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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孑然,她即孤火

    这可能真的是入江正一长期以来唯一能感到放松的一刻。

    他简直迫不及待地脱下那身该死的,花里胡哨令人厌恶的队长制服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它扔到尽可能远离自己的地方。脸部有些发僵,至少终于不需要他继续把自己弄的一副颇具威严为人冷淡的模样。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软,他知道他的双腿抖动得有多么频繁。

    于是入江正一放弃挣扎干脆一屁股坐下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好累。胃也还在疼,受不了了。

    “恭喜你们,纲吉君,我终于等到大家了。”

    沢田纲吉停止了思考。

    “沢田,不要被骗了,我们完全不了解他!马上立刻毁掉装置!”

    “十代目,不用管我们,请动手吧!”

    “阿纲,就现在,动手!”

    入江正一也停止了思考。……毁掉装置?等等,他们从格洛莉亚小姐那儿听到的情报是毁掉装置?

    “那个装置里,放着的可是为了不破坏世界机制而暂时储存的10年后的你们啊!如果没有它我们很难实施把你们送到10年后世界的计划——10年后的大家如果回到过去会乱套可是你亲口说的啊,格洛莉亚小姐!……请您不要在一边看戏了……”

    格洛莉亚清了清嗓子,通过纲吉的耳机外放出自己的声音:“嗯,但现在可是正一君大放异彩证明自己的时候,我真的适合出场吗?”

    “……请您看在我胃疼的份上继续出场吧。”

    纲吉的火焰熄灭,他原本在死气状态下冷静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和迷茫——虽然其他人也是如此。

    ……诶,我们的女神和地方指挥官居然认识甚至很熟?

    “好吧好吧。咳,我重新介绍一下,入江正一君,我们在密鲁菲欧雷的高级卧底人员,拯救未来计划里不可或缺的功臣,10年后依然因为彭格列人员而条件反射性胃痛的可靠同伴。”

    “哈?就是这个人指挥密鲁菲欧雷的精英屡次攻击我们还把我们放到险境之中吧!”狱寺捂着伤口大吼。

    “没办法,这是让你们的能力快速提升并适应未来世界的最佳办法,任何事情的成功当然会有风险。而正一君可是非常努力地造出了存放10年后你们身体的保护装置,你们要感谢他才对,很辛苦的。”更早一点给杀手做出解释的格洛莉亚此刻心虚地别过脸不去看他。

    “可是——”

    “10年后的阿纲可是计划的发起人,这样又如何?”

    小孩们同时安静不语。

    “很遗憾,我们被逼入了绝境,”入江正一缓缓起身拍拍灰,“这个计划我可以保证是纲吉君,格洛莉亚小姐,云雀先生,还有我在深思熟虑,算出几乎所有结果认真执行的!你们就是那个唯一的希望,是胜利的唯一可能!”

    ……

    彭格列基地。

    伤痕累累的小孩们和新的同伴一同回到基地。

    大人们坐在那张长沙发上等候多时,他们的表情是完全同步的温和。

    “……我,我们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好久不见,正一君。”

    入江正一看着她的身体状况小幅度地皱眉:“……终于再见面了,格洛莉亚小姐。您还好吗?”

    “如你所见,还不赖,不是吗?你们几个,别站的歪歪扭扭,站成一排。”恭弥果然不在,随他吧。

    累得快死伤口作痛的小孩们安静地照做哪怕他们疑惑不解,小小的感觉到一丝不快。

    格洛莉亚朝他们走来。

    她伸出手。

    小孩们接连做着深呼吸。

    ——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两把。

    “做得很好,我很满意,每个人都出乎我的意料,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了,小朋友们。我只说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现在和以后,我稍微为你们感到骄傲。”

    小孩们瞪大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抓扯裤腿。脸侧和耳根后知后觉地发烫,绯色很快地爬升。

    ……被夸了。被那个超级厉害,完全超规格的格洛莉亚很认真地夸奖了!

