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有风吹过,却不是蒙德往日里令人舒适的微风,反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冷。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抱住双臂,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栗。

    这寒风带来的倒也不全是坏处,我的头脑保持着清醒和冷静,当下决定去找阿尔弗雷德先生询问一下他是否了解这个墓碑。

    可抬首一看,这里哪还有别人的身影。

    世界被阳光分界线干脆利落地切割成两半,整个墓地被西风教堂的阴影笼罩着,刺骨的冷意越发明显。

    我再次看向墓碑上镌刻的名字。

    第一次看到它时,复杂的情绪占据我的大脑,掩盖住很多细节,当我摒弃杂念,专注地观察以后,理所当然地得到很多结论。

    例如,墓碑前生长着一支紫色的花朵,四朵花瓣中间是空心的,我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例如,这座墓碑,外形并不匀称,只是粗糙的切割成长方体,字迹雕刻的细节和习惯都符合我对自己的认知。

    知道我全名的人,除去我自己,不超过五人。

    毫无疑问,这是我亲手刻下的字。

    就在我安静地注视墓碑的时候,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从墓地入口处传来,打破此时此刻的寂静。

    “空,前面就是西风教堂的墓地了,阿尔弗雷德先生委托上的地址就是这里,我们去找塞拉确认一下,再去猎鹿人吧!”

    是派蒙和空,我眨眨眼,调整表情。

    派蒙仍旧是开口更多的那个人。

    “…毕竟在路上临时把人家帮忙,肯定要感谢一下嘛…我要吃蜜酱胡萝卜煎肉!嘿嘿!”

    “到底是你嘴馋了,还是要道谢?”

    “当然是为了感谢塞拉的帮助啦!而且蜜酱胡萝卜煎肉这么好吃,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声音突然停顿,然后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咦?空,你看那是不是塞拉?”

    我偏头看向光影的边界,空正好一只脚埋进阴影中,朦胧间,我好像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随着我们之间距离的缩短,我们也能够看清对方的样貌。

    派蒙飞得更高,高高的挥舞右手:“塞拉!我们来啦!”

    空三两步跑到我面前,冲我点头示意,注意到我空着的双手,笑了一下:“谢谢你,塞拉,突然把委托丢给你,抱歉。”

    “没关系,小事而已,”我摇头表示不在意,“塞西莉亚花我已经都交给阿尔弗雷德先生了,你就放心吧。”

    “我就说交给她没问题的吧!”派蒙在空中转了个圈,双手抱胸,看起来十分自豪。

    空叹气,无奈地对着我笑,邀请我一起去吃午餐,并表示他请客,就当赔罪和感谢。

    此时我并没有聚餐的心情,便婉言拒绝,下次再聚。

    空没有多问,目光沉静的看着我,似是在疑惑。

    我扭头瞥一眼墓碑,暗自叹气,当即有了新的想法。

    我郑重的看向他:“空…我有一个委托,你愿意接吗?”

    “委托…?”对于我的话,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歪头询问着,“当然可以,我会尽力帮忙的,内容是什么?”

    我示意他看向右边的石碑:“可以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下,这座墓碑相关的事情吗?”

    他的目光移走,将注意力放在石碑上。

    “塞弗拉·普塔…”他轻声念出上面的字,若有所思的偷偷瞥我一眼,“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

    “这个名字和塞拉好像哦,”派蒙灵活地绕着墓碑飞了一圈,突然在背面停住,惊叫着捂住眼睛,“呀!吓死我了!这…这一整个背面都是图案!”

    我和空闻言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绕道后面,察看石碑上的痕迹。

    那是一朵舒展着六片花瓣的花,花瓣被涂上了一层浅浅的橙红色,颜料氧化后泛着粉,由于涂得不是很均匀,有的地方甚至发黑。

    墓碑的整个背面被这种斑驳的红占据了大半,让人忍不住皱眉。

    这些色块让我十分不适,又感到某种微妙的联系,而花朵的图案我从未见过,却觉得格外眼熟。

    就在我盯着它发呆的时候,空拍了拍我的肩膀:“塞拉?你见过这种花?”

