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皇宫殿内。
越帝端坐在高堂,紧闭双眼。一旁的太监低眉,一言不发。
跪在地上的人已经冷汗淋漓,腿脚开始打颤。
“你是说,北荒山上寻到的异宝是一个男人。”皇帝冷冷地说。
密探的首领忙应声答道:“是。”
“大胆!”
密探用力磕头,血印在冰凉的石砖上。“卑职不敢说谎,那男子身上有霸体护身,寻到他之后,天上的异象便消失了,卑职不敢欺瞒您呐皇上!”
皇帝睁开双眼,一双威严的眼睛看向密探,周围的气压瞬间变低,连在旁边侍奉的太监也将头埋得更深,唯恐自己被殃及。
“把人带上来。”
林知章被捆绑着扔到大殿内,密探首领指着他身上的雷伤说道:“皇上,卑职的下属被巨雷劈中后无一幸免,可他身上却有一层光膜,雷伤未伤他性命。”
皇帝看向地上那个昏迷的青年男子,身上确实有一层屏障似的光。
林知章神志还未清醒,只听到有人说什么皇上异象奇人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穿着怪异的众人都盯着他。
准确的说,是众人看着穿着怪异的他。
是在拍剧吗?
不,林知章突然意识到,他和年年穿越了,这是古代!可年年呢,在天上分开后她去哪儿了?
林知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密卫按住无法行动。
皇帝目光锐利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怪异的男子,男子似是弱冠之年,年龄不大,可浑身气度不小。虽惊异于周围的变化,但举止镇定从容,看起来并不畏惧他。
皇帝曾怀疑过异象是不是异族卑真的阴谋,可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异能降下天雷,又怎会被太皇镇压逼退到南越,百年不能翻身。
林知章察觉殿内充满肃杀的气氛,心下猜想,方才听到他们讨论异象奇人,想必是自己穿越下落时被人发现,以为是神人。
而人是妖,则全凭这个高堂上皇帝的喜恶决定。
虽然自己并不畏惧皇帝,可是在真实的古代,皇帝有绝对的生杀权利。
决不能死在这儿。要想找到年年,眼下必须取得这个皇帝的信任。
那么,是做一个有用的人还是有用的神人呢。
林知章心下有了主意,眼底不见了慌张,淡然的目光直视着座上的皇帝,说道:“吾乃雷云大仙弟子林知章前来助陛下避灾,皇帝不以礼相待,反以绳束之,不怕我师父怪罪吗?”
听闻此言,殿内安静的可怕,周围的人已惊出一身冷汗,面面相觑。
皇帝眯了眯眼睛,敢这样说话的人不是找死就是真的有本事,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皇帝抬手示意松绑,林知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发现从殿侧走来一个穿着道袍的老道,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这是国师空一道长,也曾游历四面八方,认识许多仙门道派。今日相见,也是你们有机缘,何不在殿内谈经论道,让朕也一睹这位小道长的风采。”皇帝淡笑说着,像是不曾有过冒犯。
空一道长还未等林知章反应,率先发难:“贫道虽游历四面八方,却自觉孤陋寡闻。不知道友拜自何山,师从何处?”
林知章冷笑,不信他说的是对的,但以为就刨根问底这样的手段就能让他慌手脚吗。
他的心理素质可是强到未来3000年的精神审讯也无法摧毁。
除了老师和年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破防。
林知章回礼说道:“世间俗人只知天地草木,不知寰宇星尘,一粒星尘自是一方世界。吾师不在道内在道外,国师当然不知。”
空一道长心中不喜,这无知竖子是讽刺他不悟道法吗?学了点皮毛就敢在这儿班门弄斧。
空一道长正要斥责他无中生有捏造师门,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
林知章气定神闲,看来这老道不傻。
若这个国师否定自己的师派,必定会被自己反驳天外有仙,是他道行浅不能得见。若他肯定了自己的师派,便是承认他孤陋寡闻。
“国师。”皇帝面如沉水,“你似乎还有话说。”
空一道长心中一惊,只好扯开话题,“这位道友既然师从雷仙,想必本领不凡,可否让贫道一观?”
林知章等的就是这句话。与其殿内辩论惹人猜疑,不如直接彰显本事,获取皇帝的信任。
林知章低身举手作揖,“国师先请。”
空一道长抬手,手中运气,林知章距离道长很近,感觉到一股气流正在国师的掌间流动,突然,空一道长手心向外,对向林知章。
林知章没有躲,他知道身上的防御屏障是可以抵挡任何物理伤害的。
而且屏障的时间则取决于年年的能量多少,即便不能永久使用,但是十天半个月也够他应付眼前的局面了。
空一道长见自己气力不能伤害林知章半点,心下惊讶不已。
他本以为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子经不起这一击,可谁曾想他身上的这层光膜却真能庇护他。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神仙?
