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公主,徐先生来了”,玉珠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打破了我和长宁之间心意相通的宁静。

    我与长宁相视一笑,命玉珠将高翀带了进来。

    冬月已至,虽还未落雪,但帐外的天气已然十分严寒。冷风从掀起的帐帘缝隙下涌了进来,虽身上盖着锦被,可长宁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我四下一扫,见不远处就有一个厚厚的披风,忙大跨步走过去拿起披风悉心地盖在长宁肩上。

    我直起身来,方察觉到一营帐的人都十分诧异地盯着我,我回过神来,面色讪讪冲玉珠咧了咧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到一旁。

    帐内除了高翀以外都是自己人,大家都心领神会地装作没有任何不妥,以此来打消高翀的怀疑。

    高翀是何等人精,怎会看出不来众人的小心思,只是他有求于我,就算看出来什么也不会多嘴。

    很快,高翀收起替公主把脉的手,又抬手在空中击打几下,提醒玄影带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缸抬进来,摆到指定的位置。

    高翀从玄影手中接过火折子,点燃一张纸扔进缸中,不一会儿一股奇异的香味就从缸内传了出来。

    随着香味的扩散,公主左手手臂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知书姑姑急忙上前,在高翀的示意下将公主的衣袖卷起。

    在距离手腕约莫两寸的地方,一团黑影正在焦躁不安地游走着,像是在试图冲破什么桎梏一般。

    猛然看见蛊毒发作,公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蛊虫仿佛是感受到了公主的厌恶一般,更加躁动地动作起来。

    “公主千万冷静一些”,高翀面色凝重告诫道:“蛊虫与公主息息相关,它能感受到您情绪的波动,您这样只会刺激它作出愈加疯狂的举动,百害而无一利。”

    听完高翀的话,公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只可惜收效甚微。

    眼见那蛊虫愈发躁动,高翀面上的表情也由凝重转为焦急,我顾不得许多,大跨几步上前用手遮住公主的眼睛,温声安抚她道:“没事的,别害怕,不去想它就不怕了。”

    公主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手臂上的蛊虫也终于不再躁动,慢慢转为安静。

    高翀摆摆手,示意玄影等人将大缸搬了出去。

    “怎么样?”我撤回手,沉声问高翀道。

    高翀勾勾唇角,回道:“可解。”

    闻言我终于放下心来,随即又想起是时候该和高翀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抬抬眼,用眼神示意知书姑姑将帐内众人都带了出去。

    在此期间,高翀一直云淡风轻笑而不语,只静静看着众人在知书姑姑的安排下鱼贯而出。

    待帐内只剩下我们三人时,我冷冷开口:“开价吧。”

    高翀显然是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仍故弄玄虚与我虚与委蛇道:“侯爷这就见外了,金银玉帛都是身外之物,徐某视之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大当家的有话直说便是,不必绕这么多弯子”,没有心思看他演戏,我干脆直截了当地叫破了高翀的真实身份。

    猛然被叫破身份,高翀也不十分意外,反而脸上带着十二分欣赏“拍马屁”道:“不愧是定北侯,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在下的身份,当真是令人佩服。”

    话毕,还装模作样地冲我拱了拱手,端的是一幅清风霁月有礼有节的模样。

    “凑巧罢了,不值一提”,我冷笑一声,用他自己的“凑巧”二字回敬于他。

    闻言高翀既不恼怒也不接话,只淡笑着站在那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公主的蛊毒只有高翀能解,他自然有十足的底气,我虽不喜他,却也不得不率先低头:“大当家的开价吧。”

    事已至此,高翀自知再闹下去他就无法收场了,因此他终于收起了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认真道:“良民的身份。”

    就这?