    “不…我没见过,”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指尖描摹着凹陷的刻痕,“但是我觉得很熟悉,就好像…我曾经十分喜爱它,而现在的我忘记了。”

    一旁的派蒙听到我的话突然咋呼起来。

    “哎哎哎?塞拉失忆了?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吗?我叫什么?”她冲到我面前,又指向一旁思考的空,“他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是派蒙,他是空,我还记得你们,不用担心,”我连忙抓住乱飞的派蒙,拍拍她的脑袋安抚,“只是,我总觉得关于那朵花的记忆…像是缺失了一样。”

    就在这时,空突然起身,捏着下巴思考,视线滚过我的全身,最终定在腰侧:“我应该在你的身上见过这朵花。”

    “啊!我想起来了,”派蒙顺着他的视线,伸手指着我腰带打结的地方,“就是这里,因为是没见过的花,空还问过我呢!我以为是须弥特有的。”

    “须弥应该没有…我看过动植物图鉴,里面没有长相类似的花,”我摇摇头,否定她的推测。

    手指拂过腰侧,那里确实给我带来异常的感觉,空荡荡到心中缺了一块。

    这一定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点,”我拿出小型留影机记录下刻痕,将其中一张照片抽出来以后,把其他的连带着留影机都递给空,“空,这个留影机你先用着,我会准备好其他报酬,拜托你帮我调查这件事。”

    我报出自己初步估计的报酬数量,有点担心够不够这位荣誉骑士心中的价位,没想到空听完直接呆在原地,连派蒙都两眼发直的盯着我。

    …?

    我很困惑。

    “…不,这…这也太多了吧,”空从茫然的状态中回神,用震撼中夹杂着敬佩的眼神看着我。

    一旁的派蒙也不落下风,直接呢喃:“这么多摩拉,够吃几顿渔人吐司,几顿蜜酱胡萝卜煎肉,几顿…天哪…”

    我用手指挠挠脸颊,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用担心,我因为在做生意所以还算是富有,而且这个委托让人毫无头绪,报酬丰厚是应该的。”

    我再次明确报酬的数目,阻止空的推脱。

    看我如此坚持,他摸摸脑袋,认真的承诺一定会尽全力找出真相。

    望着他远去,我又隐约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转瞬即逝,短暂到让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幻听。

    我甩甩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便转身离开。

    瘫在家里的沙发上,我始终觉得如坐针毡,心中焦虑到静不下来,那朵花似乎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不断刺激着神经。

    我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索性直接起身去到工作室里做些东西转移下注意力。

    素描本支在桌子上,我捏着笔下意识画出了石碑背面的图案。

    并不是完全复刻,反而是不同角度的样子,趁热打铁,我跟随着灵感画出三视图,然后拿起一旁的木块开始雕刻。

    手部的动作十分流畅,肌肉牵引着思想,仿佛我曾经雕刻过无数次这朵花。

    完整的木刻摆在桌子正中,我从架子上挑出合适的颜料调色,均匀的涂在木刻上。

    做这样的事使我感到安心。

    我不断地拿出新木块雕刻花朵,试图通过不断回忆它的构造来找回相关信息。

    但始终想不起来任何有关它的记忆。

    焦躁溢满了我的大脑,直到地面和桌面都铺满木屑我才如梦初醒,机械地起身处理凌乱的房间。

    扬起的木头粉末迷了我的眼,我咳嗽几声瘫坐在地上,直愣愣的注视灯光下浮动的灰尘,它们无规则的运动着,像是在与空气共舞。

    眼皮骤然沉重起来,我踉跄着跑到对面的卧室,一头扎进柔软的被褥。

    ——

    都说须弥人不会做梦,但我却梦到一场葬礼。

    烈日当空,棺椁躺在漫漫黄沙之中,其周围的花朵被高温烤干,边缘泛着焦黄,不超过十个人立在一旁,低着头似是在悼念逝者。

    脚下的沙粒顺着缝隙钻进凉鞋中,粗粝的质感格外真实。

    双腿不受控制地动起来,我仿佛被什么推着前行,与最前方的两个人并排。

    二人看起来是一对夫妻,他们互相依靠着,女子手掌捂住眼睛紧紧抿着嘴唇,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好眼熟。

