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萧呈两个礼拜没有见到江玧了，并没有刻意回避，只是学校突然宣布元旦校庆要一起庆祝，人数实在不够，学生会就把她和江琪都召唤了。
在学生会里萧呈本来只是负责给学校中有残疾的同学提供帮助的，再加上萧呈的特殊情况，一般时候是不会用到她。但这次过于缺人手，萧呈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于是就每天干些简单零碎的活儿。
当年刚入学的时候，萧呈听说学生会有关于残疾同学的帮助会，没怎么考虑就加入了。不同于萧呈，江琪只是想着这种帮助会的工作一定不繁重，就跟着一起进。结果因为他过于活泼，与帮助会安静祥和的氛围完全不搭，江琪就被会长直接安排进了苦力组。
所以现在，江琪正在操场上跟同龄的大小伙子们一起搭台子，萧呈则坐在体育馆后门，静静地蹲在地上整理着不同活动的海报。
冬至过后的天格外冷，所以在室外必须动起来，就这么静静地待着真的很冷。
萧呈虽然蹲着，但是怀里抱着热水袋，干活的时候带着手套，并没有冷的难以忍受。
让萧呈难受的是坐在她对面那个人。
许子介坐在萧呈对面有一会儿了，他知道萧呈装着看不见他，但也不妨碍许子介就这么曲着长腿沿着路牙子坐着。
许子介羽绒服穿的很厚实，手上还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偶尔还能吸出响声。
其实许子介前两天已经来过了，那时候萧呈在门里面坐着分文件装订。许子介进来就随便拉了个凳子坐在萧呈旁边，一样裹着羽绒服，端着奶茶，甚至还给她送了一杯。
那次两个人一句话没有，许子介坐了三四个小时就走了。之后她其实是想把这事告诉江玧的，但是一想到江玧每逢听到许子介名字风声鹤唳的样子，萧呈就想想算了。
但是她也没想到许子介居然会来第二回。
萧呈一直在体育馆后门干这些不难但是费时的杂活，所以最近来体育馆后门都能找到她。本来这个安排是为了方便前面干活儿的同学给她送材料安排任务，在前面她听不清还耽误事，在这后面没有人打扰她也不用听谁讲话，谁知道完全方便了许子介。
这回许子介还是多带了一杯奶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呈脚边放不下了，许子介根本没送过去，就在自己脚边放着，然后也不玩手机，就这么盯着萧呈看。
萧呈不知道许子介来干嘛的，上回听了故事之后，她对许子介这种人是有点想法，但也谈不上厌恶，许子介这么上窜下跳的折腾，到头来却是让人觉得他有些可悲可怜。
总之萧呈还是希望敬而远之。
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萧呈偶尔起身换位置都没抬眼看过许子介，两个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最后，许子介喝奶茶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突兀，听动静看来是喝完了，然后他就直接起身走掉了。
萧呈默默地在心里出了口长气，看来还是太冷了，喝完奶茶就走了。她又抬头看了眼刚才许子介坐的地方，那杯奶茶还在那里，没有拆封，看着特别孤独。
萧呈低着头继续干活，也不知道许子介想干嘛，但谁还没个释放压力的不良嗜好？萧呈也表示理解。
但是没一会儿，她明显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萧呈有点烦，再理解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她生气地抬起头。
“你看见我是有多生气啊？”江玧看着萧呈那小脸上皱着眉头就有点想笑，很少见萧呈把脾气挂脸上。
“啊？江玧，我以为是别人，”萧呈赶紧解释。
“你们这是有多大仇。”
江玧笑着环顾了一下萧呈四周，乱起八糟的海报他在家里桌上已经见了一部分，但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随即他看到了在萧呈正前方两米远的地方放着一杯奶茶，江玧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萧呈又低着头收拾起来了，没有看到江玧刚才的表情。
