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琪他们的大学老师？你怕不是遇上骗子了吧。”顾烬望着江夏的背影，一脸的不可理喻。
“如假包换的大学老师。”江玧劝顾烬看清现实。
“你说我们如果举报他耍流氓会对江琪的学业有影响吗？”
顾烬一本正经地问着江玧。
江玧握着酒瓶子冲顾烬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不报警说许子介耍流氓？”
顾烬瞪着眼睛望向江玧，张了张嘴，好像要反驳什么，最后也放弃了，冲着吧台里面喊：“给我酒！”
江玧靠着椅子挪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看着瘦了一圈的顾烬，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
顾烬这一阵确实想了很多吧，把江琪和萧呈拉下水确实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许子介的无赖程度，总是给顾烬一个措手不及。
江玧心里清楚，事情发生之后自己不发火，不责备，其实对顾烬来讲本身就充满了压力。
但是江玧并不觉得这件事自己发火或者责备顾烬有什么用。
顾烬玩着手里的酒杯，冲着里面的冰块愣神。
江玧也不催他，就在一旁等着顾烬开口。
这段时间里，酒吧里的曲子换了好几首，酒杯中冰块的声响已经从一开始的叮叮当当逐渐变得零零落落。
“等江琪出院，我去一趟美国。”
江玧还没来的及开口问，顾烬就继续说着：“我就代替我家老爷子出席一个婚礼，本来老爷子就打算送个礼就行的，但我想想这也是个逃避现实的好机会，就把事揽了过来，春节前就能回，别多虑。”
江玧听到顾烬都计划好了，点了点头：“回来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顾烬笑盈盈地举起自己的酒水混合液和江玧碰了碰。
“你春节回家吗？”
江玧听到这个问题无奈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回了吧。”
“你跟家里没到那种地步，何必这么执着。”
“我从出生开始到研究生毕业前，都是为了我爸的面子，我有些累了。”江玧喝了口酒，继续说：“前年我爸的生日，我送给他的是我本科的毕业证书，去年，送的是研究生的毕业证书，他要的我都给他，就当这么多年他为我学习心力交瘁的报恩了。”
顾烬看着江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种从小到大没什么人管的，完全理解不了这种逼迫带来的精神压力。甚至他觉得江玧在他爸过生日的时候送自己的毕业证书的行为，根本缓解不了什么。
“但是……”
“但什么是，你破事没处理完就别问我的事。”江玧仰头喝掉了自己瓶子里最后一口啤酒。
顾烬知道江玧从来不爱说这些事，这与同情或者能够帮衬无关，只是因为江玧心里清楚顾烬根本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就不要知道，平添烦恼。
两人之后也没聊什么，顾烬回了医院陪床，江玧回了家。
江玧本来不想让顾烬在医院守着了，但是顾烬非要去，江玧也没再拦着。
深夜，江玧躺在床上瞪着自己两个大眼睛，完全没有睡意。
但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睡意就不要逼自己睡觉，不然更难受。
江玧知道顾烬那个但是后面会说什么。
“但是你不回家，江琪也回不了家。”
确实，江琪的事确实比他严重的多，他都不能处理好与家里的关系的话，江琪又怎么办呢。
他俩总不能一辈子就把自己流放在外吧。
可是过去的二十多年，父亲需要一个拿的出手的儿子，他努力地做着，不敢有半分懈怠，现在他累了。
但是，江玧心里很清楚，反而现在是他自己都没放过自己，在工作的选择上他依旧被名为“父亲面子”的东西笼罩着。
要选择一个体面的工作，对得起金钱的工作，一个能撑起父亲面子的工作。
“呵，其实离开家也没用。”江玧喃喃地说着。
三天后江琪出院了，顾烬江玧把江琪扛回家的时候顾烬才说自己是晚上的飞机。
江玧没想到顾烬这么迫切的就想离开。
顾烬把江玧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安慰他：“别瞎想，我昨天买的票，算上倒时差还有提前拜访什么的，我其实已经去晚了。”
江玧点点头：“那晚上我送你？”
“好啊，然后我还想让你最近帮我盯一下画廊，年前画廊会开个酒会，我怕那会儿我还回不来，不过我跟助理都说过了，他们熟悉流程，你帮我看着别出乱子就行。”
江玧愣了一下，顾烬把这么大个事一撂就走了？
“你一个当老板的不在，开哪门子酒会。”
“唉，我不在就不在了，说是我办的，其实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商业答谢会而已，整得文艺一点在画廊开。”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你回头就带着江琪萧呈一起盯一下，你们都是专业的，我相信你们。”
“别了吧，江琪腿还没好，还是我自己跑吧。”
出发前江玧跟着顾烬去了趟画廊，把事情交接了一下，还见了相关的负责人。
结束后江玧便开车送顾烬去机场。
“你可真的是扔下了一件大事跑了啊。”
江玧看完所有酒会计划之后就知道这事可真的没有顾烬说起来那么轻松。
“对啊，我爸的商业伙伴都要来，安保，食品甚至会场所有调度都不能马虎。”顾烬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着一件相当严谨事情。
“你爸能同意让你撂下这事跑了？”
“呵，反正你答应我的。”
“那美国朋友结婚你怕是骗我的吧。”
“那没有，这是真的，只不过他没想我会待这么久吧，老爷子可能以为我已经弄好并且一周之内就能回来了。”
江玧也没脾气了：“你可真行。”
顾烬讨好地说着：“那就麻烦你啦，有啥事给我电话，我相信你！”