    “格洛莉亚小姐……”纲吉吸吸鼻子向她靠近。

    他下意识地伸手,而格洛莉亚同时向前倾身张开手臂。

    女性纤细的左臂带来一阵缓慢柔和的风,一同覆盖纲吉微微颤抖的后背。

    沢田纲吉觉得她很冷。体表温度很冷,跨越一百多年的人生透出的隔绝气质也很冷。

    就连与他的耳朵相贴的胸口传出的心跳都太凄清。

    小孩伸手绕后紧紧抓住格洛莉亚衬衣后背的衣料,她隔着皮肤但依旧锐利突出的骨头硌到他的手臂。

    格洛莉亚慢慢地拍打纲吉的后背。她的指尖数次触碰小孩的脊梁,她的轻抚几乎融进他内外的生长痛。

    一种根本没办法形容的气息弥散开,他们温和地钻进纲吉的眼睛,于是热度提升,令他几乎快要落泪。

    “……你有好一点吗,格洛莉亚小姐?”

    “你要哭了吗小家伙,那我是不是该拍个照给你留一些成长痕迹?”

    “才没有!”

    脸皮很薄的彭格列小首领又不敢挣脱,只能探出半个脑袋越过格洛莉亚去看在沙发上看穿一切的家庭教师先生。

    “好歹也算成功归来,别看起那么蠢,阿纲,看来我们在你生日希望你变聪明的愿望很难实现了。”

    纲吉并不惊讶这个最不会说好话的大人的说话内容。

    但他并没有收起那个从他们进门时就有的温和神色。他很少会有不像他的武器那般令人畏惧和后退的目光,这甚至可供纲吉想象如果自己能有机会和看似不近人情的杀手拥抱时会是什么感觉。

    “都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我们已经迈出了很成功的一步,意大利那边也在作战,下一步计划先不用太着急,我们早就完成安排只需要告诉你们具体内容。正一君之后也会进行解释。去吧。”

    格洛莉亚知道她的心脏此刻才算真的重新跳动。

    她好像也太久没有体会到平常和松一口气是什么感觉。

    神经从麻木里缓过来并且急剧抽痛,伴随着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听的耳鸣。

    格洛莉亚意识到自己在倒下的时候刚要转身小孩们早就在紧张地呼喊她的名字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Reborn从沙发上一瞬间弹起,直线距离踩着茶几两步跨到她身后捉住格洛莉亚的肩膀扶着人一点点滑下。

    他摸摸她的额头又去探她的脉搏,用最快的速度去扯掉那些不该用上的药物输送管。

    小鬼和大一些的小鬼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格洛莉亚小姐?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样?”

    “不要露出那个表情,阿纲,她只是太累了。”

    睡吧,莉亚。

    Reborn抬手盖住格洛莉亚的眼睛,于是她选择了放任最后一点意识下沉。

    ……

    格洛莉亚意外之下没有做梦。

    她几乎陷入死亡一般沉沉睡去。

    “感觉如何了?”

    格洛莉亚睁开眼和坐在床边的人对视。一时之间说不好谁的目光正在侵蚀另一方,或者二者都有。

    空气快要被他们的目光所同化的时候,病人从床上坐起了。

    “如果你实在觉得需要时间缓和,我并不介意暂停谈话,你应该继续休息。”

    他们并不那么需要交流,好比杀手只是平和地看着她的双眼他就能知道格洛莉亚的想法。

    “不,我在思考开场的措辞。我很认真地思考过我们要进行的第二次深度交谈,我所重新想起的,全部经历过的一切,同你息息相关,有人夺走了我们二人的记忆,而我并没有权利保管属于你的那部分,那不公平。即便我的私心,还是希望你不要知道。”

    “……我的记忆?”

