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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锦州城,李景外出收药时,回庄的路上,遇见了那日马车,一路跟着,来到了箫氏玉铺。他站在楼外,看着额匾上的名字,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故事,走进去,招呼了里面的仆人,告知自己的意图,要见这里的老板。

    他在大厅了站了许久,直到曲叔过来,他一眼便认出是那日上门求药的人,走上去,开门见山,“老板,晚生来寻个故人,不知她在何处,请您告知。”

    曲叔知道眼前的公子与苏小姐是旧识,既然已经找到这里,也不能闭门不见,请他到了后院。

    “李庄主,苏小姐不在这里,确切来说,那日她离开后,就没再来过。”曲叔请他来到一处深处的屋子,沏了杯茶,招待他。

    “她,过得还好吗,身体如何?”李景低沉的说到。

    “苏小姐过来时,神色倒没什么异常,也只是交代了一些琐事,便离开了。”曲叔回到。

    “这里,为何叫箫氏玉铺?”李景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蹊跷,以及他谈起苏元卿的恭敬的模样,让他心中疑惑。

    “只是个名字罢了。”曲叔回到。

    “这里的主人,是萧风,对不对,他跟苏元卿是什么关系?”李景知道曲叔不肯实话相告,便直接了当问了。

    曲叔面露难色,李景接着说到:“我与苏元卿是朋友,她深知那黑鹿茸对我的意义,才让那个女子过来找我,就凭这点,难道我不值得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吗?”他诚恳的说到。

    曲叔点了点头,“公子说的对,你与苏小姐是知心的故交,是我愚钝了,我这就告诉,你跟我来吧。”

    曲叔带着李景来到一处隐蔽的祠堂,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推门而入,里面幽暗的灯光,被门风吹动,摇曳着,供奉着三个牌位。

    李景走上前,看着三个牌位上的名字:吾父楚客,吾母楚云,吾兄楚牧泽。他知道楚云是谁,之前在落霞谷,听说过,她是楚老谷主的唯一的女儿。

    “这是苏小姐那日过来,嘱咐让我供起来的,说是让我每日替她祭拜。”曲叔说到。

    “她可有说,这三人与她是何关系?”李景问到。

    曲叔摇了摇头,“没有细说,只是说在,这是她很重要的人。”

    “她与萧风,是什么关系?”李景语气间,微微颤抖,他隐约的意识到什么。

    “苏小姐,是箫庄主的亲妹妹,这十年,他到处找她,也就是在前段时间,才寻到了苏小姐的下落,我本以为,庄主会很高兴,毕竟他这十年,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就是找到亲人,可自从几个月前,他说去趟洛阳,就了无音讯了。”曲叔说到。

    李景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回想到,那日在落霞谷,萧风看着楚云画像的神情,以及前段时间,落霞谷大乱那日的情景,瞬间明白了所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着,走上去,点了柱香,祭拜了灵位。

    李景走之前询问曲叔,那日苏元卿离开的方向,曲叔只知道是出了锦州城,往北,联想那日求药的女子,说是从山谷里来的,大致有了方向。

    “李庄主,苏小姐那日离开时,曾向我提起,她要成亲了,你若是遇见了她,替我道声喜。”曲叔说到。

    “好。”李景怀着沉重的心,离开了萧氏玉铺。终于到了无人的地方,难掩的红了眼睛,她与萧风,本是出生神医世家的兄妹,一个本应是落落大方的闺秀,一个本应是偏偏少年,却沦落成杀手,命运真的讽刺。

    李景骑着快马,从锦州城一路向北,行了半日的官道,到了一处驿站,短暂的歇息,本要打算询问店家,附近的山谷如何走时,听见隔壁一桌歇脚的采药农,谈论着七日前发生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那晚,可是来了好多人,那山村里的人,不与外面人来往,怎么会有这么多仇家。”

    “可不是,我可听说,那晚好多戴着面具的杀手,黑压压的把村子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你们听见那一声声惨叫了吗,我隔着山头,都能听见,可凄惨了,现在想想,都慎人。”

    “我听说,那晚死了很多人,前几日,我还遇见村里人出来买棺材呢,说是村里的不够。”

    李景坐在隔壁,听着身后的人,一言一语的议论着,心不自觉的揪起来,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扔出一袋银子,冷语到:“带我去。”

    李景跟着一个采药农,绕了几座大山,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沉了一份。

    “公子,你看,就是那个山村。”采药农站在山头,指着不远处,横卧在山谷里的村落,沉浸在云烟里,却依稀可见村中飘扬的白绫。

    李景暗淡的看着远处,没有回答,点了点头,等采药农离开后,他迈着步子,往村子方向走去。

    李景不知走了多久,山谷里天气多变,入谷时,还是艳阳天,此刻已经飘起密密的细雨,他静立在村口,可能是累了,觉得脚重的抬不起来,细雨打进他的眼睛里,有些睁不开,微眯着眼,看着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飘着白绫。村里的人,再见到外人时,立马一脸惊恐,神色慌张的躲起来。

    李景不知麻木了站了多久,直到背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李公子?是你吗?”

