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异象消除，许多在城镇避难的人开始返回山村，路上，卫凌翊和姬绮年走着相反的方向，一对相貌不凡的少侠和异装少女引得不少人侧目注意。

    姬绮年面色不改，视若无睹。卫凌翊则瞥了一眼，大大方方地回视，反倒让盯着他们看的人不好意思了。

    路上的巡逻衙役见那个少年带着一个女孩回来，只以为是小二打探的是寻亲，再加上上面说任务已经完成，故也没去询问什么。

    卫凌翊看见衙役的反应，悄声对姬绮年说：“你身上的着装太过古怪，我之前又在这儿露过脸，咱俩目标太大，为避免以后惹人注意，咱们都得换身行头。”

    正好旁边有一家布衣店，两个人都进去换了一身新衣。

    卫凌翊将长发高高束起，将长剑背在身后，一双星眼藏在斗笠下。

    姬绮年则选了一身灰色布衣裤，按照现代的习惯，将头发用布绳随意扎成一个马尾，盘成丸子头。卫凌翊看着这身尼姑似的装扮，一言难尽。

    他心想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什么审美。

    于是他手抚着下巴，摇头说：“你这身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又普通又……”

    又丑得扎眼的？卫凌翊到底还是没敢说出这句话。

    姬绮年回想来时路上见的村民装扮与她的服饰确实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她也不了解这儿的服饰文化，为了不节外生枝，看来还是得让卫凌翊帮下忙。

    于是她又将发髻松解下来，丝绸般的长发顿时如水般倾泻而下，她转身将布绳递给卫凌翊：“你会盘发吗，请你帮我吧。”

    卫凌翊愣了下，见姬绮年并不介意男女之妨，于是也没推脱，接过布绳，思索片刻，将姬绮年的长发分出两缕绕过指间，捻成两股辫盘在两侧，其余秀发整齐的放在肩后。

    “老板娘，拿一只簪子来，木簪即可。”

    “好嘞！我这儿簪子不多，少侠您看这支簪子如何？”

    老板娘递上一支木簪，虽然样式简单，倒也朴素雅致。

    卫凌翊给姬绮年头上的发髻插上簪子，配上发型十分精致可爱。就连老板娘看了也不禁惊叹：“少侠可真是好手艺，姑娘的头发编的真漂亮啊。姑娘，你好有福气。”

    卫凌翊得意极了，没注意后面半句，只是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从小帮妹妹编发的功夫没落下。

    “不如你再换上那身，这才配我的手艺呢。”

    卫凌翊四处看了一眼，指向柜上摆放的蓝色衣裙。老板娘更是一脸带笑的取出来递给姬绮年。

    姬绮年面无表情，你以为是在玩儿换装游戏吗？

    不过姬绮年也没驳了他的话，换好后，姬绮年看起来倒真像一个活生生的古代美人儿，姬绮年对着铜镜看了看，只见一个清冷的绰影，虽然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不过这也说明这身“伪装”很完美。

    老板娘也大为欣赏赞叹：“姑娘穿这身多好看呀，要是再笑笑的可就太美了！”

    姬绮年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这句话似乎有个重要的人对她说过。

    卫凌翊看姬绮年脸色一变，生怕她又要晕过去，赶紧接话说：“她不爱笑怎么了？姬绮年，你不笑的样子也很好看。”

    卫凌翊见老板娘一脸暧昧的看着他，又想给自己一巴掌，心里骂他是怎么了，都在说些什么，他可不是什么色胚啊！

    姬绮年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事，我们可以出发了。”

    老板娘趁机说：“少侠，您和这位小姐的衣服一共二两。”

    卫凌翊面露一丝尴尬，还好自己带的盘缠够多，不然付不起钱可就太丢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连这也算到了，才多给了些银两。

    出了店，到了之前的客栈，卫凌翊从马棚牵出了马。

    “对了，你可会骑马？”

    姬绮年摇头。

    “如果你不介意，我骑马，你在我后面坐着，要是身体不适就叫我，我们休息完再走。”

    说完，卫凌翊大步跨上马鞍，阳光下，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卫凌翊低头看向姬绮年，手掌向下，伸出手臂。

    姬绮年也回以淡淡的微笑，拉住卫凌翊的小臂跳到他身后坐下。

    一声马啼，风尘扬起，二人踏上了南行之路。

    可路上也并不全是一帆风顺，尤其是对这一伙土匪来说，怎么也想不到到刚出门打劫，就遇到了狠角色。

    被打的落花流水不说，更让人丢脸的是，他们竟然是被面前这对侠侣中的小姑娘给击败了。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卫凌翊有些佩服的拍手称赞。