    “Giotto不是对你提到了遥远的曾经吗,那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遥远。”

    Reborn的直觉以从未有过的剧烈程度开始疯狂预警。

    他马上,就要接触到扎根在格洛莉亚灵魂深处的许多东西。

    “我想那是个很长的故事,莉亚,”Reborn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在发抖,那不像格洛莉亚面上那般平静,“如果你还需要整理,今天不一定要全部说完。”

    “不需要我来讲述的,Reborn,我们是特别的,你只需要向我靠近。”

    格洛莉亚捧起本该由杀手携带的阿尔克巴雷诺的容器。美丽的明黄色火焰裹着金红色焰心安静温和地燃烧。Reborn在她的示意下抬手将其包裹,如同裹住格洛莉亚的心脏。

    “你准备好了吗?”

    “我想是的。”

    眼前的画面变了。

    杀手猜想格洛莉亚用了他们之间某种他还没搞清楚的联系让他看到了格洛莉亚的脑中记忆。

    那是百年以前属于西西里的街道。

    和格洛莉亚长得非常相似的女性和与格洛莉亚同样有几分相似的男性在那一刻相遇。

    那是她的父母。

    一道斜阳穿过二人的身体,像是表盘的指针。

    而指针的源头,站着伽卡菲斯和阿玛兰妲。他们的目光也是指针,但投向的并不是父亲克里斯或是母亲塞西莉亚。他们在看于不久的未来出现的格洛莉亚。

    而后,格洛莉亚诞生了。

    阿玛兰妲在她出生的当天悄悄在塞西莉亚房间的床边丢下一束充满生机的玫瑰花。那束花在冬日的冷阳下不可思议地仿佛在燃烧。

    Reborn知道,她不是在庆祝“格洛莉亚”的诞生。她只是高兴于世界机制终于快要完整。

    格洛莉亚的火焰与所有人都不同,甚至于远超出“不同”这一定义。一无所知的她当然很高兴,她在罗莎的面前点燃火焰而她那时的眼睛比火焰更明亮。

    克里斯也很高兴——他高兴于他的女儿足够优秀能够变成他的复制品。

    塞西莉亚高兴不起来,那团火焰对她而言似乎是地狱业火的象征。

    格洛莉亚本人和那团火焰一样同所有人格格不入,一阵谁也抓不到的风,谁也无法干预的风,就这样在西西里不断刮过。

    直到6岁的那个午后,她杀死了自己的贴身女仆,砍下她的头。

    那是外界侵染的可怕开始。

    那也是抗争的开始。

    不知道那算不算成功——她的性格没有变,她的整个内里都没有变。她不受束缚,不接受他人指手画脚,她依旧与所有人隔绝,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

    她骑马比同龄甚至大些的青年们更快,她的剑尖闪过黑手党的血与火都无法吞噬的凌厉和骄傲。

    人们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有人说她是玫瑰,是风,是奇妙的夜。

    而正因如此,她还是做出了那些选择才显得那么悲哀。

    如果格洛莉亚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就好了,那样她只会因为理想破灭摔回现实。但很遗憾,她在理想之下拥抱着现实。

    杀手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15岁的格洛莉亚。

    她坐在荒野的草地上沉思。她的头发和长裙和风的方向一致,朝着高远清澈的天空。

    她的眼睛是烧不尽的月亮,燃烧里不存在一点灰烬和杂质。

    她摩挲那柄对谁而言都太过锋利的手杖剑,那如同抚摸自己的灵魂体。

    Reborn知道那不是在安抚。那是在清醒里杀死希望,在死去的希望里生出支撑她接下来所有选择的悲剧。

    ——格洛莉亚在那一天决定了要成为首领并且杀死父亲,最后杀死自己。

    杀手看见了初代的彭格列们,他实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认识那些传闻里的人们。

    格洛莉亚和他们之间的吸引,恐怕原本有一部分原因是7?秩序构成体之间奇妙的感应吧,虽然最后,他们之间只剩下纯粹珍贵的友谊。

    然后是那个本来永远不该出现的晚上。格洛莉亚在父亲生日的当天实施了她的毁灭自我计划第一步。她在那场宴会和家族成员发起的叛乱里亲手斩杀了数不尽的亲人们,而她曾从这些背叛者身上学到了那么多情感。

    Reborn自己是杀手,死亡,杀人,不管哪一个对他而言都见惯不惯。但他第一次不想看见这类画面。

    她的剑最终砍向的难道不都是她自己吗?