“给你和江琪送饭。”
江玧说着就往里走，“进来暖和会儿吧，你蹲外面也不嫌冷。”
萧呈大致整理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叠在一起拿了进去，怀里抱的鼓鼓囊囊的，江玧看到了就顺手接过，结果即便没了那些海报萧呈衣服里也还是鼓鼓囊囊的。
这是怀孕了？
这个念头在江玧脑子里一闪而过。
萧呈并不知道江玧已经想歪了，自己只顾着捧着肚子往桌子那边走，然后站到桌子边就开始蹦。
江玧眼看着有东西从萧呈的衣服里往桌子上掉。
三个小热水袋……
江玧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问题，跟江琪和顾烬待久了影响智商。
“那江琪呢？你有叫他来吃饭吗？”萧呈问道。
“顾烬给他送去了，不管他们。”
江玧本来是想给他们做饭的，但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最后顾烬直接在五星级酒店订了四人份的饭菜。
顾烬在操场找到江琪的时候，他们一帮人忙的可以说是六亲不认，顾烬站在他面前江琪还瞅了半天问：“哥，你怎么长得越来越像顾烬了。”
末了还补了一句：“这样不行，变丑了。”
江玧匆匆赶来已经晚了，江琪裤子上有了一个完整的鞋印子。江玧看着顾烬一脸想帮他清理门户的表情，于是也没拦着只是问了萧呈在哪儿，然后直接拎了一份就走了。
江玧也懒得跟萧呈解释江琪的智商，萧呈倒也也没多问，很麻利地拆着盒子。
饭菜真的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出来的，哪怕装在打包盒子里也难以掩饰它的精致。
萧呈惊呆了，不敢动筷子，江玧直接动手给她夹，“顾烬买的，随便吃！”
米饭上的排骨均匀地裹满了汤汁，白芝麻在上面做着小小的点缀，排骨的香味掺着梅子的酸甜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下嘴。
一直跟他们混着，都忘了其实江玧他们三个家境都很好，甚至顾烬是个富三代，他们跟着自己吃那些家常菜应该不见得多习惯。
毕竟不管生活变得怎样，习惯还是很难改变的……就跟自己以前一样。
“不喜欢排骨？”江玧看萧呈冲着饭菜发了好一会儿呆。
“没有没有，”萧呈立刻往嘴里连骨头带饭塞了一大口，两腮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
江玧看着萧呈满脸的努力，笑着递上了饮料：“你想证明你喜欢，也不用那么卖力。”
“……”萧呈噎得说不出话。
江玧又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肉放在萧呈碗里：“你这种吃法太耗自己了，吃没骨头的吧。”
“你们居然都吃起来了！”江琪的声音激动且响亮。
顾烬和江琪这会儿才迟迟赶来。江琪冲在前面直扑饭桌，顾烬则从门口慢悠悠地进来，一直盯着江玧，眼神复杂。
萧呈这边接过顾烬带来的打包袋开始拆打包盒，江琪那边已经吃上了。
另一边，顾烬盯着江玧，江玧被盯着心里发毛：“你是被江琪传染眼神不好吗，我有什么好看的。”
顾烬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觉得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江玧循着顾烬敲桌子的手看去，旁边是那份至今只动了两筷子的梅汁小排。
江玧感觉自己懂了顾烬的意思，又感觉自己没懂，“说人话。”
顾烬特别欠揍地摇摇头：“吃饭！”
吃完饭顾烬和江玧看着弟弟妹妹又投入忙碌的工作中，两个人特别识趣地走了。
回去路上顾烬若有所思地问着江玧：“你有没有考虑谈个女朋友？”
江玧回答得很直接：“没有。”
顾烬扭头继续问他：“那男朋友？”
江玧眼睛一眯瞅着顾烬：“没有。”
顾烬：“你直的弯的？”
江玧:“直的。”
顾烬：“你确定?”
