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和泰二十七年九月初八,我随着北齐迎亲使团自定京出发,而司徒焉则奉命带着五千士兵护我前行。

    父皇也是糊涂,千挑万选竟选了司徒焉送我。

    难道他就不怕我一不懂事拖着司徒焉跑了么?

    陪我一同去北齐的除了玉珠还有知书姑姑。

    母后担心我到时候想吃桂花糕却吃不到,所以特意让知书姑姑陪我去。

    临行那天,我穿着鲜红的嫁衣从花轿里伸了个头出去,使劲儿朝父皇和母后挥手告别。

    我笑得十分灿烂,可母后却扶着父皇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陈将军还是没有放莫子陌出来送我,不过他倒是派人将莫子陌为我准备的及笄之礼送来了。

    是一只木头雕刻的小山雀,和啾啾长的一模一样。

    想来莫子陌被关在府里,陈将军也不会给他什么像样的工具,因此那个小山雀做的十分粗糙,翅膀上羽毛的缝隙里还隐约留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当真是难为他了。

    我并没有机会给莫子陌回礼,不过我给他留了封信,信里劝他好好珍重自己,天下终究无不散的筵席。

    礼官一声令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盖头从天而降,遮住了我拜别父皇和母后的如花笑靥。

    送亲的仪仗浩浩荡荡,陪嫁的奴仆、金银、奇珍异宝铺满了十里长街,街两旁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帝后送嫁爱女的繁华盛况。

    大红色布满了整个定京,就连司徒焉身*下汗血宝马的缰绳上也系着一朵鲜艳的大红花。

    红得喜庆。

    也红得刺眼。

    “公主,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呢,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轿外,知书姑姑温柔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帷帐传了进来。

    我攥着手里的白玉簪轻轻应了一声。

    这个白玉簪是我及笄那日突然出现在寝宫桌上的,通体雪白,入手微凉。

    簪子顶端刻了一朵小小的牡丹,雕刻之人许是新学的技艺,还不太熟练,层层叠叠的花瓣上有一处很明显的瑕疵,可偏偏就是那一处瑕疵让这玉雕的牡丹花像是活了一般。

    “谁送来的?”我拿着这白玉簪上下打量着,爱不释手。

    玉珠茫然地摇了摇头,从铺着火红的狐狸毛的檀木匣里掏出一张纸条:“没人看见是谁送进来的,只有这个。”

    我接过纸条随手打开,素净的宣纸上只有几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谨贺长宁及笄之喜。”

    结尾并没有落款。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伸手要过玉珠手里的檀木匣,我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虽然没有落款,送礼之人也刻意抹去了所有能猜到他身份的讯息,可我还是在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个白玉簪原本的主人是谁。

    刻一个簪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尤其是对于新手来说,总归是要耗费不少时间的。

    日积月累之下,雕刻之人又要时时将其拿出来不断打磨,这玉上如何不会沾染那人的气息?

    而对于那人的气息,我有着本能的熟悉。

    可我想不明白,司徒焉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送我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偷偷将轿帘掀开一角,只能看到前面不远处司徒焉驾着马的背影,端立直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又将轿帘放下,恰好错过了司徒焉回顾的目光。

    一出城我便从花轿上下来,换到了一辆舒适轻便却又不失奢华的马车上去。

    毕竟路途遥远,坐轿会将我摇散架不说,轿夫也会体力不支。

    玉珠和知书姑姑一同陪我坐在马车上,既方便照料我,也省得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没人说话无聊。

    不过玉珠近日安静了许多,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拿着一个绣着桃花的香囊发呆。

    我本想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知道她是怎么了。

    我的玉珠跟我一样,会难过了。

    玉珠的心上人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医官,叫言禛。

    听玉珠说有一次她在和小康子去御膳房帮我抢饭的路上不小心扭了脚,恰好这位言医官路过,二话不说就出手帮她医治,第二日还专门守在去御膳房的路上给她送了好几罐有利于恢复的良药。

    为了感谢他的相救之恩,她便偷偷将我赏她的桂花糕拿出去给他吃。

    他吃得开心极了,第二日又给她带了几朵绢花,说是谢谢她给他吃桂花糕。

    为了谢他的绢花,她又只好亲自下厨做了些榛子酥给他……

    这么一来二往的,两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

    再后来,她跟我受罚去了皇陵,两人便因此断了联系。

    再回宫的时候她本以为他定会忘了她,甚至有可能都已经定亲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她回宫的第一日便守在两人初见的那个路口,手里捧着一盒如意桂花糕,冲着她呵呵傻笑。

    玉珠说,就是在那一刻,她心中陡然生出了许多勇敢的念头。

    她飞快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言禛,就像一只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团吸引着自己的火焰。

    我一直记得那天玉珠脸颊两侧那两团娇嫩的粉,以及嘴角不自觉挂起的笑意,直让我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温柔也不外乎如此了。

    直到玉珠决定要替我去和亲。

    为了不走漏风声,熟悉我和玉珠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例外的都被母后找借口安排到了别处,包括小康子。

    听说小康子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一言不发地朝着我寝殿的方向深深地叩了个响头。

    当时的我已经和莫子陌出宫了,坐在寝宫里的是满脸泪水、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香囊的玉珠。

    绣工精美的香囊上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香囊里面装着的是一缕她的秀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往日里傲娇又臭屁的玉珠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瑶华宫哭了整整一宿,哭得肝肠寸断如丧考妣,然后在天亮时分擦干所有的眼泪,用厚厚的脂粉掩去满心的痛苦与不舍,淡笑着守在宫门口等言禛进来。

    我不知道玉珠在看见言禛满脸惊喜地加快脚步奔向她的那一刻有没有过一丝动摇?

    我多希望她有啊,最好就直接冲过去牵着言禛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出这重重宫墙,奔向她的自由、她的理想、她的欢喜……

    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浅笑嫣然道:“我要出宫了,同莫侯爷一起。”

    玉珠说那一刻言禛面上的笑意,如同她的心一般,噼里啪啦破碎了一地。

    我有心想劝慰劝慰玉珠,可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张开双臂将玉珠揽进怀里,又将下巴轻轻靠在她肩上。

    我知道玉珠并不是因为惧怕父皇和母后,她知道的,若她真心不愿,父皇和母后绝不会勉强于她。

    她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又臭名昭著的公主。

    因为我,我的玉珠舍了她这一生最大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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