    杀手瞳孔收缩了。

    那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发生。

    那超出了人的所有常识。

    他怎么可能在百年前的西西里看见自己?

    但这是格洛莉亚货真价实的记忆。她提着滴血的剑踩过雪地,在被火焰烧红的天空下牵引月光走向刚刚杀死她父亲的第一杀手。

    那才是悲剧真正开始的一瞬间。

    格洛莉亚重了杀手一枪,Reborn受了她一剑。

    而那遗留下的伤疤各自生出长线来,而后都不断延伸与对方相连。

    他们就像现在一样,争锋相对,骄傲强势,谁也不让谁,不在乎任何一方的底线,只会进攻放弃撤退和抵挡。

    这些也同样悲哀——格洛莉亚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父亲和母亲拽着她的身后,带着她身边的好人坏人们扯着她一半的灵魂,而伽卡菲斯和阿玛兰妲站在前方止住她的脚步,抬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封住她另一半灵魂。

    杀手在她杀死亲人们和目睹母亲死亡的时候感觉到她没有波动。不是伪装,是真的没有波动。她已提前看见她的罪,她并不认为死后会归于地狱,因为她早已身在。

    不管是罗莎,彭格列初代,甚至是杀手本人,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改变她的脚步——除非有人阻止她的诞生。

    格洛莉亚在道路上看着他们而深陷挣扎,而这挣扎最终坚定了她的选择。她看见希望而最终把它扔在另一条道路上。

    所以谁也救不了她的。

    甚至于对Reborn和格洛莉亚而言,他们相遇的起点不是什么黑手党和杀手的奇遇——是那个该死的阿尔克巴雷诺的诅咒。从他们二人同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一定会相遇。

    那些人,还有伽卡菲斯他们,把她点燃由着她燃烧自己。格洛莉亚年纪更小的时候面临过必死的处境。Reborn产生了一丝如果她在那一天死去成为维护者可能现在会好一点的想法——但是阿玛兰妲现身施予援手。不是同情和爱护,而是因为还没到她死的时间。

    她把格洛莉亚推下深渊又捡回她的碎片再让她为了世界机制,为了格洛莉亚根本不知道的虚无燃烧。

    格洛莉亚完成了自焚——她被家族成员暗算,成为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Reborn在托斯卡纳的时候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也通过格洛莉亚的梦语猜出大概来——他这次是真的希望作为第一杀手所拥有的直觉能够失误。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22岁。妹妹,她骄傲的一切,她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她想要的赎罪,艾莲娜……几乎什么都失去了。

    那已经临近伽卡菲斯等人预估好的格洛莉亚的死亡时间,而她作为人类的最后,却依然得不到最后的安宁。

    意外在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好比杀手自己的死亡。

    Reborn死去的那一刻,格洛莉亚完全绝望而彻底被击溃的那一刻,她创造了完善的阿尔卡巴雷诺机制,正式归为世界机制的一部分。

    伽卡菲斯和阿玛兰妲站在把自己烧空的格洛莉亚附近感叹着新机制多么完美优秀。

    他们没有错,这是他们的使命。

    所以才可悲。

    而格洛莉亚,做出了人生的第二个重大选择。

    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极力地要留下什么,所以她选择的是Reborn。她在无意识中赋予他成为阿尔克巴雷诺第7人的诅咒,而此刻她回收了在自己的火焰里燃烧的Reborn。他们之间的联系本就和其他彩虹之子不一样。只是杀手原本只该是这一任,而格洛莉亚将他同化,于是杀手的诅咒变成了永恒。