    李景僵直的转过身,看见那天求药的少女,一身戴孝的衣服,身旁站着一个低着头,胆怯的少年。

    “哥哥,莫怕,李公子不是坏人,还是他救了你。”小英拉着蒲树的手,安抚着他害怕的情绪。

    李景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觉得什么都是苍白的,只能到:“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小英礼貌的笑了笑,“没什么需要的,人都不在了。”

    李景胸口那一对硬邦邦的玉佩,膈着他心痛,这本是他打算送苏元卿新婚的贺礼,却未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小英带着李景来到家中,进门,院子里摆的满了祭品,和烧纸钱的火盆,李景进了屋子,小英倒了杯茶,“李公子,只有这份薄茶,你别介意。”

    李景慌忙的去接,触碰到茶杯时,只觉得烫手,“是我来的唐突,该道歉的,是我。”

    小英上了柱香,祭拜父母,还有青花婆婆,她也供奉了起来,将她安葬在家族墓地里,她想父亲会理解的,那晚长祁山要带走青花婆婆,小英冒死拦了下来,她是蒲村的人,落叶归根,而长祁山没有资格带走她。今天是头七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身份,族长,她要带着族人活下去。

    屋里静的可怕,直到小英先开口,“你是来寻苏姐姐的吧。”小英转过身,看着李景。

    李景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甚至他现在都开不了口,询问苏元卿的下落。

    小英难得露出的一丝笑意,“你不用顾虑,这段时间,她与楚公子隐姓埋名此处,我深知,他们并不是恶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善良的人,救了我哥哥,替族人治病,传授我医术,只是这世道容不下他们,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有我的错。”小英惭愧的说到,这几日,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些人是怎么得知二人住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只有是许相山,而让许相山逃走,最大的责任在她。

    李景听了她的话,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小英姑娘,我很明白家破人亡的心情,就在不久前,我的父亲惨死在我面前,唯一的妹妹,也永远离开了我。”李景静静的说到。

    “李公子,苏姐姐说的没错,你真是这天下最至纯至善之人。”小英在他的话里,得到些力量和温暖,李景剖开自己的伤口,只为能稍稍安慰她一些。

    “你适才说,楚行川传授你医术?你可知他是什么人?”李景问到。

    小英点了点头,进内屋抱着一摞书籍出来,放在李景面前,“我知道,他是江湖第一药谷,落霞谷谷主,医术世上无人能及,我自小因为哥哥的疯病,看了不少医书,他是我最瞻仰的人。”

    李景翻看着面前的医书,有些年代久远,纸页泛黄,但每一页都做了详细的批改和注释,还有一些新著的医书,惊讶到:“你可知,这些医书的价值?”李景也是出生医药世家,虽不深究医术,但这些书的价值,还是能看的出来。

    小英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楚公子给我的,我还未来得及细读。”

    “这些医书所著,是这世上,最有价值的医术,汇集了楚行川毕生所学,他毫无保留的给了你,意为收你做关门弟子。”李景激动,站起来说到。

    小英双眼写满震惊,原来,她喊他师父,他真的当真了,可惜,连着拜师礼都没有。

    “小英姑娘,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辜负他的心意,用这些,带着族人好好活下去。”李景郑重的说到。

    小英重重的点了点头,将书紧紧揽在怀里。这时,几户族人带着木棍,刀撬,冲到小英家,在院里乱打乱砸,小英没有阻拦,擦了擦泪,走到院子里,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族人对她的谩骂,甚至有动手的。李景见到,要上去阻拦,被小英喊住了。小英理解他们,虽然她的父母也不在了,但族人还是将失去亲人的恨,归结在她家。等院子终于安静下来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李景痛心的问到,一块帮她收拾院里的狼藉。

    “没事,今天是头七的最后一日,我了解我的族人,若是真恨,早就取了我的命了,他们也只是想为惨死的亲人,做些什么。”小英平静的说到。

    李景看着小英,瞬间理解了,他妹妹当时将他逐出青霞派时的心情,女子坚强起来,或许,比男子更有力量。

    蒲村,村头,小英送李景离开,二人站在村头,眺望着远方的路。

    “小英姑娘,日后要是有难处,可到锦州城找我。”李景嘱咐到。

    小英笑着点了点头,“我会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族人。”

    “我相信你。”李景说到。

    小英看着雨雾弥漫,扑朔迷离的前方,问到:“李公子,你说,苏姐姐和师父,会有重逢的那一日吗?”

    “会的,我相信会有那么一日,他们可是我见过最不服命的人。”李景淡然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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