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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殿(六)

    木蓨念的四百岁生辰宴一结束,第二天就得返回魂殿开始第三阶段的学习。

    木蓨念、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进入学堂。

    两位长老站在最前方,一左一右。

    二长老说:“从今日开始,就由我和三长老教授你们结界。”

    由二长老演示如何将灵力展开形成结界,又与三长老一起演示结界之间的对抗、修复。

    到了自己修炼环节,木蓨念轻车熟路地释放出灵力,长老教的这些她好像已经会了似的。一出手,就是一个坚固的结界。

    “哇,不愧是公主殿下。”其他人赞叹不已。

    然而两位长老却很平静,没有什么表示。

    结界结界术比较简单,修炼的困难在于提升自己结界的坚固程度与扩大结界的施展范围。

    虽然结界术本身很简单,但是它的考核却是最严苛的。到了第三阶段的尾声,每个人都会接受结界等级的测试。如果测试者的级别高,就会被留在魂殿做守卫,负责维持结界运行;如果级别低的话,直接结业回家。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要在魂殿学习两百年才会拥有高级别的结界。但木蓨念有犼角的加持,连结界等级都比其他人更高。

    那一日,二长老和三长老分别指导每位学生。但是木蓨念的结界完美无瑕,甚至连两位长老在不利用灵力强制突破的话,都无法击破她的结界。于是,三长老提出提前为公主殿下进行结界等级的测试。

    二长老同意了,于是拿上测试结界等级的水晶球来找木蓨念。

    木蓨念不明所以,但是依照二长老的指示双手捧住水晶球,再向其中注入灵力。

    水晶球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伏悦瑶说:“我听郎哥哥说,结界等级越高,水晶球越亮。公主的结界等级想必很高。”

    邱嘉捂着嘴,打趣道:“那你回去问问你父亲,然后明天来告诉我们。”

    伏悦瑶翻了个白眼,说:“你想的美,公主的实力是秘密。我几次询问父亲公主在长老阁学什么?学得怎样?我父亲闭口不答。”

    邱嘉继续问:“那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结界等级啊?”

    韩业答:“长老知道我们的等级就够了。”

    伏悦瑶说:“说实话,我就不希望我的结界等级太高,我可不想留在魂殿做结界的守卫。”

    叶致海有些诧异,问:“你不想子承父业?”

    伏悦瑶翻了个大白眼,说:“你以为长老阁很悠闲吗?难道你想继承你父亲的职位,以后做西方地府的阎王吗?”

    叶致海点点头,说:“想啊。做阎王有什么不好的?每天看那些鬼编故事,笑死我了。人都死了,做了鬼还想着欺骗阎王。”

    二长老和三长老脸色微不可察的变化了一下。

    三长老从木蓨念手里收回了水晶球。

    二长老走到学堂最前方,对大家说:“我与三长老有事要离开,大家自行修炼。”

    留下木蓨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伏悦瑶坐到木蓨念左手边的空座位,问:“公主殿下,您的结界等级是不是很高啊?”

    木蓨念有些呆滞,但很快恢复笑吟吟的模样,回答:“我也不清楚。”

    伏悦瑶长长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那公主殿下学完第三阶段,是去魄阁学习吗?”

    木蓨念回答:“我也不清楚。”她目前所有的学习计划都是由长老阁拟定、父亲批准的,她也不清楚下一步是学什么。

    邱嘉听说她可能要走,立马挤过来,做到了木蓨念身后的位置上,抓着木蓨念的一只手说:“不行!你不能走!”

    木蓨念无奈地笑了笑。

    叶致海坐到右边,问:“怎么这二长老和三长老每天都冷着张脸啊?他在家也这样吗?”第二句话看着伏悦瑶说的。

    伏悦瑶缓慢却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咦。”邱嘉宛如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难怪你不愿意留在魂殿。每天回家要见,出来工作还见,太可怕了。”

    伏悦瑶继续点头,“你完全不能想象王城的可怕。”

    木蓨念垂眸看着整齐的桌面,默不作声。

    大长老突然出现在门口,对木蓨念说:“公主殿下请出来一下。”

    木蓨念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上的褶皱,缓缓向门外走去。

    “大长老,怎么了?”