    他活下来了,他们共同分担了永恒的诅咒。

    Reborn重生的当天,格洛莉亚被她的祖先阿玛兰妲从病房里推下楼,结束了作为人类的一生。

    她的意志被扼杀了。

    而阿玛兰妲擅做主张抹去二人的记忆又是一次更加残忍的扼杀。

    然后……

    然后就是露切口中真正的巨大玩笑。

    他们经历无数的循环,以每一次阿尔克巴雷诺的选拔作为重逢的契机,以选拔者和被选拔者的身份。

    他们无数次看见对方在换任前的消亡,结束每一次短暂的交集。

    ——直到彭格列第九代。

    Reborn说不好这到底是馈赠还是对格洛莉亚更深的摧残。

    他时常为格洛莉亚觉得太可惜,就好像不管是他还是彭格列一世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把她从悬崖边拉回。

    他们完全错了。

    格洛莉亚在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如此,谁也无法改变。

    ——人们往往会下意识回避最不好的结局哪怕那才是真实。如果根本没有解决方法呢?

    Reborn想起格洛莉亚在主控室说的话。他以为她只是因为逃避和巨大的无助而选择自暴自弃,而他只需要想办法把人重新拉回就好。

    不是的,她只是看到了过去因而清楚地意识到真正改变不了的原因。

    “……”

    “……”

    格洛莉亚依然保持平静,她的目光没有落在Reborn脸上反而持续停留在阿尔卡巴雷诺的容器上。

    她现在也和容器一样在燃烧。拥有一个不死的空壳反倒可以不尽地燃烧了。

    杀手知道此刻他必须要立刻说点什么。但是恐怕现在连叫她的名字都需要斟酌。

    该说些什么才好?要如何接住一个被烧尽过太多次以至于此刻也接受这一现实的人。

    尝试抹除从她存在于世界时就有的命运是几乎不可能的,那太不现实。

    ……他当然明白这些。

    但能什么都不做吗,更何况Reborn自身也属于她灵魂里的伤口。

    杀手开始自我反省,他深感提出谈心这一建议实在草率。那并不是指他后悔知道了这些事。

    哪怕当下的情况棘手的要命,可他却庆幸自己终于明白困扰格洛莉亚的内在。

    他看见唯一的爱人在自身的地狱里一边燃烧一边只有空壳也能爱了他一百多年。

    同样地,幸好他也能如此。

    ——但是,没有解决方案下的谈心是二次伤害。Reborn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自大使得当下的情况似乎一发不可收拾。

    格洛莉亚把自己的人生分成了两段。

    至少在第一段杀手没能救下她,那甚至已经不属于晚与不晚的问题。那现在……照露切的说法是有转机,可是该怎么去找到?

    “……”

    杀手在短时间内努力地思考,他难得很混乱。

    一直没说话的格洛莉亚盯着他好一会儿随后伸出手贴上他的脸侧。

    她跪坐在床上稍微前倾和伸长脖子,尽可能去凑近Reborn的脸好去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轻和的吻。

    她挺直上半身单手环过杀手的肩最后搭上他的背,长长的银发和她细荆棘般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呈现一种包裹的状态,Reborn的头贴向格洛莉亚的胸口,听着她不太规律的心跳。

    “我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亲爱的,鉴于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痛恨这个诅咒,哪怕我就是创造它并为它而生的人。但我们却因此而注定相见,就这一点我不后悔。就像我说的,过去已经是过去,你不必为我挂坏,我已经在这几个月里接受的差不多。我只是为你感到抱歉,Reborn,抱歉你所经历的一切。”

    她讲话很慢很轻,很像杀手此刻的呼吸。

    Reborn的混乱瞬间消散了。

    其他的先放在一边。

    你看,她总是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我没事”“我还好”“不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接受了”这种话。