江玧：“你有病？”
顾烬并不理会江玧的嫌弃，继续问：“你觉得萧呈怎么样？”
江玧想都没想回答道：“奇女子。”
顾烬：“那你没想着和她谈个恋爱什么的？”
江玧突然站住，一脸想不通地看着顾烬：“你可能就是有病。”
然后江玧继续说：“你看看我身边的人，奇女子，神经病，神经病。”江玧还边说边掰着手指头，“和神经病。”
末了还扭头看一眼顾烬。
顾烬笑眯眯地说：“没事，奇女子和神经病都不影响你和他们交流感情。”
江玧问他：“所以你什么意思？”
顾烬叹了口气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需要一个女朋友拯救一下你这种不知道是抑郁症还不是抑郁症的状态。”
江玧被说的莫名其妙：“我这状态怎么了？”
顾烬：“没怎么，只是觉得你该谈个恋爱了，不然你整天跟自己较劲，较劲自己不过就跟我较劲。”
江玧笑了一下:“是吗?我还挺享受的。”
顾烬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想着，你迟早会后悔的。
江玧到回家也没琢磨明白顾烬到底什么意思，但也懒得想了。
江玧的生活比想象中要无聊的多，尤其不画画的时候更无聊。很多时候他也在考虑自己该去干嘛，其实什么样的工作不是工作呢，但是自己的学历和前面投入的精力财力感觉就站在不远处嘲笑自己。
想想都绝望。
江玧很不想起床，他翻了个身，继续摊着。
今天对面大学的校庆活动开始了，隔着一条街和几栋楼都能听到里面热闹非凡，但是手机格外安静。
顾烬居然没来招呼他去凑热闹，江琪也没有叫他去学校玩，萧呈……
萧呈才不会叫他。
江玧就这么躺着，总觉得随时会有人叫他出门，又死活不想动，就这么紧张又舒适地躺着。
校园里，江琪插着兜在操场上溜达出了巡街的架势，旁边的同学熙熙攘攘地在各种摊位中间转悠着。
江琪有点烦躁，他刚才好像看到了许子介，但又不敢确定，他本来没觉得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但是看他哥和顾烬对这个神经病满身抗拒的样子，他就也很烦。
江琪本来是想要叫江玧带着顾烬过来玩的，但是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江琪没有看错，许子介确实来了。
毕竟就他那长相，看错也难，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冲他抛媚眼，许子介还配合地抛回去。
萧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好一张招摇撞骗的脸。”
萧呈依旧守在体育馆后门，前期准备结束之后她就没什么活了，她不适合在外面跑，所以还是在后门等着工作分配。
她趁着中午阳光好坐在后门对面的路牙子上晒太阳，大老远就看见一张妖孽的脸挂着灿烂的笑容向她走来，以及像他随身挂件的两杯奶茶。
“你每次喝双倍糖的奶茶，你不怕糖尿病吗？”
许子介很惊讶，这是萧呈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跟他说话。
“还是说，只有给我的那杯是双倍糖。”萧呈抬头继续问他。
许子介盯着萧呈的眼睛，他头回觉得萧呈不好惹，比江玧还不好惹。
“怎么会呢，我就是爱喝糖，双倍的。”说着递上两杯奶茶，“这回你自己选。”
萧呈没有选择，也没有说话，眼睛就盯着许子介。许子介也就迎着萧呈的目光，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看了一会萧呈叹了口气，有些妥协地随手拿一杯奶茶。
许子介笑出了声，随即在萧呈身边坐下，说着：“你今天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
萧呈依旧盯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这种好看就像玻璃落地时迎着光照的缤纷炫彩，但是其结果只有扫掉当垃圾。
萧呈低头看着奶茶，慢慢地说着：“我没有告诉过江玧或者顾烬你总来找我的事。”
“我知道。”
两个人都心里清楚，萧呈不爱惹事，更不想挑起什么争端，许子介赌的也是这一点，不然他一定不会来找她。
“可是你再来，他们总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吧，”许子介的话语里充满了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