    大长老说:“公主殿下,我们需要提前测试您的结界等级。”

    “什么?”木蓨念有些不理解,这个决定也太突然了。

    大长老在最前面带路,木蓨念跟着他的身后。四位长老分别跟在木蓨念的左右两侧。

    一行人直接走向了魂殿的最顶层。魂殿最上方没有屋顶,而是一片瞭望台——瞻星台。在这里,可以看见守护着冥界的结界的灵力流动。瞻星台中央有张圆形的桌子,桌子被金黄色的绢丝盖住了。桌上有一个浑圆的水晶球,水晶球中还可以看见灵力的流动轨迹。

    大长老走到水晶球前面,对着水晶球施展了一些解禁法术,转过身对木蓨念说:“公主殿下请将双手放在水晶球上。”

    闻言,木蓨念缓缓将双手放在水晶球两侧,拖住水晶球,静下心来,将自己的灵力汇入水晶球中。不管她释放多少灵力,水晶球竟然一滴不剩地尽数吸收。

    五位长老纷纷抬头看着四周的结界。结界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之前那些薄弱的地方迅速被填平了,整个结界焕然一新,明显比以前更牢固了。

    木蓨念感觉不到水晶球内的灵力流动了,就将手收了回来,抬头看向大长老,问:“长老,结果怎么样?”

    大长老喜笑颜开,说:“公主殿下不如继续留在魂殿修习结界吧。您的结界不仅强大,而且可以完美融合进我们冥界的守护结界!”

    木蓨念想到了伏悦瑶问她是不是之后去魄阁学习。虽然她不确定长老们的安排,但是她是想去的。

    “不!我想去魄阁。”木蓨念拒绝了大长老的建议。如果接下来的学习是由自己决定,她想去魄阁学习。在魂殿的学习太安逸了,加上犼角的助力,她学习任何法术都是突飞猛进,没有获得感。

    在长老阁学习冥界的历史时,她知道冥界三千四百年前败给了天界。于是,冥界逐渐淡出了其他族类的视线之中。就连父亲继位这种大事,也没有多少大族派人来参加。她也偷偷听过父亲和将军的谈话,冥界周边一些小族都敢抱团侵略冥界的领土。她想赶走这些捣乱的族类,她想让冥界重新回到辉煌的那个时代。

    大长老轻轻地叹了声气,说:“既然公主想的话,那魂殿这边的课程就彻底结束了。关于公主去魄阁学习的事,我会向陛下和将军商议如何安排。”

    木蓨念点点头,说:“多谢大长老。”

    大长老摇摇头,说:“这都是公主自己争取来的。就算是当年的我们,也比不上公主的领悟力和修炼速度。魂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继续传授给公主的,您留在魂殿只是浪费时间。”

    木蓨念没想到大长老竟会给予自己如此高的评价。

    “殿下可以先回去了,我们几个还有些事要商量商量。”大长老说。

    “好。”木蓨念默默离开了瞻星台。

    等木蓨念彻底消失在顶层,三长老上前一步,站在大长老身前,问:“真的要让她去魄阁吗?”

    大长老问:“那不然呢?以她的修炼速度,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碾压你的结界。你留着她做什么?”

    二长老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说:“魄阁向来不收七百岁以下的学生,她想去便能去吗?”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说:“公主能不能进魄阁还不是凭他幽亦溟的一句话?”

    五长老接着说:“可是,不久前我才听说幽亦溟又去闭关了,让公主等着他出来吗?”

    大长老说:“那就看陛下的意思吧。陛下要是说定了,幽亦溟想拒绝也没用了。”

    五位长老都若有所思,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瞻星台。

    大长老将这件事告诉了冥王,冥王倒是很爽快地同意让木蓨念去魄阁学习。

    “可是,将军正在闭关。念念先和其他士兵一起训练?”冥王说着说着,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双手背过身后,说:“这是魄阁的事,魂殿不参与讨论。”

    冥王尴尬地笑了笑,让侍者传副将甄士瞻来商议此事。

    “陛下是说公主现在就要来魄阁学习?”甄士瞻听完冥王的安排,反问道。

    冥王点点头,认真地说:“是的。”

    甄士瞻犹疑着,说:“可是,公主刚刚过完四百岁的生辰宴吧?这也太小了。”