    她好像是在害怕不马上说出这些的话就要违背与自己相光的事不能在意这一原则。

    甚至于这种欺骗持续时间过长,谎言竟也显出几分真话的意味。

    只有别人的事才能令她动容。

    杀手并不是会揪着曾经的失误和过错不放的人。不是出于逃避,而是因为改正和挽救才是最重要的。

    但现在,他在话语里必须暂时改变这一原则。

    “我并不希望我成为让你感到抱歉的人,莉亚,”Reborn抬手盖住她的后脑勺,“我曾以为我是个旁观者,我知道你痛苦着什么,而我只需要引导和帮助。但我是参与者,我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你才会如此。”

    格洛莉亚立刻稍微和他分开好让二人能够对视。

    果然,杀手提起他自己就能让格洛莉亚的平静开始溃散。

    “我成为一世口中离你最近的人,而你反而因此坚定地选择毁灭的道路。”

    “……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谁插手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的确没能救下你。”

    “……这不一样。”

    “那么哪里不一样?”

    “因为是我先——”

    Reborn少有地打断她的话:“你先给了我诅咒?不是你给的,亲爱的,你是被选出的中介而已。你没有说出后悔,我的莉亚,你依然庆幸我们相遇了。”

    “……那是我自私的想法。”

    “圣人才不需要自私,而大多数人不需要成为也没必要成为圣人。你本应该说你后悔的,莉亚,就和平时你随口扯谎自己没事那样,而你现在还是拗不过那个真心的想法。”

    Reborn的双手滑过她脆弱的缠着绷带的脖颈,摩挲着向上继续滑过脸侧,从鬓边滑进靠后的发间。

    他把人往怀里摁,弯下腰低头,他完好的右眼和格洛莉亚残缺的左眼不轻不重地依偎。他能感觉到格洛莉亚放在他后背的手在抓扯他的衬衣。

    她在动摇。

    “就像你自然而然痛恨你的父亲,亲爱的,我不认为你完全愧疚于你母亲。我们共享记忆,亲爱的,你对记忆里的自己甚至都要伪装。你的绝望不是来源于你对塞西莉亚女士的愧疚,是你无法宣泄的不满和委屈,莉亚。你没有做错但她却那么害怕你。”

    不是的。

    她这么说。

    杀手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果然会如此。

    “我不否认你爱你的妹妹,她也爱着你,而我想罗莎是个好孩子。但是,你真的没有一瞬间希望她不是你妹妹吗?她毕竟间接束缚了你。”

    不,不对的,是我害了她。

    “你还能想起来吗,莉亚,想起来第一次想要发泄但却悲哀地说不出口的感觉——你曾因为我让你想起这一感受而选择将我推开两次。”

    不,我不是那样的,我早就习惯。

    “你走不出来的,莉亚,有人拉着还有人挡在前面。你逃脱不了过去。”

    她从否定变成了沉默。

    Reborn倒是很想换一种方式。但很可惜,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让她压下去的波澜被重新挑起,那她将永远绝望。

    绝对不行。

    “我很抱歉,莉亚,一般情况而言我不该说这些话来质问你,尤其在我看完你的记忆后。我为我没有首先表达我很荣幸知道你爱着我一百多年而抱歉,同时我庆幸我也爱你。”

    Reborn感觉到她小幅度地颤抖。

    “虽然你让我时时感到头疼,我亲爱的,但这是你可以对我时时行使的权利。你得承认,你尝试过许多抗争,而你的内在永远不变不管燃烧多少次。我希望你在负罪前能首先因此感到骄傲,莉亚,至少我为你感到骄傲。”

    她开始做深呼吸。

    “不要否定你的爱意,亲爱的,也别否定我的。你对我无话可说吗,莉亚,哪怕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本应该聆听和承受的人了。你亲口说的,我们是特别的。”

