顾烬迟早要知道，但他也想能拖多久拖多久。
如果顾烬见到许子介精神崩溃怎么办？
那又如果……顾烬见到许子介打算跟他复合……那又怎么办？
如果是后者，江玧可能会气吐血。
江玧就这么琢磨着，也不知道后半夜到底有没有睡踏实，晕晕乎乎的听到隔壁有了动静，直接惊醒。
江玧脑子也没转，从沙发起来直径去开了大门。
萧呈在门口路过，再次被逮了现行。
江玧一看萧呈的衣服，当即明了：“你又去？”
萧呈被江玧这种大半夜路过突然开门的操作真的吓得不轻，搞不好还能留下阴影，她又只能瑟瑟缩缩地点了点头。
江玧：“你回去换件衣服，多穿点，十分钟以后我家门口报到。”
萧呈转身很听话的往自家门口走。
江玧回屋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一出去就看到萧呈已经在等着了。
昨天接许子介用的车还没有还，江玧一直觉得只接一趟许子介真的划不来，现在一想正好又有用武之地了，拉着萧呈就上车，一路往郊区开。
萧呈被江玧一套操作整的莫名其妙，她也不敢问，从昨天起她就发现江玧貌似心情不好，看火锅的时候恨不得把锅瞪个洞出来。
凌晨的风景黑压压的一片，没什么景色，城市的一切都在等待那一束光来点亮喧嚣。万物静谧蛰伏，却也充满着向阳的渴望。
汽车一路疾行，摆脱了城市，路过了山林，最后入眼是延伸向天边的大海。
江玧抬起手刹，车里只剩暖气还在工作，扭头问萧呈：“看日出怎么样？”
萧呈看到这幅景象笑了起来，说：“那也太早了，你得先等天亮，都亮的差不多了太阳才会出来。”
江玧也笑了，问她：“看来你没少看啊，那怎么办，我们吃早饭去？”
萧呈往车窗外看了看，指向一片别墅区对江玧说：“往那边开，这个时间那边的早餐应该出摊了。”
江玧也不知道萧呈为什么如此熟悉这一片，但也没多问，一脚油就开了过去。
大老远就能看到那个早餐摊，在夜色中亮着灯，看着与周围的高档别墅群有些格格不入，却增加了不少真正生活的意味。
萧呈和江玧下了车往摊位走，老板娘看到他俩瞅了半天，江玧总觉得这老板娘是不是眼神不好。
接着老板娘也不知道悟出了什么，扒拉着那边还在做活的老公说：“那个是不是呈呈！”
老板听后也抬头对着他俩瞅。
萧呈在旁边赶紧说：“大叔，大娘。”
大娘听了萧呈说话赶紧道：“哎呦，呈呈啊！你们家搬走后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萧呈说：“这不是来了吗？大娘，给我装两人份的早餐。”
刚出摊的早餐店还没有准备完全，萧呈也只能让老板看着给。
江玧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熟人之间的打招呼，品着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信息。
老板娘看来真的很喜欢萧呈，不听地往袋子里装东西，还说：“呈呈，这几年过的好吗？你妈身体咋样了？”
萧呈在旁边笑盈盈地说：“都好都好。”
江玧默默地把老板娘递来的东西一一接过来，两手装的满满的。
萧呈赶紧拦着：“够了，大娘！别拿了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
老板娘笑眯眯地攥着手里的围裙，说：“你好多年没来了，看你长这么大了，大娘高兴。”
萧呈说：“那我常回来看看你们。”
江玧腾了下手，开始掏钱，旁边老板冲出来把他手压下去，说：“别掏钱，呈呈从小都喜欢我家的早点，她好久没来了，算我们请的。”
江玧扭头询问萧呈的意思，萧呈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萧呈江玧和夫妇俩打了招呼就走了。
车驶回海边，萧呈给江玧递上了热腾腾的包子还有豆浆。
萧呈：“他家包子不错的，我小时候放学总偷着吃俩再回家。”
江玧：“嗯。”
萧呈看江玧若有所思的吃完了包子，就又递上去一个饭团，说：“以前我家住这边，海景别墅。我房间就朝阳，如果我想，每天我都能窝在软软的沙发里看着太阳从海平面跳出来……后来父亲公司破产，他入狱，这套房子，就再也不是我家的了。”
江玧有些后悔突发奇想带萧呈来海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萧呈摇了摇头：“我不在意的，我从来没打算掩饰我的故事，只是你真的太在意别人感受了，什么都没问。”
江玧愣了一下，说：“所以当时顾烬问你你也没生气？”
萧呈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家里出事之后没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再加上我还不戴助听器，更没有人跟我说话。江琪真的是我这些年唯一的朋友，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在我没戴助听器的时候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小时。”
江玧脑补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萧呈和一个讲的眉飞色舞的江琪，真的好有画面感，江玧想着也笑了起来。
萧呈继续说：“后来，就认识了你，认识了顾烬。人际交往避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接触，有些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真的是朋友的话，说也就说了。”
江玧说：“所以顾烬问的时候你很爽快的就回答了？”
“对啊，没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心人真的翻出来质问反而尴尬的是我自己，爽快点说出来，尴尬的就是别人。” 接着江玧清晰地听到萧呈笑出了声：“但顾烬的表情太委屈了，我就没全说出来。”
江玧不得不心里佩服了一下萧呈，真的好计策，把顾烬尴尬的半个月不敢见她。
江玧乐着问萧呈：“那你还吓唬他说他不尊敬你。”
