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黄秀艳在祖孙俩住的窝棚里,看见这套衣物时,眼珠子都直了。

    这不比李翠翠那妞整日显摆她在外当兵的大哥给寄的毛衣好看多了?黄秀艳不晓得那混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等好东西。

    不管是老陆家底当年没掏空,还有这漏网小鱼,还是那小子出山鬼混骗到手,黄秀艳不管,只要在这院子里,就得都是她的。

    不由分说,拿了就走。

    窝棚里的老太太倒是试图拦她,只可惜她看不清路,挣扎着刚下床,被她使劲一推,直接跌了个跟头。

    黄秀艳得意极了,觉得捡到了宝。

    出了窝棚,当即就把毛背心套在了身上,只可惜那手感极柔软的绒裤太瘦,她穿不上。

    但这并不妨碍一同拿走,她穿不了,那就等过两年给虎子穿嘛!再不济,也可以剪下裤腿,做成套袖。

    黄秀艳正美滋滋在外面转了好几圈,显摆够了才舍得回家,刚进院门,就撞见一张阴沉的脸。

    “哎唷!俺的个娘嘞,你站这里干啥?!吓死个人,别挡道,还不快闪到一边去!”

    黄秀艳像以往那样呵斥他,摆着脸色,伸手用力将他身板往门框上一推。

    然而,人纹丝不动。

    黄秀艳惊讶抬眼,只见那张平日难辨喜怒的脸上,正在酝酿她从未见过的风暴。

    陆砚眼中闪过厉色,额角青筋暴起,沉声:“脱下来。”

    “哈?”黄秀艳一时呆住。

    陆砚:“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赶紧脱下来,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什么你的衣服?!!!”黄秀艳尖锐的嗓门瞬间波及邻里四舍,叫喊骂道:

    “狗崽子,告诉你!这在俺家的全都是俺的东西!可别忘了,你和那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占的是俺家的地,这院子每一寸地,都是俺和兴发的,你俩死乞白赖,占着不走,还好意思说什么衣服!”

    黄秀艳已经全然不记得,当年盖这排屋时候,她两口子是怎么花钱巧语问陆砚奶奶讨钱,又是怎么承诺,愿意留出两间北屋给这祖孙俩住。

    这承诺打动了刚带着小孙子从上海逃回来的何清安,她赞助了大部分盖屋用钱,不料,只住了几年,陆兴发和黄秀莲就不再认账。

    特别是在陆二带人开始斗他们之后,黄秀艳更是借此把这祖孙俩赶去了西墙根下的窝棚里。

    只将人赶出去,却扣下了老太太日用的东西。

    私吞下这祖孙俩的家当后,黄秀艳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她儿子小虎更成了村里长得最胖的孩子……

    然而,当年搬来住的时候,陆家祖孙俩留了个心眼,并没将全部东西都带进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兴发一直没找着,他们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只是见到,时不时,姓陆的小鬼就能搞来些稀罕物。

    两口子把侵吞扣留的东西挥霍用完,又开始打起压榨注意,黄秀艳跟祖孙俩提要求:每年冬天,要给两百块钱,才让老太太暂住北屋过冬。

    不然,等再降降温,睡窝棚就能把那老太太给冻死。

    去年入冬前,这祖孙俩给的钱相当零碎,没几张是大团结整钞,更多的是一兜几毛、几分面值的硬币、碎支票。黄秀艳记得,当时她男人就说,差不多到头了,以后很难再抠出啥好东西……黄秀艳将信将疑,这一年的事实,让她越发倾向相信丈夫的判断。

    果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再也没抠出什么值钱东西,直到发现这套毛衣。

    黄秀艳又开始怀疑,这祖孙俩是不是还有私藏,她闯进窝棚,一同摔打,骂着极其难听的话,试图再逼点什么出来:

    “果真是狗娘养的!死老婆子咋也不教狗崽子规矩,真他娘的晦气,#*@*%!……”

    叫骂声飘过低矮的院墙,传到邻里四舍。

    对门,郭婶子听了,跟林向晚感叹:“唉,什么世道,你没见当年陆兴发、黄秀艳说得多么好听,口口声声要给人养老,比对亲娘都好,现在把老太太东西掏干净了,立马翻脸不认人……”

    林向晚被隔壁破锣似的叫骂声惊呆,她还没见过人能粗俗至此。

    那叫骂声始终是单向的,被骂的人始终没试图对骂。

    一串串不堪入耳的污秽骂声传来后,突然间,犹如被人扼住咽喉,直接消了声。

    墙那边陷入了沉寂。

    紧接着,穿过来杀猪般的惨叫。

    林向晚和郭婶子面面相觑,怕出什么事,她俩快步出门,几十步路,就跑到陆兴发家门口。

    只见陆砚单手反摁住黄秀艳,另一只手利落地将那件套头毛衫扯下,拍打着清理了几下,脸上带着明显的嫌弃和心疼。

    看见院门口站的人影,这才松了手,将人放了。

    黄秀艳脱离束缚,一蹦三尺高,跳脚叫骂:“反了天喽!真是白养了你们祖孙这些年,家里出了白眼狼,真真是要人命啊!”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左邻右舍相继前来,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黄秀艳见人多,越发放得开,屁股往土地上一坐,两脚直蹬,铺天抢地用手捶地哭骂干嚎:

    “邻里亲戚们呐,你们可得给俺做主啊!俺今儿个就差点让这小狗崽子给拧断了胳膊,天杀的没良心,真真是死了也不得好托生!你和你奶俩吃了俺家这么多年的粮食,现在,竟为了破衣裳要拧断俺胳膊!”