    我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后就无法再移开分毫,诡异的熟悉感和亲近感使我忍不住迈出一步,本能地想要靠近他们。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阻断了我的动作。

    白发的黑皮少年手上捏着一支悼灵花,走到棺椁前小心翼翼地放下,还撒了几滴水,似是想要花朵不要那么快枯萎。

    “哥哥…”

    我下意识呢喃出声,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血缘上兄弟姐妹。

    我敛去茫然的表情看向围成一圈的花,正中央还有一个空隙。

    观察一圈,人数和花的数量正好对应,所有人都放好了自己的那朵,在原地沉默的站着。

    唯一动起来的白发少年也回到一位老者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难道说,是要我献上一朵花吗?

    身上空空如也,我只好在附近探查,试图找到一朵能够使用的花,逛了不知几圈,终于在不远处发现独自生长的悼灵花。

    顾不上想为什么只生长在沙漠西北的悼灵花会在这里出现,我一味地跑向它在的地方。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不能靠近一丝一毫。

    我停下脚步回头,发现还停留在原地,距离葬礼中心十米左右。

    当即决定背对着花朵,我向后迈出几步,惊喜地发现棺椁和众人在逐渐变远,就这样不停后退,到估计的距离后,我转身发现与花朵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变化。

    回身一看,我又站在距离葬礼中心十米左右的地方。

    这就是近在咫尺却碰不到的感觉吗…

    就当我要放弃的时候,意识突然中断一瞬,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细细的枝条,低头一看,红色的悼灵花正在我手中盛放。

    刚刚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股推力,我被带着来到棺椁前,将手中的花放在空位处。

    下一刻,像是水滴落入湖面,透明的波纹以花为中心散开,扰乱了我的视线。

    大脑一阵尖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有些被遗忘的东西复苏了。

    我记起在场所有人的样貌和名字以及他们和我的关系,也知道这场葬礼的主角是自己。

    深深吐出一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我确定我并不难过。

    波纹还在继续扩散,目之所及全部都荡漾着,眩晕感使我摔倒在地,再一回神,周围早已换了景色。

    富有枫丹风格的管道交错在天花板,周围的墙壁都由铁板和钢钉拼接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黑洞洞的门在正前方。

    狭小的房间中有一块小毯子团在墙角,其中鼓鼓囊囊的,还在不断的抖动。

    我盯着露出来的一抹蓝色发呆,下意识勾起自己蓝色的头发。

    空虚的大脑与截断的思绪告诉我,我又遗忘了相关的信息,但如出一辙的色彩能够让我确定毯子中的人是我。

    准确的说,是更年幼的我。

    我悄声靠近,伸出手指戳了戳地上的一团,却发现自己像是幽灵一样完全穿透过去。

    有人快步靠近,脚步声落在金属的地板上带来无形的压迫,明明是再常见不过的声音,我竟对此感到恐惧。

    空荡荡的房间一览无余,我没有办法躲藏,只好唤出武器做出防备姿势。

    可是穿着实验服的人像是看不到一样,并没有理会我,逼近角落,抓着女孩的手臂一把提起,完全不顾她痛苦的挣扎,一脸冷漠地走向进来的小门。

    “五号样品意识清醒,肢体活动正常…”

    我紧跟研究员的脚步,脑内不断搜索这段记忆却毫无所获。

    从说话的口音中,我能确定他是须弥人,所以很大可能我还身处须弥,可是这里的建筑风格实在不像。

    顺着楼梯上行,在打开厚重的两扇门以后,外面的环境要正常许多,也完全是沙漠建筑的内饰,这里有许多的床位,还有年龄不一的人们或坐或躺,白衣的研究员穿梭来往其间,低声交谈并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什么。