    房间里呈现出接近死寂的安静。

    Reborn几乎开始担心她会心脏骤停。

    “……我庆幸着你跨过诅咒向我靠近了,第一杀手先生。”她的声音不再平静。

    “伽卡菲斯和阿玛兰妲没有错,他们只是在做他们该做的事。但是我不愿意接受,哪怕它是一种残忍的正确。”

    格洛莉亚为此感到无力,她的愤恨和不平看起来那么脆弱可笑。她看着伽卡菲斯在眼前却也只能斗几句嘴,她的脸上也表现不了厌恶和憎恨。该死。

    她其实什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就得是她。

    为什么她有那种父亲,那种人也能叫父亲吗?

    她爱塞西莉亚,塞西莉亚爱她,但为什么塞西莉亚不敢靠近?她明明从没伤害过母亲,她总是小心翼翼。而母亲最后留下那种遗言难道不是因为清楚她一定会替她完成吗?

    ……这不公平,但我却拒绝不了。

    她也爱罗莎,她更大比例地认为那孩子是她人生的礼物。但谁能想象她对妹妹说出“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的内心。

    ……为什么我不能。

    她看着彭格列初代们,她珍惜他们的友谊却也羡慕不已甚至于偶尔嫉妒。如果她能有那样的家族……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

    但格洛莉亚的此类思考一开始就会戛然而止。

    她感到绝望。因为她清醒地意识到她改变不了,越思考越是如此。

    谁都不行。

    “……我想不出来怎么做。我完全想不通,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死了。我想不通彭格列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想不通为什么我要活下来——你看,没人给我指路。”

    不,是有的。

    “可是我给了你诅咒。可是你那时死在了我眼前,Reborn,”格洛莉亚的脑袋开始下滑,她的身体也在下滑而那下滑如同坠落,她颤抖着四分五裂,碎片正在把杀手整个人吞没掩埋,“我明明是要救你的,但为什么最后变成这样?我甚至觉得你如果像正常人类一样死了可能更好。……但我却还是选择把你留下。然后……你再次死在了未来,再次在我眼前。”

    她沙哑地低吼,脑袋垂在Reborn颈窝。

    “……该死的。我就是要逃。Reborn,我忍不住想逃跑。我不知道怎么办,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办法,而去认识这一点让我感到害怕。……是,我就是害怕了!我面对不了过去,更面对不了现在和未来!……我清楚我辜负着一世的好意,露切,你,还有阿纲和很多很多的人。”

    她那只贴靠着杀手皮肤的完好眼睛在流泪,很快地打湿他的领口向下渗透,相当惊人的冷意往Reborn的心脏和肺部钻,而后在血管里跑动。

    他有时候很不理解那些文学作品的描述,即便那的确是艺术化的最好结果。

    类似于冷水滑过喉咙使人快速平静或是热水澡轻易缓解疼痛。

    还有一种更具代表性的更常见的。

    男主角或是女主角发自内心地说着他们心碎了。这很奇妙,一种抽象的表达,而抽象往往基于具体。但没人清楚心脏物理碎掉是什么感受——虽然会有人被杀手袭击致使心脏碎裂,但很遗憾他肯定发表不了任何感言。

    就此刻而言,艺术家们做出了最好的简练总结。

    “……可是所有的所有我总要失去的,不管我想与不想……我很累。我痛得快死……然后继续。……哪怕我早就受不了了,亲爱的……”

    她很用力地抓住杀手。嘶哑的哭声代替了话语。她可能很想完完全全痛哭一场,但连那种精力都没有了。

    Reborn去拍她的背又摩挲她的肩。

    “你说得对,莉亚,想逃就逃,比起没有目的地逃,至少向着我而来。反正我们注定相遇,我本就在一无所知又无意识等着你向我而来。不想思考就丢开,我会去接住,乐意如此。”

    格洛莉亚在渐渐收声。

    Reborn在渐渐捡回那些碎片一点点回拼。

    总要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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