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玲的葬礼在周三。
跟文艺作品中常见的葬礼场景有出入的是，当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阳光肆意铺满了整个墓园。
温世齐站在她的墓碑旁，轻轻把她的制服放下。
那天撤离得匆忙，加上温世玲就处于爆炸的中心，遗体并没有回收回来，墓碑里面，其实是一座空坟。
不过温世齐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是一个轻松的人，可能并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沉重的东西，一个骨灰盒对她而言或许都是束缚。
陈巍站在他旁边，短短三天，他的面色憔悴得仿佛老了几岁。
其实温世齐一直不喜欢陈巍，觉得他太浮夸吵闹了，一见到自己姐姐就跟跟屁虫一样围着跑，但在这种时候，陈巍泛红的眼眶却让他得到了一丝慰藉。
好歹这个世界上，除了早逝的父母亲以外，不止他一个人会为温世玲的离去流泪。
陈巍眨眨眼将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身体站直，严肃开口：“立正！”
站在后面的士兵们一字排开，每个人的身体都猛地如树一般挺拔站直。
阳光落到每一个人身上，微风轻轻卷动，墓园里的树林被吹得沙沙作响。
“向此次行动中牺牲的温世玲上校，敬礼！”陈巍的眼眶又红了，他任由眼泪滑落在自己脸颊。
每个人都用力抬起手，向墓碑敬礼。
温世齐垂眼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
那是温世玲大学毕业时拍的证件照，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弯着，笑意盈盈。
他记起来拍这张照片的那天早上，温世玲大清早把还是初中生的他从被窝里拖出来，去商场陪她买口红。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温世玲抿了抿嘴，转过来对他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来：“怎么样齐齐，这个好看吗？”
他百无聊赖，眼皮都懒得抬地敷衍她：“好看。”
温世玲翻了个白眼：“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敷衍这套，我看你以后怎么找老婆。”
“找不到就不找了。”温世齐不耐地抬起头反驳她，等真的看到她又有点呆住。
温世玲一直在蓝鹰下属大学，平时忙于训练，很少化妆，那天商场灯光下，涂着红唇的她看着确实格外明艳动人。
看到自己弟弟有点呆，温世玲得意的对着镜子晃了晃脑袋：“你看，我就说好看吧。”
温世齐点点头：“确实挺好看的，你买吧。”
温世玲美滋滋地去结账了，去拍证件照的时候特得意的给自己涂上了才去拍的照。
这支口红是她第一次花钱给自己买的口红，后来也陪了她很多年，她很喜欢这支口红。
可惜现在这张遗照是黑白的，看不见那抹鲜艳的红色。
温世齐取出小刀，轻轻割破了左手的食指，蹲下身，在其他人诧异的眼神里，轻轻把鲜红的血抹在了照片的嘴唇处。
与照片里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对视，他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姐姐，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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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出来，温世齐径直开车去了蓝鹰医院，推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打开的窗户涌进了风，将窗帘轻轻拂动，正在盯着洒落进来的阳光发呆的女孩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转过头来，刚好与他对视。
温世齐垂下眼，脸上纹丝不动，伸手把门合上：“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不久。”林芷难受地在枕头上摇摇脑袋，多动症犯了似的踢了踢被子，“能不能帮我把这玩意儿升高点？躺得我头疼，好想坐起来，但我浑身又没劲儿。”
“你等等。”温世齐走到她床边，俯身按下床边的升降按钮，床头慢慢地升高，把林芷的上半身托了起来。
林芷终于坐起来呼吸到了高一点的空气，扭了扭脖子：“哎呀，总算舒服点了。”
等她咔咔伸展完自己因为躺了太久不舒服的颈椎，看见旁边的温世齐正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林芷心里发毛：“你…你干嘛？”
“你那天打的那一枪，和最后杀掉齐鸥的那一下，就是你的特殊力量的实战运用吗？”温世齐认真问道。
林芷舒了口气：“这事儿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对呀，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们都杀不死他，就我能把他解决掉。”
说完还冲他自信一笑：“怎么样，我那一枪酷吧？”
“你那种力量叫什么名字？”温世齐没管她的自恋，追问道。
“不知道。”林芷歪歪头，“我们每个人身上觉醒的力量，其实都没有什么特定的名字，如果有名字的，那都是根据力量的特性自己取的，比如我的，我给它起名叫武器特化，我可以让每一把武器都产生足以烧伤感染种的火焰，或者让武器产生一些额外的攻击效果，比如我挥刀还能挥出一道额外的刀弧。”
