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许久未见的父女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后来,林向晚多次庆幸因不好意思拒绝而顺道带来了陆砚。

    男人似乎能熟练应对一切场面,自然而然,转移话题,和林教授碰杯喝上了酒。

    桌上摆的两瓶国营茅台几乎喝空,林教授身影晃悠已坐不稳,全靠双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方能不倒下。

    林向晚嗔怪:“你别灌他了。”

    陆砚挑眉,分明,那些酒大半是进了他的胃。有心事醉得快,林教授这分明是喝的惆怅酒。

    两人一来一往,林向晚想拦都拦不住。

    火车上她还为怎么开口和林教授解释二人关系而烦恼,此刻发现,那些烦恼都是多余的。两个男人以他们独有的方式沟通,她连插话都难。

    似乎,这半路冒出来的挂名女婿比她更能懂林教授此刻的心境。

    ……

    林向晚起身走出食堂包间,去街边透气。

    基地偏远闭塞,仿佛外界的春风还未吹至此处,这里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明白,林教授不会跟她走。

    直到二人离开,林向晚也没拿到林教授的复信,他再没问她任何有关安岚的消息。

    基地的吉普车将几人送至火车站,林为谦先下车,嘱咐女儿:“回去安心学习,不必挂念我。”

    林向晚应好。

    林教授沉默了一阵,临别时分,说:“小陆不错,看得出来真心对你,你别辜负了人。”

    林向晚怔了下。

    那边,处理好行李箱的高大男人正朝这走来,逆着光,人身高腿长,挺拔的身姿在卫兵的衬托下毫不输半分,英气勃发更甚。

    黑色裤管包着腿,一路延伸,收进靴内,向上是劲瘦有力的腰线……林向晚轻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一天一夜的奔波,伴着绿皮车的鸣笛与碰撞铁轨的喀嚓声,尽管在软包,林向晚睡得不好。

    软包空间宽敞,丝毫没有其他车厢的拥挤,闲来无事,她看着窗外风景,想回去了后,要怎么和安岚说才好。

    林教授自己躲着安岚,竟还嘱咐她别辜负人,林向晚唇角轻微上扬。

    顷刻,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下半张脸上。

    她自然不能和林教授解释两人当时登记是迫于形势,他对她好,她知道。但,林向晚更多以为,她在那种形式下帮他,是救人于水火,于情于理,人对自己恩人差不到哪儿去。

    林向晚分不清他对她的好,是报恩,还是其他。

    脑海中又浮现他屋里那张大办公桌前的荒唐,林向晚不觉脸上发烫,思绪越发缠成一团。

    陆砚假做看报,眼睛余光一直关注着窗边看风景的人儿。

    忽的,见她白皙脸颊泛上深粉,艳过桃花,不由呼吸一滞,控住不住地去想,那抹霞粉是否跟自己有关。

    陆砚已顾不上手里遮挡的报纸,视线直白地盯着人,好似要变成坚不可摧的墙,将她禁锢其中,再不让旁人瞧见,更不许她离开自己一分一毫。

    *

    回京。

    陆砚将这些年积攒的钱尽数取出,托人去换外汇,要给她带走。

    林向晚意外听到,心里惊了下,暗有了别的打算。

    隔天,她借口要上街买衣衫,溜达进胡同,托人找上房屋经济,给订了套小型四合院。

    原房东急于出国,一听能用外汇交易,自愿把售价降了两成,还辞去其他几位观望买家。

    林向晚将人给领去了陆砚的厂房,一顿饭的功夫,敲定了购买合同,随后,陆砚安排齐越去跑手续。

    他无奈地看着趴在桌上勾勾划划的人儿,叹息她可真行,随便逛个街,便把他这几年攒给她的钱都花完了。

    阳光洒在她花格毛衣上,陆砚此刻眼里的纵容宠溺似被融化的积雪,满得要溢出。

    无妨,他再赚就是。

    现在他从贸易公司出来自己做,来钱快,不比过往拿死工资的那些年。陆砚舍不得她在国外勤工俭学,打定主意尽多接单子,尽早将钱汇给她。

    目光满是缱绻,想到分别在即,他心头沉得发痛。

    多想让时间定格在此刻,将这人所在他身旁。

    林向晚专注时候,全然顾不了周围,炽烈发烫的注视丝毫未察觉,她画完手里图纸,仰头,递给他。

    冬日,那眼神明亮过阳光。

    陆砚呆了下。

    “快看呀。”

    她催促,脸颊微红,见他许久不语,“怎么,不喜欢吗?”