    我看到小小的我被安置在病床上,被强行扯出的手臂上满是青红的针孔,酒精棉球一闪而过,抽血的针管毫不犹豫地刺破皮肤,就算如此,女孩也没有尖叫或者痛哭,只是默默咬住下唇,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血液顺着管道爬升,我脑海中「叮」的一声,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中。

    地板上沾染了新鲜的血迹,女孩依旧把头埋进毯子中,只露出一抹蓝色的发梢。

    我想帮助梦中的自己逃离这个地狱,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绿色的光芒出现在门缝,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打开了,走廊上空无一人,其他房门都紧闭着,从探视的窗口只能看到虚无的黑暗。

    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动静,女孩悄无声息的褪去身上的破旧毛毯,一步一步缓慢前行,小心翼翼趴在门边向外窥探。

    她的刘海遮住半张脸,我看不清表情,只见她的手紧紧攥着脏兮兮的衣角,左顾右盼似是在动摇。

    终于,她下定决心向右边狂奔。

    时间是在这一刻停滞的。

    女孩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停在原地,前脚还未落下,而预判的落脚点有一颗螺丝倒置在地面上。

    我果断将其踢开,确保她行进路线上平整。

    果然,时间再一次流动,视线也不断前行,停在斑驳的墙壁前。

    是死路。

    我的心沉到谷底。

    女孩在原地踌躇,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可惜突然响起的刺耳警报声让她别无选择。

    时间又一次停滞。

    我被推力引到墙壁前,被按着肩膀蹲下身。

    碎石和黄沙堵住的洞口吸引全部注意力,我徒手扒开沙砾,挖出足够藏身的洞。

    警报声再次响起,女孩颤抖着后退,被洞口的石子绊倒,正好跌入洞中,在瞬间的茫然以后,她转身不顾手指上的血,拼尽全力向外挖。

    波纹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面前变成一片白色,记忆也随之复苏。

    一叠报告被放置在桌上,最上面那张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我只能看清其中一句。

    「五号样品已作为素材回收。」

    梦里的自己最终还是没逃出去。

    大概是因为自我保护,长大的我完全遗忘了这一段经历,从这场梦中,我终于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也知道了妈妈的腿疾其实源自于对我的救援。

    画面又一次变化,这次我置身于蓝天之下,沙漠一望无际,身侧有一株仙人掌,鲜红色的赤念果挂在低处,一只小手正蹦蹦跳跳地戳着它。

    蓝发孩子的手臂上还未出现针孔,她的脚边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圣金虫蜕下的壳,有赤鹫的羽毛,甚至还有破损的红色眼罩。

    这从小就乱捡「收藏品」的习惯倒是现在都没改。

    所以这又是我的记忆?

    我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皱着眉思考起前两个场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的结局。

    第一场梦境看赛诺的样子是我病发以后,父母离开家的时间,第二场梦境是幼年时因为想要治愈魔鳞病被送到医院的时间,这第三场梦境是孩童时在阿如村外玩耍的时间…

    如果这一次我也死去,那么就能验证我的猜想。

    随着思路逐渐清晰,空气却逐渐浑浊,我张了张口,有沙粒随着风飘进口腔。

    我猛然回头,只见湛蓝的天空早已被浅黄侵染,遮天蔽日的黄沙组成巨浪不断逼近,狂风乱起尘土与碎石,撕裂空气,吞噬一切。

    捧着赤念果的孩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远远望一眼沙墙,拾起地上的东西奔向村子。

    如果不出意外,沙尘暴过来的时间完全足够幼童跑回阿如村,只要回到家中,那就完全安全了,只可惜在这样的梦中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回去。

    怀中抱着的东西散落在地面,被黄沙掩盖,孩子向前跌落,一只脚已经陷进流沙之中。

    为什么这一次时间没有停滞?