    见我面露诧异,高翀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清风寨的所有弟兄。”

    我心下了然,原来这才是高翀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好处,只是他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知道了高翀所求之事就相当于抓住了他的软肋。清风寨在老寨主手中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山匪窝,可自高翀杀了老寨主成为清风寨大当家的之后清风寨的境况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高翀虽为清风寨立下了不动老弱妇孺的规矩,可其他的过路人上至朝廷命官,下至黎民百姓,鲜少有能逃脱魔爪的。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扰得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除了朝廷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以外,多的是想要找他们报仇的各方劲敌。

    如若高翀身体好还能多活几年,清风寨还有保全自己的底气,可现下看着高翀弱不禁风的模样,想来是没多久活头了,一旦高翀没了,清风寨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顷刻之间就被人蚕食殆尽。

    正是因为如此,高翀才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替清风寨的山匪们找一个出路,这个出路既要能容得下他们的过去,又要有能力保护他们不被仇家寻仇,于是高翀便将主意打到了定北军身上。

    可清风寨恶贯满盈,定北军又清名在外,如何肯轻易收下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高翀少不得得想些法子,如此看来,公主中蛊一事定与高翀脱不了干系……

    思及至此,再看高翀那张看似是正人君子的脸,我怒火中烧,闪身上前用手死死卡住高翀的脖子,再一点一点慢慢用力收紧。

    “这世上有万千种蛊,怎么大当家的偏偏会解这一种?是不是有些太过巧了?”我恶狠狠瞪着高翀,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许是出于濒临窒息的缘故,高翀原本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不过他并未试图挣扎,反而冷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高某黄泉路上有公主作伴,可一点都不孤单呢。”

    看着高翀原本死水一般平静的眼中突然迸发出要全天下替他陪葬的癫狂,我心中的恨意更甚,攥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高翀不受控制地呜咽了一声,脸色瞬间由涨红又变成青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主的如花笑靥忽然闪现眼前,我猛地一惊,连忙松开了掐着高翀的手,心有余悸半晌缓不过神来。

    高翀像一滩烂泥似的摔倒在地,用手按着胸口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似的干咳起来。半晌过后,高翀终于缓过气来,像丧失了理智一般狂笑着叫嚣道:“高某差点以为,侯爷不打算要公主这条命了呢。”

    看着高翀似疯似狂的模样,我只觉厌恶,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本侯对你不客气。”

    “是么?”

    闻言,也不知道我的话戳到了高翀哪根肺管子,他突然止住了笑意,用近乎执拗地眼神盯着我道:“侯爷打算怎么对高某不客气?”

    面对高翀明显不善的语气,我几近要失去耐心,可不待我有所反应,公主却突然起身下床,从一旁翻出一块崭新的手帕递给高翀,柔声道:“擦擦吧。”

    高翀嘴角挂着方才由于剧烈咳嗽带出的血迹,配上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更显妖艳。

    高翀显然是没有想到公主会对他这么和善,因此一开始他只是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之后才迟疑着接过手帕。

    公主善意的举动打破了我和高翀之间的僵持。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重新整理好自己之后再次微笑着站定,仿佛方才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那个人不是他。

    许是那方手帕勾起了什么回忆,又许是时日不多不想再将秘密掩埋心底,总之高翀突然起了讲故事的兴趣。

    听完高翀和程将军之间的故事,就连我都不禁有些唏嘘,更何论公主。只是,消魂蛊一事他还并没有交代。

    “消魂蛊是你给祝锦蓉的?”我问。

    高翀沉默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从高翀的叙述中我不仅得知了他和祝锦蓉之间的交易,更了解到原来祝锦蓉和罗生门还有所往来……

    我皱眉沉思半晌,虽说高翀和祝锦蓉勾结害得公主平白遭受这无妄之灾,但有了高翀这个人证再加上云影搜集到的证据,不愁不让北齐因此脱下一层皮来,只是……

    看着面色苍白却仍强撑笑颜的公主,又联想到那日祝锦蓉在帐中的叫嚣,我不禁再一次悔不当初!

    若不是我,公主也不会陷入如今明知是虎口却又不得不入的境地……

    高翀拱手向我和公主行了一礼之后缓步退了出去,看着他孑然一身落寞离去的背影,我只觉悲伤异常。我与长宁何尝与他和程将军有所不同呢?

    思及至此我猛然转身,不管不顾将长宁公主揽入怀中。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一日,就要一直在一起。

    有时候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对方也明白,因此我和公主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相拥在冬月的暮色里,惟愿时光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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