林芷顿了顿：“如果我不顾身体损耗的话，甚至可以改变武器的特性，比如我可以让一颗小小的子弹产生一颗炸弹的杀伤力。”
“那你之前说我也可能会拥有这种类似的能力。”温世齐盯着她，“是因为你可以预见未来吗？还是你真的到过未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芷眼里一闪而过的迟疑。
林芷笑着打了个哈哈：“我那天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但那丝一闪而过的迟疑已经够了。他心中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温世齐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如果再有下次，如果再有下次，他不会再无能为力。
“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一直在睡，什么都不知道。”林芷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矿泉水，温世齐先一步拿到了那瓶水，拧开后递给她。
“齐鸥死后，没有再出现新的感染病例。”温世齐回答，“上级准备再观察两天，确定没有再出现新病例的话，会逐步解除各个地点的封控，并将现有的感染者集中转运监管起来。”
“嗯…”林芷吞下嘴里的水，想了想，“那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我？”
温世齐目光定在她脸上。
林芷耸耸肩：“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傻子，我突然这么惹眼地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倒出一堆你们闻所未闻的情报，还拥有奇怪的异能，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怀疑我，说实话现在还没人来把我抓走做研究，我都已经很意外了。”
温世齐无奈看着她：“那你还这么轻松？我姐走了，就我一个人可保不了你我跟你说。”
林芷冷冷一笑：“我怕啥，你们蓝鹰还能杀了我咋的？说好的这次行动我参与了就让我进蓝鹰，你姐是死了，她说过的话可不兴赖账。”
温世齐微微一笑：“我没记错的话，我姐当时只说了是你进入蓝鹰的考核，至于考核是否合格，可不好说。”
林芷瞪他：“我拼着命都不要了开枪救你，你居然说这种忘恩负义的话？”
虽然救你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系统突然弹出来的任务而已。这句话林芷默默补在了心里。
当天追捕齐鸥时突然发生爆炸，林芷都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就突然就弹出日行一善任务框，要她尽可能救下行动组成员，害得她不得不骂骂咧咧拿着枪瞄准了齐鸥，并把所有被迫做事的怒火都宣泄在了那一枪中。
提到那天她救他那一枪，温世齐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一时陷入静默，温世齐突然开口：“你别把话题拉开，我们刚刚明明在说你如果被蓝鹰其他人带走怎么办的事情。”
“能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呗。”林芷无所谓道，“而且我感觉他们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现在已知的能克制感染种的人暂时只有我，不管再怀疑我，他们都还要利用我呢。”
林芷的眼睛转到他身上：“你呢？你不怀疑我吗，比如我从哪里知道那些事情的。”
温世齐淡淡回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个人隐私，我对别人的隐私没有兴趣。”
林芷忽然笑出声来，她看着温世齐的眼睛：“温世齐，你有没有感觉我俩关系好像变好了一点点？”
放在上个世界，真的很难想象温世齐和她会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而如今在这小小的病房里，他们两个居然聊起天来，温世齐还为她担忧她的前途，林芷真的做梦都想不到，他俩还能有这一天，真是世事难料。
阳光落进了房间，照亮二十岁温世齐俊秀的脸，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轻轻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琥珀色的瞳仁看着她，这是林芷第一次看到温世齐看向她的眼睛如此的柔和，也是第一次看到温世齐对她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所以我们俩算是朋友了吗？”
咚。
林芷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拍。
她幽幽把眼睛从温世齐脸上移开。
“嗯？怎么了？”温世齐看她这么反应，没明白。
“没什么。”林芷看着天花板，“主要是觉得你很帅。”
温世齐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穿蓝鹰部团制服的男人，他看到温世齐，行了个军礼，然后看向林芷：“林小姐，我们长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