    我只能站在原地盯着娇小的身躯渐渐下沉,哭喊声刺激着神经,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低落在沙中再也看不见。

    这一次我无法再干涉梦境进行毫无意义的「自救」。

    肩膀被谁轻轻拍了拍,我回神意识到是之前就帮助过我的那个存在在安慰我。

    波纹散开,画面流转,我身处一片墓地,周围的石碑都模糊不清,唯有面前这块空白的石碑清晰到无法忽视。

    我的记忆似乎全部恢复了。

    这一块石碑与在西风教堂后面看到的形状一模一样。

    看来这一次的梦境需要我为自己刻下墓碑?

    我伸手想要抽出随身携带的刻刀,意料之外地手下一空,连单手剑也不知所踪,在这梦境中连刻刀都没有,总不能是让我用手抠出来吧…

    我四下走动想寻找趁手的工具,然而怎么也走不出石碑周围一米的距离。

    “帮帮我,好人先生,帮我找个能雕石头的工具吧。”

    我不抱希望的呼唤着一直在背后帮助我的存在,静静地在原地等候,意识又一次中断,手中多出来一把我平日里常用的刻刀,连尾部的刻字也一模一样。

    “谢谢。”

    这把刀我从不带出家门,只可能在我的工具箱中,我挑挑眉,略过这一点,席地而坐在石碑上刻字。

    「塞弗拉·普塔 长眠于此」

    我正要绕道背面刻下那朵不知名的花,却发现视线中的波纹直接让我晕倒在原地。

    柔软的被褥散发着熏香的味道,清浅的月莲香涌入鼻腔,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印在背部,传来暖洋洋的感觉。

    我保持着歪斜在床上的动作睁开双眼。

    回来了。

    我目光发直,暂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连环梦撕开了我的所有掩饰,把内心深处的渴望完全暴露出来,如果是曾经的我想必会觉得做了几场美梦,对那种结局感到由衷的快乐和释然…

    其实现在也有点吧。

    如果我死在流沙之中,死在实验台上,死在病发的夜晚,或者其他任何时候,我的父母就不会留下无法治愈的伤痕,就不会为了寻找而到处奔波,更不会为了我的健康而放弃自己的未来。

    我抓着枕头盖住脑袋,为自己偏执的想法感到羞愧。

    还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房门突然打开,一阵狂风刮过,吹的窗户不断碰撞,固定玻璃的木框发出悲鸣声,摇摇欲坠。

    阳台上的塞西莉亚花逆着风飘进房间。

    看着那朵花,我不禁想到因为委托而赶去的墓地。

    我应该去墓地看看那块墓碑怎么样了。

    我内心的焦虑突然达到顶峰,只有迈向墓地的步伐能使我稍微冷静一些。

    石碑依旧在教堂的阴影中,就连紫色的花的一模一样…不,有很大不同,整片墓园都开满了梦幻到虚幻的紫色四瓣花。

    有脚步声不断靠近,这场景似曾相识,却是不同那次的急躁。

    “空快点快点!有卖唱的帮忙,塞拉肯定就在前面!”

    在金发的少年跃入阴影的那一刻,有清晰的玻璃破碎声响起。

    派蒙快速飞过来抓住我的袖口,会有呼唤着空:“抓到了!快!那句话!那句话!”

    “塞拉,”空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我面前,“「森林会记住一切。」”

    下一刻,两人凭空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森林…会记住一切…”

    我下意识重复他带给我的话,看似与现在毫无关联的话。

    风扬起,吹散了周围的紫色花,它们化成纯白色的光点汇聚在我身前,凝结成石碑背面刻画的粉色花朵。

    记忆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

    「“那菈塞拉是好那菈,兰库玛梨要记住。”

    “送给那菈的花,那菈塞拉不要忘记兰库玛梨。”

    “忘记了,没关系,森林会记住一切。”」

    浅粉色的六瓣花落在我手心,我盯着它笑了笑,熟练的将它别在腰侧。

    玻璃破碎的声音逐渐清晰,最后的拼图也已经归位。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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