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和亲的进程虽然缓慢却不可避免的一直在向前,走着走着沿途的风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我与玉珠对视一眼,眼里俱是惊喜的笑意。

    “公主,前面不远处就是无忧镇了”,司徒焉的副将在马车外恭敬禀道:“侯爷命卑职来问问公主,要不要在此处歇息一日?”

    我自是拼命点头,拉着玉珠的手微微颤抖,难掩激动。

    无忧镇就是我和玉珠、莫子陌在皇陵时常去的那个小镇子,也不知高大娘和乡亲们怎么样了?

    虎娃和妞妞有没有长高一些?

    封嬷嬷和郭公公是不是还时常拌嘴?

    我伸长了脖颈从车窗向外望去,熟悉的花草树木和还未来得及尘封的过往就像梦境一样在我眼前一一浮现。

    在皇陵的那段时日虽然辛苦,也见不到父皇、母后和司徒焉,但于我来说,那是到目前为止不可多得的真正轻松自在的日子,也是唯一一段我不必背负那些不属于慕容长宁这个人以外的所有的时光。

    我不再是长宁公主,我只是慕容长宁。

    玉珠自小同我一起长大,许多话我不必开口她便明白,因此她只是轻轻揽过我,将我的头靠在她肩上,除此之外便什么话都不说,只安安静静地抱着我。

    我就这样靠在玉珠怀里,静静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向后倒去,直到莫子陌亲笔所书的“无忧镇”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就在此时,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从玉珠怀里直起身来,本想探出头去看一看,不料却被知书姑姑拦下了。

    “公主稍安勿躁,奴婢先出去看看”,知书姑姑面色凝重,朝我福了一福,随即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知书姑姑没有回来,倒是莫子陌驾着马过来了。

    “怎么了?”我焦急地询问道。

    莫子陌摇摇头,右手紧紧按在剑上,肃然道:“还不清楚,是前面停了。”

    知书姑姑一直没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好在莫子陌和玉珠一直陪着我。

    “放心,司徒焉在前面,出不了大乱子,估摸着一会儿就有消息传过来了”,见我着急,莫子陌温声安抚我道。

    说来也是好笑,莫子陌嘴上虽一直说着不喜欢司徒焉,可真遇到什么事情,他却是最信任他的那个人。

    有了莫子陌的安慰,我终是忐忑着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不一会儿,司徒焉的亲兵盛捷果真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启禀公主,我们侯爷请您去前面看看。”

    请我过去?

    我与莫子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会是什么事情竟然让司徒焉叫我过去?

    不过即使稀里糊涂的,我还是在玉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上了盛捷带来的软轿,在玉珠和莫子陌的陪伴下向前走去。

    待到了镇子口,我终于明白了司徒焉请我过来是何用意。

    “草民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无忧镇的村民们不论妇孺老少,皆以高大娘为首,整整齐齐地跪在主路两旁,见我过来,齐齐伏地高声向我行叩拜大礼。

    我想没有亲眼见过那场景之人定是不能体会我当下的心情的。

    我慕容长宁作为大凌的嫡公主,受千万人朝拜的场面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那些和眼前此情此景相较,简直不值一提。

    “公主”,高大娘红着眼眶踉跄着向前跪行几步,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想像之前一样拉拉我的手,然而在双手快要触及我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缩了回去。

    妞妞和虎娃跪在高大娘身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扶着她。

    “大娘”,我蹲下身,拉住高大娘枯瘦却温暖的双手轻声唤道:“您不必跟我见外。”

    “公主……”高大娘紧紧攥住我的手,眼底流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心疼令人动容:“我可怜的孩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高大娘话音未落,一直在一旁赔着笑脸的、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立即变了脸色,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你这老太婆子胡说些什么!长宁公主的封号本就取自平安喜乐康顺长宁几字,自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福气,你这乡村野妇懂得什么?还不退下!”