    冥王安抚道:“没事没事,念念学得快,你们照常教就行了。她要是受不了训练强度,你们稍稍给她减一减,让她慢慢练。”

    甄士瞻自知自己没有权力拒绝,皱着眉应下了:“好的,陛下。臣会代替将军先行指导公主殿下。”

    魄阁是专门为冥界培养战士的地方。由大将军幽亦溟统领,两位副将协同管理。进入魄阁学习的人虽不是必须留在军队,但若是军队需要的话,魄阁随时可以要求曾经训练过的人临时入伍。

    魂殿和魄阁就像冥界的盾与矛,前者负责保护冥界的结界,后者负责培养战斗的战士。冥界所有过完第一个百岁宴的孩子都必须去魂殿学习普通防御类法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魄阁学习进攻类法术的。

    三天后,大长老在魂殿正式宣布木蓨念可以结束魂殿的学习。

    伏悦瑶老练地说:“我就说公主肯定是结界等级太高了。”

    邱嘉眼眶已经红了,说:“可是,可是离开魂殿,我们就没有机会见到公主了。”

    “哎。”伏悦瑶惋惜地摇了摇头。她作为三长老的女儿,想要进宫还是很容易的,要见木蓨念也会容易一些。邱嘉等人是阎王的子女,在魂殿学习结束之后,如果没有资格进入魄阁学习,他们就得立刻返回各自的地府。

    韩业叹了口气,安慰道:“那你就努力做阎王,每十年来王城一次,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向殿下述职呢。”

    叶致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显然是个很好主意。但你要熬死你爹吗?”

    韩业抖了抖肩膀,将他的手甩出去。

    大长老没想到才两百年,木蓨念就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说:“诸位如今有缘与公主殿下同窗,全凭家族福荫。他日再与公主相见之时,希望诸位都能成为与公主相称之人。”

    大长老说完就离开了学堂,二长老和三长老则继续教学。

    栖锦殿。

    冥王看着木蓨念感叹:“念念过几天就要去魄阁学习了。”

    木蓨念正试着金黛丝新拿过来的衣裳,这些衣裳都很简便,都是窄袖,十分简便。她问:“父亲不希望我去魄阁吗?”

    冥王长叹一口气,说:“那是训练士兵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嘛?”

    木蓨念回答:“我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

    “哎。”冥王又叹了一口气,“将军自从三千四百年前,大战结束之后,闭关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但是灵力始终没有太大的突破。我猜,他肯定是受伤了,但又拉不下脸找长老们医治。念念你留心一点。”

    “将军身上有伤?”木蓨念穿好一套衣裤,从屏风后走出来。

    冥王点点头,说:“和傅子息打得昏天黑地的,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

    木蓨念眼神有些不自然,问:“上神很厉害吗?”

    冥王走出寝殿,看着院子里的六角花园,感叹:“他有多厉害我不清楚,但是将军可是冥界第一强者啊。”

    三千六百年前,冥殿。

    “陛下!王后生了个男孩!”

    老冥王欣喜地大步走进昭郁殿,对接生的产婆说:“把孩子抱过来!”

    产婆稳稳当当地将孩子递过去,老冥王兴奋地抱起孩子。

    门外有侍者传话:“陛下,将军回来了。”

    老冥王抱着孩子就出去见幽亦溟,激动地说:“将军你看,是个男孩。以后他可以和将军一起征战四方!”

    “是啊。”

    幽亦溟也很高兴,老冥王待他极好,可惜王后一直没有生育。两百年前,他被授予皇族姓氏,彻底和昔日那个王城里偷东西的流浪汉割裂。他知道这是老冥王在为之后做准备,如果王后一直无所出,自己便是下一任冥王。

    幽亦溟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情不自禁伸手去揉搓一番。

    “哇——”孩子大哭起来。

    “我不是故意弄疼他的……”幽亦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碰这个孩子,他就哭闹不止。

    产婆见老冥王不得其法地安抚孩子,走上前说:“陛下,还是交给老奴吧。”

    产婆将孩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两只手臂蜷缩在一起好似一个摇篮。

    “陛下,您看!”房间里的侍女喊道。

    老冥王闻言又进入房间。幽亦溟就看着产婆哄着孩子。

    “陛下,方才收拾被褥,奴婢发现了这个。”侍女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递给老冥王。