    这些土匪想必以为他们年轻，武艺不高，便用暗器陷阱伏击，可姬绮年和卫凌翊早已察觉，没有中招。这些土匪倒是恼羞成怒，现身出来要硬碰硬。

    卫凌翊本想跟他们玩玩，松松筋骨，可姬绮年作为杀手的本能却因此被激活了，几个土匪只感到一阵风经过，身上便被击中几处要害，倒地不能起身。

    而卫凌翊保持着作战姿势，清风吹过，不由得感到一丝尴尬。

    卫凌翊看向姬绮年，她外表柔弱，但身形敏捷，速度飞快，下手狠厉利落，相信就算是自己与她交手也不一定能得胜。

    此刻，姬绮年俯视着倒地不起的土匪们，目光冰冷，正要给予致命一击时，卫凌翊却在一旁开了口。

    “杀了他们还要埋，不如只断了他们的筋骨，让他们不能再作恶。”

    姬绮年侧目，她身上的杀气还未消散，可是卫凌翊却并不害怕，阳光下，卫凌翊的暖意消融了姬绮年浑身戾气，姬绮年指着地上的土匪说：“他们死不足惜，为什么要埋？”

    卫凌翊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很快消失，“我不喜欢见血。可能是人们总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我也恰好多了点善心吧。不然吓到路边的小朋友可怎么办？而且，对于这样的恶人，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人类的情绪本就复杂，姬绮年没打算探究他眼里莫名的情绪。她低头看着求饶的土匪，干净利落地断了他们的筋骨，转身不再听土匪的哀嚎惨叫，对卫凌翊说：“走吧。”

    卫凌翊点头，拉着马边走边安抚着。还好，虽然马儿受了惊但也没跑的太远，不然以他所剩的盘缠还真买不起一匹新马。

    “姬绮年，我觉得这路上我们会是很好的搭档。”卫凌翊转头看向姬绮年，“不如你加入我们留仙派吧。”

    相信师父一定很喜欢这个厉害的徒弟。

    姬绮年目光不变，“我是杀手，不是侠客。”

    “可命令你的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卫凌翊继续劝说道，“你的本领难道只用来杀人吗？”

    姬绮年愣了愣，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从存在起就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更何况她与卫凌翊的观念不同，行事不同，也许不会在一起前进太久。

    卫凌翊见她神思飘远，用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姬绮年打掉他的手，“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卫凌翊自感没趣，“哦，我知道。你要找到那个人。”

    可他还是不死心，正要开口，姬绮年看向远方：“到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处城镇，路口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乌山镇”三个大字。

    此时，镇上恰逢集会，商贩游客络绎不绝，卫凌翊被这氛围吸引住了，提议到：“这几日风餐露宿，不如留下住上一日好好歇息下？”

    姬绮年没有意见，卫凌翊穿过热闹的街巷，找到了一处客栈，小二笑着迎接：“不知两位少侠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普通的客房，对了给这位姑娘收拾干净点。”

    卫凌翊坐在大厅的椅上，翘着二郎腿又说：“小二，再上壶茶。对了，你吃什么？”

    姬绮年摇摇头：“我不吃东西。”

    “你这么瘦，怎么能一点儿东西都不吃？小二，来些好菜。”他自己吃的是简单，可是姬绮年看着十分瘦弱，必须得好好补补。

    姬绮年正要开口拒绝，卫凌翊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我们也算朋友嘛。”

    姬绮年心里无奈，她是机械之身，不需要休息，更不需要进食。她身上明明有许多这个少年不解的奇异之处，可他总是会忘记这些，把她当作一个真正的“人”去对待。

    很快，菜都上齐了。卫凌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大口吃了起来。吃了一会儿注意到姬绮年在对面端坐着，对眼前的美食一动不动。

    卫凌翊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不动筷？”心里却有些忐忑，这些可是店里的招牌菜啊。

    她不会觉得这些都是粗茶淡饭吧？

    姬绮年却心想着怎么回应他的好意，于是脸上扯出一个笑脸，“我的体质特殊，吃不了这些饭菜，不过还是谢谢你。”

    卫凌翊看着姬绮年“为难”的脸色，便说“没关系，是我勉强你了。你体质特殊我也知道，可你不吃不喝，难道也不用休息吗？”

    姬绮年点头：“都不需要。我需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失去的数据和未恢复的异能，她自己是无法操作和维修的。

    卫凌翊听了，脸上露出可惜之色。

    这人间的美食体验看来她是享受不到了。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周围无人后，向前悄声问道：“你是神仙吗，所以才无息无脉，不用休息也不吃凡间的食物？”

    姬绮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是机械之身，被创造出来便杀了很多人。此身既不是神魔，亦不是人类。

    她来到这儿，想必也是自己是人口中“异类”的缘故。

    卫凌翊有些埋怨自己总是问到别人的伤心处，看着姬绮年沉默的样子，暗暗下定了决心，认真对姬绮年说：“你不想说，就不必说，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他人若向我提起你，我只会说，你是我的朋友，永远是。”

    姬绮年看着眼前少年难得正经的模样，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不知道这情绪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异世界将去往何处，结果是何境遇，但是此刻，这样的体验，她并不讨厌。

    卫凌翊，她的第一个朋友。她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