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侍卫带来，掀开帐帘就见到顾清瘫在床上。

    春花上前将顾清扶起，收拾出行囊：“娘娘就是要躺，好歹先铺两层衣裳，这里风大又偏，生病了如何是好？”

    顾清没吱声，由着春花折腾。

    春花收拾好床铺才觉得自家娘娘不对劲，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转过头就看到自家娘娘空着一双眼，丢了魂似的。

    “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就不见了一会，怎么突然这样了？”春花从包袱里掏出顾清爱吃的糕点，“娘娘用点？”

    顾清摇摇头，还是继续沉默着。

    春花不敢多说惹顾清烦，收拾好帐内就陪顾清坐着。

    就这么沉默着，一时帐内寂静无声。

    到底怎么了呢？

    顾清也不清楚，那股一开始的迷茫又笼罩而来。

    从没人给她具体的答案，唯一知道的只有天下太平。

    她能怎么办呢？

    皇帝都没有办法的事，她能怎么办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黑。

    忽而有马蹄声起，帐内突然闯进一团黑影。

    春花惊起，点了蜡烛，是一只白兔，乱窜进床底。

    马蹄声到帐门附近出就停了，隐隐约约在帐帘映出一个轮廓。

    少年清朗声音从帐外传来：“在下岭南王世子季平生，技艺不精，从围栏追猎只兔子到此，让阁下见笑了。”语气随意，生生冲淡了歉意，不像是道歉像是讨骂，

    原来这猎场还有他人。

    顾清收了神志，起身走过去掀开帘子。

    少年郎长身玉立，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背上背着把剑，红白撞色圆领袍子拿金丝绣了祥云纹，革带垂着玉佩勒出一截劲瘦的腰，护腕闪着冷光，一手握缰绳一手拿弓。

    偏偏学些纨绔样，乜眼斜倚，眉目松散，自成一派故作风流。

    季平生没想到出来的是个姑娘，也不避嫌，冲顾清一笑：“原是位美人，这猎场条件简陋，便以白兔替鲜花赠予姑娘。”

    春花小时候住在山野，后面才进的相府，山鸡野兔之类倒是不怕。从床底下将兔子赶出来，抓住耳朵提出去。

    “公子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无功不受禄，兔子还请拿回去吧。”顾清拒绝道，示意春花把兔子递过去。

    季平生听见“本宫”草草行了个礼，翻身下马接过那只兔子摁在怀里拿手指逗弄。

    白兔张口欲咬，季平生缩手，笑着将白兔放在地上。

    顾清看着白兔跑远：“追了那么久，就不要了？”

    少年郎站没站样，歪歪斜斜：“在下这马上没装活物的地方，总不好当着姑娘面杀生。”

    看了看草地，许是觉得还算干净，季平生干脆坐下拔了根草含在嘴里，还拍了拍身旁示意顾清也坐：“今日听闻皇帝贵妃同来，让在下猜猜，就是姑娘吧？”

    左右无事，旁边又没有他人，顾清也不在意形象，跟着坐下。

    春花想出声提醒，又想起顾清刚刚的沉默，犹豫半响还是由着顾清去了。

    “是本宫。”顾清答。

    季平生从地上又拔了几根草，双手交叠编着，笑道：“在下这辈子还没见过贵妃呢，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东拉西扯了有小半个时辰，结束了一个无趣的话题。

    天已经黑透，好在今晚无云，月光空明。

    季平生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娘娘的脾气真好，陛下和魏谌都受不了在下这话痨的本事。”

    顾清莞尔，也站起身：“你敢直呼掌印大名？”

    季平生朝顾清眨了眨眼，哀求道：“私下喊喊，娘娘可不要告诉魏谌。”

    顾清点头。

    季平生变戏法般伸出手掌，掌上立着个草蚂蚱。

    顾清没见过这等玩意，接过好奇打量起来。

    “那便多谢娘娘保密了。”季平生又从身后拿出个草环，环上还编着不知从哪来蓝紫的小花，略带骄傲道，“初次见面，没什么像样的礼物，娘娘可不要嫌弃。”

    少年郎眼神明朗，笑容去了一身痞气：“娘娘可要戴上？”

    顾清伸手去拿，却被季平生躲过。

    顾清抬眼望着季平生，季平生反手握住剑柄：“娘娘可别动。”

    说罢，反手拔剑。

    花环被抛向空中，被剑尖挑住又轻轻一甩。

    不偏不倚戴在顾清头上。

    挽了个剑花收剑，季平生哈哈一笑：“不枉在下练剑十余年，娘娘觉得如何？”

    不待顾清回答，季平生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驾马而去。

    声音被风传来：“天色不早，娘娘早些歇息。”

    少年无鞘，意气催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