可自己修行这么多年却从未得见,此番试炼后,皇帝恐怕觉得他道行浅,再也不会重视他。
皇帝本就崇强鄙弱,这下不仅地位不保,再加上自己知道那么多秘密,就算隐退也绝不会得到善终。
空一道长想到这里,决定要誓死一搏。
林知章见道长眼里起了杀心,心下立马警戒。见那道长把拂尘一甩,像是有许多气刃向他袭来。
林知章本以为这只是架空古代,不想竟真有修炼仙道之人。林知章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到有什么穿过了屏障,击中了他的身体。
屏障只为他挡了一些伤害,可他身体毕竟承受过雷击,再加上对面的国师下了死手,林知章感觉身体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难道,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壮志未酬而身先死吗。
想到年年和死去的老师,不行,他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老师的遗愿还没有完成……
林知章凭着强大的意志,强撑着身体,几招过后,依然稳稳地立在原地。
空一道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真的技不如人啊。于是向越帝跪拜:“贫道,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位小道长本事不小啊。你以后便留下来吧。”可算是来了有真本事的了,比之前宫里坑蒙拐骗的强多了。
越帝心中大悦,满意点头。
空一道长明白自己大势已去,已做好了人走茶凉的准备。却不想林知章却向他作揖说:“国师也是道行深远,小道佩服,愿今后能多得国师提点。”
林知章明白,以他今日的表现,一人在朝堂必定要受人非议,这个国师虽然动过杀他的心思,但他也可以理解是为了自保。若是给他一个顺水人情,以后也是大树下好乘凉。
越帝听了,心下却更加满意。
不错,此人不仅有本事,还谦虚懂得进退,果真是天赐异宝啊。
这个国师也是跟随了他多年,他也没想就此把国师废掉。
两人若是一齐辅佐他,何愁不能拔了在朝廷外拨乱是非的眼中钉?
“好,从此以后你就与国师一同修行吧,不要让朕失望。”越帝又恢复了一脸的威严。
“请问道长尊号是?”国师心里有些感激,言语中也温和了很多。
“一梦。”愿往事不过一梦,今世不留遗憾。
当林知章走出大殿外,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周围的城楼高墙仿佛不是真实的,而他就要在这里实现老师的心愿了吗?他喃喃自语说道:“年年,我一定会找到你。”
今晚的月色皎洁明亮,月光温柔的洒向路上正骑行的三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凌翊突然把缰绳一拉,慢慢停了下来。
前面正骑得飞快的林双听到后面的马啼声越来越小,回头看见卫凌翊停在路边,马上掉头赶回去,问:“卫少侠,怎么了?”
卫凌翊叹了口气,慢悠悠的下了马,“林姑娘,我知道你归家心切,可是咱们不眠不休赶了一路了,是不是该休息下了?”
说完,把手自然地递给姬绮年,好让姬绮年更安全地下马。
林双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确实太着急了。”
其实她也累了,只不过因为思念家人的情绪太过激动,而一时忘记了疲惫。
姬绮年在马上看向卫凌翊,卫凌翊看上去并无倦色。
卫凌翊以前说过他从南芜一个月快马加鞭赶来,也没怎么休息。眼下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想必是他见林双一日不眠不休的赶路,故找了个借口让林双好好休息下。
姬绮年心想,卫凌翊确实比她细心。
姬绮年搭着卫凌翊的手下了马,说道:“我也累了。”
卫凌翊听了却向她挑了挑眉,像是说:“你不是不会累的吗?”
姬绮年全当没看见。林双看他们两个如此精神,心里猜到了他们是怕自己赶路太劳累,而故意说停下休息的。
林双自从和家人失去联系后,就再也没遇到肯为她着想的人,不知怎么了,鼻子一酸,眼圈也开始红了。
她轻轻擦了下,正要下马时,几日的担惊受怕和疲惫让她险些站不稳,就在快要摔倒时,一双手突然拉住了她,抬头一看,正是姬绮年。
林双这下再也隐忍不住,虽心里如释重负,可还是有好多好多的泪涌了出来,“绮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姬绮年见她终于将心里的郁结解开,脑中忽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也许,她的手并不只用来杀人。
她可以学会信任,把手放心交给另一只手。她也可以学会去保护一个人,当别人雨中的伞。
更重要的是,这些感觉她并不讨厌。这就是卫凌翊说的,真正的侠吗?