    说着,对身后的手下一使眼色,想要把高大娘从我身边拉开。

    还不等我说些什么,莫子陌已经自我身后走出,抬脚直直踹向那妄想动手之人。

    那人本不服气,骂骂咧咧地冲上来想教训莫子陌,只可惜脚步在触及莫子陌凌厉的目光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滚!”莫子陌的面上有说不出来的戾气。

    那人看看莫子陌,又看了看一旁面色淡淡且对莫子陌的做法并无异议的司徒焉,只好灰溜溜地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搀着高大娘来到一旁的小茶馆坐下,我看着她露出了被母后形容为像猫咪一般温顺的笑容。

    往日里母后总说我调皮,鲜少有说我温顺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趴在母后膝头,而母后则拿着一把黄梨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我长长的头发,倒真是像极了在安抚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迎着高大娘心疼的眼神儿,我嘴角的笑意更甚。

    我之前从不曾妄想过,我这一生除了父皇和母后,还会遇见这许多真心爱护我之人。

    所以我的命不算苦。

    “大娘,方才那人是谁?”我一边将面前的热茶推到高大娘面前一边好奇地问道。

    照理说镇子上的人大多都认识我,自然知道我与高大娘的关系,不会对高大娘如此无礼。

    可方才那人看着十分眼生,不像是之前见过的样子。

    “对了,还有何大人,何大人去哪儿了?”

    且不论我在皇陵的时候与何致远打过不少交道,就凭我这和亲公主的身份,何致远身为通州知府,岂有不来迎接之礼?

    听到何致远的名字,高大娘揩了揩眼角,开口解释道:“何夫人今日生了急症,何大人实在走不开,又想着左右公主还要在此地逗留一日,因此便打算明日再来拜见。至于方才那人,听说是京里派来协助何大人的,来了没多久,不过官架子可大得很呐!”

    最后,高大娘又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听说他在定京有大靠山,所以何大人平素也惹不起他。”

    哦?何致远也惹不起他?

    我心下了然,暗笑何致远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不过,他既煞费苦心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不为着我们二人的交情,也要为了大凌的社稷百姓不被这等蛀虫残害。

    在定京有大靠山?

    巧了,我也有!

    第二日何致远果然带着一大堆礼物来拜见我了,春风得意、满面红光的样子哪有半分为夫人的“急症”心急如焚、食不下咽的模样?

    不过我也没拆穿他,何致远久在官场,事事设防是本能。

    “何大人,高大娘一家本宫就交给你照拂了”,扯了些有的没的,我便将高大娘一家托付给了何致远。

    何致远连连称是。

    又说了些场面话,我便推说自己乏了,摆摆手命何致远下去了。

    何致远前脚刚走,后脚玉珠就进来禀道:“公主,妞妞来了。”

    妞妞?难道是高大娘出了什么事?

    “快传!”我不禁有些焦急。

    玉珠明白我的担心,当下也不耽搁,快步退了出去,很快,她就带着妞妞回来了。

    “公主!”妞妞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公主带妞妞一起去北齐。”

    去北齐?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玉珠,从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疑惑,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你去北齐做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北齐常年风沙、民风彪悍,并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有什么吸引妞妞的呢?

    “去报仇!”妞妞斩钉截铁答道。

    从妞妞的讲述中,我这才知道,原来高大娘的儿子是在和北齐的一场战事中丢了性命。

    得知噩耗之时,高大娘的儿媳,也就是妞妞和虎娃的娘亲正怀着八个月大的虎娃,悲痛欲绝之下引发早产,拼死生下虎娃之后便撒手人寰。

    “公主”,妞妞跪着向前几步,言辞恳切乞求道:“妞妞没别的本事,但妞妞能吃苦、愿意学,而且学得很快,求公主大发慈悲带我去北齐,我一定当牛做马以报公主恩情!”

    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妞妞,我有些犹豫。

    若是在大凌,妞妞想跟着我我自然不会拒绝,可我是去北齐,去一个我完全不熟悉且前路艰难的北齐。

    妞妞跟着我不仅没有好日子过,反倒要吃不少苦。

    可是看妞妞的样子,去北齐为父母报仇她是势在必行,跟着我我好歹还能护佑她几分。

    思及至此,我终是在妞妞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加上妞妞,告别了无忧镇又重新踏上了和亲的征程。

    临行前知书姑姑说妞妞这个名字有些小家子气,让我给她赐个名字。

    我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字,就跟在玉珠之后,叫玉瑶,由知书姑姑亲自教导。

    我本想着玉瑶年纪小,知书姑姑又十分严厉,怕她接受不了,想要亲自教导来着。

    可知书姑姑说我这混不吝的性子,教导出来的玉珠已经够无法无天了,再加个玉瑶,莫不是要把整个北齐掀翻?

    我自是不服气的,我的玉珠虽说脾气臭了些,可该有的规矩可是一样都不差,只不过平日里不乐意守规矩罢了。

    玉珠近日还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有心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我绕过教导着玉瑶的知书姑姑爬到玉珠身边,将她揽进怀里,就像之前每次我难过时她抱着我的那样,紧紧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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