    “哎呦呦,这日子没发过!□□坏蛋的狗崽子都是黑心肝的!改造不好,从根里就坏透了啊!”

    听她骂得离谱,众人没有声援。

    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差不多得了,兴发当年拿了陆伯多少钱财,你肯嫁他,还不是看上了陆伯给的东西,现在这么对人家媳妇孙子……不怕报应么?”

    “嘘、嘘!这些是能说的么,当心让陆二听着了斗你。”

    ……

    众人陷入沉默。

    正当林向晚准备走上前,那窝棚里颤巍巍走出个头发灰白的人影,正是陆砚的奶奶何清安。

    “兴发家的,你这么说可没道理。”

    老人扶着墙才得以站稳,气息虚弱,声音不高,吐字却很是清晰。

    她扶着窝棚墙壁,一手拄着棍子,探着前路,摸索着走出来:

    “以前怎样先不论,只说这些年,我的孙儿给你们干了多少活,开河上坝、砍柴洗碗,这里里外外的活没有他不干的,给你们赚了多少公分,你怎么不提?”

    何奶奶向来能忍就忍,尽力避免和这两口子起正面冲突,可如今这人诅咒她孙儿,她拼上老命不要,也不能让孙儿当着这么多人,被这疯婆子如此践踏。

    连说了好些,何清安咳了一阵子,长长叹了口气,再度直起腰板:“我虽病得不中用,可我孙儿能干,我俩这些年吃的都是队上分的口粮,并没沾你们什么,白眼狼这话,你不能强按我孙儿头上。”

    “没沾?”

    黄秀艳从地上爬起,不顾拍打裤子黏住的泥土,只伸长脖颈咧嘴冷笑:“老太婆,你瞎了就能说瞎话?你和那小狗崽子住的哪儿?不是俺家地方?这还没沾,呵!红口白牙的尽会瞎说!”

    “咳、咳、咳咳!”

    何清安给她抢白的剧烈咳嗽起来,身型一晃,竟是站不住要栽倒在地。

    陆砚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奶奶扶稳了,轻拍背给她顺气,一边垂下头,低声说:“奶奶,对不起。”

    何清安枯瘦苍老的手抚了抚他的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视线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人的轮廓,其余皆茫茫一片,看不真切。但她依然凭借感知,将脸对准人多的方向,不展现一丝狼狈,道:

    “兴发媳妇,当年是你家陆兴发主动接我俩过来,你们拿了我们所有的钱和东西,说以后要一起过的,并不是我们主动赖着你们……”

    “谁拿你钱了!!!谁看见了?!就是以前有,这么多年也早就花光光了!”

    黄秀艳一双牛眼瞪得似铜铃大小,生怕她要回去,尖叫着打断。

    老太太不疾不徐,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分家过吧,以后别说什么一家人了,清算干净,各不相欠。”

    黄秀艳骂人归骂,一听要分家,立马不乐意了。

    她可不能答应。

    但凡进了她家门的东西,休想分出去一个子儿!

    当年的事,尽管左邻右舍不说,可看见、知道的人却不少。

    甚至可以说,几乎整个柳沟人都知道,当年她嫁陆兴发时,家里穷的叮当响,盖砖瓦房、请师傅打家具,里里外外置办家当,都是花的陆老头子、何老太太的钱。

    这老太太平时不言不语,脑筋却是清楚的,她真要算账,黄秀艳心底多少有些怵。

    要分家可以,这俩人只能净身出户!休想带走北屋的一件东西,别说柜子、椅子这种大件,连锅碗瓢盆都不行!

    老太太的话,得到了左邻右舍围观人们的支持,有人提议,叫大队长来见证主持。

    黄秀艳急的脸通红。

    谁敢搭腔,她就回骂,只说这是家事,要等她男人回来商量,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

    “莫不是关上门,欺负人一老一小……”

    “去去去!”

    黄秀艳拉着脸,试图将人赶走,但不管怎么拖,分家一事,算是当众定了下来。

    等人散的差不多,黄秀艳站在院子里叫骂:“老不死的,山里这就快上冻了,你离了俺们这,还能去住哪儿?!没个地,天冷了就得活活冻死!”

    “……”

    窝棚里的人不出声回应。

    天色渐黑,黄秀艳好不容易等得男人回来,赶紧上前,把白日发生的事说与他听:

    “你得想个法子,人分出去可以,甭想带走这里的东西!”

    陆兴发劈头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愤怒咆哮:“你个败家娘们,闹什么分家!那姓何的还能熬几天?!快入土的人了,你和她瞎闹腾啥?等熬死了她,当年的东西不全都是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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