林双靠着姬绮年在路边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林双睡着了,姬绮年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用一些能量让林双身上的疲惫慢慢消失,林双梦里只觉得身体没有刚刚那般沉重,轻快舒服许多,嘴角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卫凌翊第一次看到姬绮年这么细心地照顾一个人,心里有些吃味,他应该庆幸林双只是个姑娘吗?
于是他调侃道:“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啊。”
姬绮年抬头望月,“我刚发现,似乎救一个人的感觉不比杀一个人的感觉差。”
卫凌翊也在一旁躺下,手枕着头,顺着月光看向姬绮年,月光下,姬绮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可是眉眼间似乎多了一丝温柔,卫凌翊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再仔细看看时,姬绮年一个眼刀抛过来,卫凌翊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
两人月下无言,却有着难得的默契,卫凌翊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岁月静好的太平日子了,一时间竟有一丝睡意涌上来,过了片刻,卫凌翊才惊觉自己刚睡过去了。
以前出门在外,他只会小小的休憩一下,大睡是绝对不敢的。怎么这几日的警惕越来越少了。
更何况绮年她……
卫凌翊悄悄看了一眼姬绮年,姬绮年还是端坐着,静静地望着月亮,并没有休息的样子,还任由林双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他知道姬绮年是不需要休眠的。所以即便长夜漫漫,也要等到月落西沉,天明日出他们都休息好了为止。
他不知道姬绮年会不会觉得孤独,也不知道她为何有这样的特异之处,甚至她身上还有许多的秘密。
如果被师父和其他人知晓了,会被视作异类而毁灭吗?
想到这儿,卫凌翊的眼神暗了暗。
“从刚才起,你的脸色就变得很精彩。”姬绮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传来,打破了他一连串的思考。
“呃,不好意思,我刚才睡过去了。”卫凌翊被发现醒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不介意。”
“哦,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姬绮年看卫凌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绮年……我想问,如果你找到了那个男人,你们会去哪儿?你以后要做什么?”
卫凌翊一股脑儿把心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姬绮年本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何与别人那样不同,没想到竟是她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姬绮年沉默不语,卫凌翊以为她不想和自己坦白。心里自嘲,也是,他们才认识多久,怎能让人家就这样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呢。
她的名字甚至自己随口叫的,他并不了解她,也曾答应过不去问她身上的奇异之处,以朋友相待已是幸事,怎么能强求其他呢。
只是想到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在乎的人,心里难免还是空落落的。
卫凌翊故作轻松的样子说着:“我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咱们是朋友,我只是怕你以后没有去处罢了。”
“不是的”姬绮年摇头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与别人不一样。”
“我之前答应过你,你不说,我绝不过问。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卫凌翊脸微红,摆着手说。
姬绮年轻轻笑了,被人在乎的感觉,很奇妙。
姬绮年用手轻抚着林双的额头,“不是我不想回答你,只是我现在也没有答案。”
“那,不如一起去看看大越各处的风景?如果,要带上那一位,也可以。”想到这儿,卫凌翊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姬绮年看卫凌翊脸色变了又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人类的情绪还真是复杂啊。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林双一夜好眠,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依着姬绮年睡了一整晚,还在绮年衣上留下了口水的痕迹,脸红着说:“绮年,对不起,你肯定没休息好吧?要不等下次休息,你靠着我睡吧!”
“我没事的。”姬绮年回绝了“我们还是抓紧上路吧。”
林双使劲点点头,没想到绮年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但是却如此可靠。
“咦?卫少侠没有休息好吗?”林双见卫凌翊脸上顶个乌青的眼圈问到。
“啊,没事没事,像不像睡觉时不小心左手打到右眼,右手又打到左眼了?哈哈哈……”卫凌翊干笑着解释道。
其实是因为把“那个人”当作假想敌,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而已。
“哎呀,林姑娘。没想到你的马术还挺厉害的,昨天还能骑那么久,一点都不像个世家小姐。”卫凌翊忙岔开话题。
“家父喜欢骑马,从小就教我骑。长大啦,我的未婚夫也教过我一些。”说起自己的郎君,林双脸又是一红。
“好,知道了。我们可以上路了。”卫凌翊恢复正色说道。
他可不想再被他人的恩爱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