    老冥王伸手接过珠子,珠子的直径只有成年人一截指节那么长。王后几天前感觉孩子要出生了,就没有戴过头饰,一直躺在床上,床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握紧珠子,走到门口。无论产婆如何安抚孩子,孩子哭闹个不停。

    老冥王将珠子递到孩子面前。即使孩子眼睛都没睁开,还是伸出双手捧起了珠子。

    “这是小殿下的伴生灵珠!”幽亦溟说道。

    拥有灵力的人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可能会开始不自觉地进行修炼。因为还在娘胎里,没有灵核,灵力便无法聚集,当修炼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会在体外产生一枚圆润的灵珠保存这些灵力。待出生之后,灵珠会随着□□一起离开母体。拥有伴生灵珠的人就像拥有了两颗灵核,不仅能增加一倍的灵力,还能提高修炼的速度。

    老冥王看着孩子紧紧抓住伴生灵珠以后,立马安静下来,不由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你看!连天道都在偏爱我冥界!”

    “是啊。殿下有了伴生灵珠,日后的境界怕是无人能及了。”幽亦溟说。

    很快,长老阁就给殿下取了名字:幽寂。连带那颗伴生灵珠也有了名字:寂毓珠。

    幽寂早慧,即使只是每天跟在老冥王身边,也能自己学会一些关于冥界运转的规则。在他一百岁生辰宴上,老冥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天界方向扩张势力!

    彼时,冥界如日中天,将军幽亦溟所向披靡,太子幽寂的修炼速度飞快。冥界的拥趸们一致认为这是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好时机,纷纷支持。

    一百岁的幽寂还不明白将来要发生什么。

    战争初期,冥界的军队势如破竹,一举攻入天界,逼得天帝不得不前往众神台寻求帮助。中期,傅子息答应天帝带领天界的军队抵挡冥界的进攻。由于傅子息的加入,战争后期战况胶着,冥界的军队开始逐渐退回至原先的边界。直到最后,幽亦溟与傅子息正面决战,以幽亦溟的失败结束了这场战争。

    彼时,两百岁的幽寂待在王城里,他知道战争可能要输了。最近运送回来的受伤士兵越来越多,他也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长老阁的几位长老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百年,傅子息带着天界的和谈队伍直接进入了辰宁殿。

    老冥王不得不坐下来同意天界提出的各种要求。

    幽寂待在他的弘政殿中,外面吵吵闹闹的。父亲告诉过他,若是王城沦陷,他只管逃出去就好。他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偷偷察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二长老带着几个守卫进来了。

    幽寂顾不上窗户,立刻推开门跑出去,询问:“二长老!我父亲呢?”

    二长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冰冰地说:“请殿下将寂毓珠拿出来。”

    幽寂满脸不可置信,说:“可是父亲说寂毓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把它给你。”

    二长老继续说:“现在就是陛下的决定,请殿下交出寂毓珠。”

    “我不信!”幽寂知道寂毓珠对自己有多重要,为什么父亲会让自己把它交给别人。

    幽寂推开守卫,向外殿跑去。跑到倪雪桥上,他还因沾满水汽的地板滑倒趴在桥上。

    “殿下。”

    幽寂趴在桥上,慢慢站起来。

    “将军!”幽寂看见幽亦溟从外殿的方向走过来吗,他迫不及待地问,“刚刚大长老说要拿走我的寂毓珠,还说是父亲要求的。这是真的吗?”

    幽亦溟悲痛地回答:“是。”

    “为什么?”幽寂麻木地问。

    幽亦溟垂下头,回答:“因为臣输了。”

    “可是将军不是最厉害的吗?”幽寂扑向幽亦溟,才两百岁的他站起来才到幽亦溟的腰间。

    幽亦溟无力地揉了揉他的头,说:“殿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不相信!”幽寂将头埋进幽亦溟的战袍之中。

    “殿下,请将寂毓珠交出来。”二长老和守卫也追上来了。

    幽寂抬起头,仰望幽亦溟,问:“将军会帮我拿回来吗?”

    “我……”幽亦溟不忍看他稚嫩的脸,将头偏向一边。

    幽寂退了一步,慢慢拿出寂毓珠。二长老眼疾手快抢过来,对守卫说:“走!不能让上神久等!”

    一行人向着外殿的方向迅速离开倪雪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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