    纸上是小四合院的设计图,线条干净利落简约,墙面衔接处大片用了透光玻璃,往外是木质地板,延伸至一湾小水池,苔藓、沙石与水波动静相宜,古朴中透着东方园林禅意。

    穿过图纸,他仿佛置身于她勾勒的那片静谧空间,花草、水流、石径、木桥,一侧还有躺椅和茶台。

    他恍惚看见她坐在那儿沏茶、看书,茶香四溢,沁人心脾,整个画面以她为圆心,迅速被渲染上了真实的色彩。

    陆砚醉了,沉浸在其中,他愿倾其所有打造出这理想庭院,关上门,一方天地中,只剩他和她。

    “喜欢。”

    他嗓音低哑,“我将它做出来,明年春暖了,在这里种上绿植……”

    修长的手指划过设计图,像摸索稀世珍宝般,幅度极轻的抚摸着。

    “那这里种些花。”林向晚补充,一边思索,“种些什么好呢?”

    陆砚安静看着她,眼下一切过于美好,离别在即,他舍不得每一秒钟的流逝。

    林向晚:“好好合计一下,你看要再填些什么?”

    “这里…”

    *

    临行前一天,林向晚约了吴桂月、吕静,地址选在热度颇高的马克西姆。

    餐厅华丽的装修充斥着异域风情,壁灯、地毯、餐布、刀叉,这些后世常见的餐厅装配,目前还是高档的代名词,人均上百元的消费,也让绝大多数拿着几十块工资的人们望尘莫及。

    “哟,你这美帝回来的,不同凡响啊,吃顿饭都选这么高级的地儿。”

    吕静落座后,东张西望顺便不忘调侃人,吃人不嘴短。

    桂月则厚道多了,还没等林向晚回话,她先一步解围,道:“这里很出名,上过新闻联播的,能请到这儿,都是重要的人。还有,这巧克力拿破仑蛋糕非常好吃,咱们点一个试试?”

    “好啊,配咖啡正好。”林向晚说着叫来经理,开始点菜。

    吕静含笑,盯着桂月:“看来我们桂月美人是常客嘛,这地吃一顿,起步也得两三百,你们图书馆的薪酬涨这么高?”

    “没有没有,”吴桂月涨红了脸,摆手:“我也就来过一次,别人请的。”

    “谁呀?让我听听,咱桂月是谁心里重要的人儿?”吕静笑意更浓了。

    吴桂月整张脸全部涨红,餐厅幽暗的光线也遮掩不住,以至,连在情感一事上十分迟钝的林向晚都侧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吴桂月鼓起脸颊:“向晚,静姐她欺负我。”

    “哦?”林向晚挑眉。

    桂月还要说什么,只不过吕静嘴快,抢先道:“哎呀,你也不小了,有三十了吧?我跟你这岁数时候,孩子都上幼儿园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说来听听,姐给你把关啊!”

    “我没有!”吴桂月脸更红了。

    吕静:“别不好意思,你瞅瞅,连林向晚这样的都结婚了好几年,你说你性格这么好,怎么……”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林向晚瞪大眼,看向吕静,“什么叫我这样的,我哪样?你夸桂月,犯不着踩我呀。”

    吕静毫不客气,一口吞下向晚刚给她切好的牛排,嗓音极脆,倒豆子似的,突出了一连串:“你哪样?自己没点数?还用得着踩你,姐说的那是大实话,也就陆砚当宝一样捧着你,你说你这领了证就消失,四年了,才回来几天?牛郎织女都比你们见面多吧?还不知道啥时候毕业,我听我们医院的人说,有人在外面博士读九年嘞,而且听说学得好的,多半的留外边了,向晚,不是我说话不向着你,你不是不好,而是太优秀了,好得太过了。”

    你太好了,好得超过了大众对女孩儿的预期,远远超过了期待范围,这种好,就变了个样子。

    吕静没说出口的话,林向晚却是听明白了。

    这种论调,她前世也曾听过,柔和些的,劝她“女孩子,何必这么拼?”更多的是直接贴标签:工作狂,不适合娶回家。

    桂月俊俏柔和的脸上,红晕消下去了大半,嗫嚅着:“人‘好’,还能太过?”

    “那当然!”吕静方才没说完的话,又有了宣泄口,她对着桂月,眼角余光却在瞄林向晚:“人分男人和女人,从我们医学上讲,生理结构是不一样的,那么自然赋予的能力使命就不一样,因而社会的期许也不同。”

    “男人的优秀,不会过。这是因为社会对他们期许无上限,而有下限,换成女人刚好相反,社会对咱们女人的期许,是有上限的。允许你去顶半边天,但不允许你太优秀,不能凡事压男人们一头,当然了,多数时候他们也不给这种机会,等你结婚生了孩子就知道,有太多事可以把你拽下来……向晚不一样,她活得脱了俗,偏有陆砚这痴人给兜底,小月,你可别学她,不能成天闷在图书堆里搞研究,自己的人生大事,也得上点儿心。”

    吴桂月嘴上道了声谢,眼神却是飘忽的。

    还没等吕静再度拷问,后方一道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将这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吴老师,在这碰见,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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