顾家年末答谢酒会这个事，江玧也算是临危受命了。回了家就把资料拿出来看，甚至专门要了去年的各项预算以及场景安排的资料进行研究。
江琪还打着石膏，被江玧请进卧室睡了，自己则抱着沙发和茶几开启了工作模式。
江玧其实知道顾烬把这个事交给他，一半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时间弄了，另一半完全是给他找点事干，不然整天在家瞎想。
江玧虽然对此深表理解，但是令人很暴躁的是，整个酒会的进度为零！
零的概念很简单，就是顾烬什么也没做。
江玧本以为顾烬家家大业大的根本没什么需要这个小少爷操心的，只要盯着就可以。可是顾老爷子秉着家里有个艺术细胞丰富的小子那就绝对不能浪费的传统，从顾烬回国那年开始，他家的商业答谢酒会就一直由顾烬全盘操持，家里完全不插手。
言下之意就是顾老爷子要的效果不仅仅是一个正常的酒会那么简单，要那种艺术感和商业感集成，体现他家艺术文化的酒会……
江玧崩溃了，顾烬那只是个画廊啊，又不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现在别说采购了，连方案都没有，手上唯一与本年酒会相关的内容就是一张拟定邀请名单。
难怪下午交接的时候，顾烬含含糊糊地让他回家看资料就行。
没有方案，没有人员，没有采购，甚至连预算都没出。
江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种被刘备托孤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
江玧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的敲开萧呈家门的时候，心里还在骂顾烬。
昨晚他看完了去年酒会所有的相关记录，算是摸清了这个活动的套路，又打了几个电话约了今天开会。
江玧其实对这个事心里是很没底的，但没有办法，他可以丢顾烬的人，但不能丢顾家的人。
所以咬着后槽牙也得把事干漂亮。
江琪腿没好，江玧就想着把萧呈带上，有个差不多专业的能帮他出出主意也是极好，就当散散心。
萧呈拆线之后江玧没再住她家，后来有些忙也没怎么带她出门，萧呈的状态江玧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但她依旧对所有事情都淡淡的，保持着一定参与度但又充满了距离。
就像现在，萧呈早上听到事情始末之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开会的时候又冷静地坐在会议室的边缘，感觉就像是来凑个人头。
“萧呈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中午休息的时候江玧凑上去问她，萧呈一脸兴趣缺缺的表情仔细看着没什么灵魂，抬头看江玧的时候感觉两个人有时差似的。
“很多画需要换掉，增加装置艺术但这些要配合装修，时间太赶了。”
江玧以为萧呈一直在神游，没想到还是动脑子的。
江玧试探着问：“现在再去谈设计师的作品已经来不及了，你能去仓库翻翻合适的作品然后出几个场景概念图吗？”
萧呈点了点头：“可以，按照场馆面积，我认为出五个主题装置艺术就行，正好把场馆切分开。”
顾烬的仓库其实囤了很多没有摆出来的作品，甚至有些他个人喜欢然后收购来的作品。江玧找到画廊的库存目录，让萧呈翻着看。
萧呈接过目录，翻看着顾烬各种藏品，江玧凑近了看了眼萧呈，女孩的眼睛里泛着光，这令江玧很意外，原来萧呈如此喜欢这些东西。
江玧从来没有和萧呈聊得如此专业，他有时候甚至忘了萧呈学的是艺术管理。
一个围绕着柴米油盐的艺术管理学者。
江玧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伸手覆上了萧呈的头顶揉了揉。
自打江玧给萧呈洗过头之后，江玧特别喜欢揉萧呈的头顶，就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抓两把，有时候是觉得这个姑娘看着让人心疼，有时候又觉得很可爱。
萧呈对此毫无感觉，之前是沉迷在自己的放空里，现在沉迷在这些艺术品里，她好想把自己喜欢的每件作品都摆出来，用更合适的场景去提升他们最大的艺术效果。
想到这里，萧呈突然抬起头看向江玧。
江玧被萧呈的动作吓到了，下意识收了一下还在萧呈脑袋顶上的手。
“江玧……我想问,我这里有一幅画，能不能放在酒会上展览？”
“你画的？”江玧很意外。
“……算是吧。”
“那有什么不能的，这就是个酒会而已，你把场景设计好了，画摆在那里不突兀就行。”
“那顾烬……”萧呈欲言又止。
“没事打个招呼就行，回头我跟他说。”
江玧没想到萧呈也是有画作的人，突然有些期待。
萧呈的办事能力不是盖的，她可以说很快就投入了工作，那边江玧还在组织不同的负责人开会，萧呈一个下午已经看完所有藏品并出了大概的草图。
“你效率够快的啊。”
江玧看着萧呈画的草图总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作为一个开在画廊的商业酒会，在布展设计上除了要贴合艺术感还要增加每件艺术产品的商业价值。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什么都来不及的情况下，萧呈做到了。
以前顾烬画廊的很多事是江琪来帮忙的，江玧并不知道江琪有多少能耐，但是顾烬从没有在工作上说过江琪的不是，可见江琪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看了萧呈的能力，江玧并不是很想把萧呈也打包送给顾烬。
这种宝贝就得自己留着啊。
“时间太赶了，东西有限，只能这样了。”萧呈看着江玧想入非非的表情，以为他并不是很满意。
“哈哈哈哈，你这回要是能让顾烬盈利了，我得让他给你包个大红包。”江玧拉着萧呈往外走：“走，请你吃饭去。”
萧呈被拉出办公室前扭头还看了眼办公桌上的两份盒饭。
所以为什么不吃盒饭……
江玧满脑子想着，萧呈这么优秀的姑娘，吃什么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