萧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眉毛都扬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样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真的觉得你和江琪从来不问，真的是在意我感受，真的很尊敬我而已。跟他问不问真的一点关系没有。”
江玧刚才也是捏一把汗，就这么直白的去问真的不合适，但也没想过萧呈真的不在意，或许对于她来说，最黑暗的日子都过去，再翻开，就只是蒙着灰的过往吧。
萧呈真的活着跟他们不一样，江玧佩服。
江玧佩服完了还是嘴欠地问了一句：“那你的故事加上上回的你都说完了吗？”
萧呈看了眼江玧，会心一笑说：“当然没有，你下回逮到别的机会我再告诉你。”
江玧：“……”
明明八卦别人受伤的应该是对方，怎么感觉自己被耍了。
其实江玧身边的人，顾烬，许子介以及萧呈，都是很有故事的人，他们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时候，江玧有些看在眼里，有些却也感受的到。
小的时候，江玧就很羡慕那些看着很有故事的人，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充满着不同程度的成熟。后来，他也想拥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直到目睹顾烬与许子介的来来去去之后，江玧放弃了。他才明白，一个人的故事，需要的事相应的代价。
现在想来，顾烬那天在酒吧说的没错，总有人给自己找理由绝望，要么当下作茧自缚，要么活在过去，翻来覆去。
说话间，光亮就这么不知不觉照进了四周，逼退着角角落落的黑暗。
“江玧，谢谢你。”
沉浸在思绪中的江玧被这句话叫醒。
萧呈继续说：“我生活稳定之后一直想回来看看这曾经每天都能唤醒我的朝阳，就是那种一切照旧，别来无恙的感觉真的很棒。”
江玧随嘴问着：“你很想回到过去吧。”
萧呈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着：“不想，一点都不想。那些事，经历过还能走出来就是赚到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做那个懵懵懂懂、锦衣玉食的小姑娘呢？想想都觉得自己当年的样子真的看着很糟心。”
江玧突然笑了：“这话你应该告诉顾烬，他正在为人生的一个坎儿绝望着。”
萧呈说：“看不出来啊！他平时看着很正常啊。”
江玧说：“你别看他这样，他现在是后遗症，不定期犯病。问题是最近他的病原又回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萧呈也听得似懂非懂的，但还是跟江玧说：“很多事，你不是对方，你根本不知道他遇到事情会怎么样。甚至有些时候，人都不了解自己，你以为你遇到某件事的时候会崩溃，但你会发现，最后最冷静的反而是你自己。”
江玧问萧呈：“那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
萧呈摇了摇头：“我只是说我们都不知道顾烬的态度，大概意思就是……薛定谔的猫？”
江玧一听这个比喻，瞬间明白了。
但是，萧呈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
萧呈继续说：“这个盒子，你迟早得打开，不是吗？逃避不了。”
江玧突然想起来小时候那些要家长签字的不及格卷子，他总是会拖到半夜甚至第二天早上让父母签字，但在拿出卷子之前，他会有一个长长的担忧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或许对于他来说，快刀斩乱麻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天光大亮的时候江玧已经在后座睡着了，他跟萧呈聊完就困得不行，长胳膊长腿的就缩到后座睡了。因为睡姿及其不舒服，所以睡前还坚信自己一定能在太阳冒出来之前醒来。
江玧没想到的是，他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市区了。
他挣扎着一丝清醒问萧呈：“萧呈，你有驾照？”
萧呈轻轻地声音传来：“有的，我带了。”
然后江玧就晕晕乎乎地开始醒觉。
这一觉也太香了，暖气开的足足的，外套盖在身上温暖至极，根本不想动，不想给冷空气一点可乘之机。
江玧就这么靠在后座直愣愣地往前看，舒服。
但是再懒也不能让女孩子开车，江玧挣扎地开了口。
“萧呈，你要不找个地方停吧，我来开。”
萧呈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不用，你醒了我就把暖气调低点。你要去别的地方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往家拐了。”
江玧一看时间，都快九点了，萧呈在日出后等了他近两个小时。
江玧不好意思地问她：“你还有事吧，直接送你过去。”
萧呈说：“嗯，我还要去打工，不然就等你醒来再走了，不好意思。”
江玧：“耽误你事儿了，你直接开过去吧，我正好还要还车，不用回家。”
萧呈把车开到了一家饭店后门，正好九点，萧呈匆匆和江玧打了招呼就进去了。
送完萧呈，江玧打通了顾烬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接。
顾烬：“大哥！才九点啊！”
江玧：“你今天有啥安排没？”
顾烬刚醒来可能脑子不太清醒，酝酿半天说：“我……我今天本来打算去你家啊！好不容易从老头子那里出来了！”
江玧问道：“你打算几点过来？”
顾烬晕晕乎乎地答：“想着醒来就去啊。”
江玧：“那你现在醒来了。”
顾烬琢磨了一下发现被江玧绕进去了：“靠！”
江玧安慰他：“别靠了，来了有惊喜。”
顾烬的瞌睡好像醒了一半：“啥惊喜？”
江玧若有所思的说着：“薛定谔的猫。”
顾烬愣了半晌：“薛定谔这货谁啊，他干嘛把猫给你，你让我帮你养吗？”
江玧在挂电话之前特别嫌弃地跟顾烬说：“这梗都被人玩烂了你还不知道！你特么有琢磨许子介的功夫能不能多看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