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萤。”何渺渺叫她。

    “来了。”沈萤大声回道。

    虽然声音大了点，但是一点也不刺耳。

    沈萤很快小跑着离开，货架前边只剩下他一人。

    “陆一帆，你把这些给上了。”做现烤的老高出声给他布置了任务。

    现烤的面包也卖掉了很多，所剩无几。于是老高抓紧时间做了几种面包来，得赶紧上了，好让柜子看着不那么空。

    “好。”陆一帆拿起夹子，走了过去。

    四点整，陆一帆该下班了。

    他没注意到时间，还在卖场帮一位顾客拿东西。

    隔了几分钟，那名顾客过来结算，随后离开。

    陆一帆转身，看样子还要去忙，何渺渺连忙叫住他。

    “怎么？”陆一帆扭头问。

    何渺渺说：“你可以下班了。”

    “四点了？”

    “嗯。”

    陆一帆双手撑在收银台的边沿，对何渺渺说：“今天人多，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

    他看一眼在水池边上洗杯子的沈萤，视线收回，又看向了何渺渺，再次同她确认，“真不需要我帮忙？”

    何渺渺不假思索道，“你不用担心，我跟沈萤两个人应付得过来。”

    陆一帆站着没动。

    她紧接着笑嘻嘻地说：“而且你不在的话，店里就不会那么忙了。”这话听着，就有点像逐客令了。

    陆一帆双手脱离收银台，“好吧，那我下班了。”

    “快走吧，回家好好休息。”

    陆一帆打完卡，跟往常一样先把围裙摘下。

    去更衣室的路上，会经过后面的就餐区。

    有一桌客人刚起身离开，他看见了便把手里拿着的围裙放在沙发扶手上，着手收拾起桌面来。

    边上的几个位子上还有人，见陆一帆在，一个个的都噤了声。

    陆一帆收拾好后，端起盘子，走到饮料吧的边上。

    沈萤还在洗东西，这会儿听到动静了，便抬起头来。

    陆一帆把装有两个玻璃杯的盘子，放在了边上。他身上的围裙已经脱了，现在上衣穿的是衬衫短袖，料子厚实，不会透但也闷。

    “把抹布给我，我去擦一下桌子。”陆一帆对她说。

    可他已经下班了，沈萤觉得不好让他来做这些事，“还是我来吧。”

    “没事，也就顺手的事。”

    沈萤犹豫了。

    陆一帆伸出右手，摊开来，上面的掌纹有浅有深。

    沈萤只好将手里的干净抹布拧了拧，递到他手上。

    陆一帆手掌合上，抓住抹布，转头往刚才那一桌走。

    过了会儿，他回来，将抹布奉还。

    “谢谢你帮我收拾桌子。”之前她洗杯子过于专注了，导致没注意到有顾客离开。

    他冲她淡淡一笑，“没什么。”

    沈萤说：“对了，你已经下班了吧？”

    “嗯。”

    “那你早点回去吧。”

    “好，晚上就辛苦你们了。如果晚上人多，你们忙不过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帮忙的。”

    沈萤顿了顿，有些困惑地说：“这……可以吗？”

    “可以，我家就在附近，过来很方便的。”

    这点沈萤是知道的，但她没有他的手机号，怎么打给他？

    陆一帆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对她说：“收银机旁边的抽屉里，有一个浅蓝色的本子，里面有一页被折了起来。上面有店里员工们的手机号，包括我的。”

    沈萤点头，表示了然。

    陆一帆换好衣服，将工作服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带回家洗。他今天没从店里的大门出来，而是走的后门。

    这里更为僻静，人也少。

    有日光从头顶上直直地照射下来，他没躲避，反而直接走进去。

    比起滚烫的阳光，陆一帆更怕另一种东西。

    他之所以会走后门，也是想避开。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躲过。

    “等一下。”

    陆一帆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身后的女生见他走得飞快，只好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好让他停下，“陆一帆，陆一帆！你等一下！”

    这招确实管用，陆一帆停下了。

    女生跑到他跟前，这会儿她倒红了脸，埋着头。

    陆一帆看着面前穿校服的女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一问，女生想起正事来，将一个牛皮纸包装袋提到前面来，说：“这是给你的。”

    陆一帆对她有点印象，她来店里买过几次东西。不过，俩人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这是什么？”他问。

    “都是些吃的，”女生将袋子敞开给他看，“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买的都是我觉得好吃的。希望……希望你也能喜欢。”

    后面这几个字，女生的声音逐渐变轻变细，头也低得更深，不敢看他。

    陆一帆没说话，也没接过袋子，人直挺挺地站着。

    “你是不是不喜欢啊？”女生问完，咬了下嘴唇。

    陆一帆没回答，只是说，“我不会收的。”

    女生喃喃地问：“为什么？”

    陆一帆向她解释，“我没有收别人东西的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就有人当面送东西给他或者是托人带，但是他从来没收下过。

    女生顿感挫败，手无力地垂下。

    “你留着自己吃吧，”陆一帆话锋一转，颇语重心长地说，“对你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不要投入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好了，我得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学习吧。”

    等女生走后，他也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

    陆一帆打开大门，跟往常一样对里边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章虹听到，赶紧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把锅铲。

    他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了等我回来，我做饭给你吃吗？你怎么自己下厨了？”

    一个月前，章虹身体抱恙在家静卧休养。直到前段时间，她才好了起来，可以下床多走动走动。

    章虹还不到四十六，体态偏瘦，面容和蔼。现在这副局面，她显然料到会这样，“我这不是想让你下班了，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嘛。”

    “我不是很饿，”陆一帆快步走过去，抽走她手上的锅铲，“我来炒菜，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章虹表情无奈，但也没跟他争。

    章虹在客厅仅有的一张沙发上，坐着。

    电视机是好几年前买的，虽然款式老了点，但因为经常收拾，看着就跟新买的一样。客厅里的其他物件也是这样，都有些年头了，却十分的整洁铮亮。

    章虹时不时偏头看向逼仄的厨房，陆一帆在里头忙碌着。她觉得欣慰的同时，也倍感愧疚。

    陆一帆从初中开始，学杂费就全免，甚至还有奖学金拿。所以，她从来不用担心学费这一块。

    早年她的身体还算强健，能赚点钱。所以即便家里的顶梁柱只有她一人，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清贫了点。只是从去年开始，她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收入也大大锐减了。没办法，只能靠着她以前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过了，不至于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其实在蛋糕店的这份暑假工，陆一帆一开始是没想去的。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家里多照顾一下她，然后找一份时薪高一点的工作。

    确实凭他的能力，他能找到更好的。但章虹不想他太辛苦，劝他在家附近找一份就好了，也不用老待在家里陪她。

    后来陆一帆出来转了一圈，发现满福多蛋糕店外贴着招聘海报。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进店询问。

    面试过后，他便被告知可以来上班。

    陆一帆做好饭菜，端去饭桌上。

    三个菜，一荤两素。

    俩人坐下，开动。

    电风扇的风吹到身上，陆一帆觉得一阵凉爽。不过等以后天更热了，只靠电风扇是不够的。

    他一直劝说让章虹在她的卧室里装个空调，这样夏天也好过点。

    章虹不舍得买，空调贵，电费也贵。不过要是给陆一帆装一个，她倒是很愿意，可陆一帆不乐意。

    关于到底要在谁的卧室里安装空调，他们始终没谈拢。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靠着电风扇，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

    陆一帆想好了，等过段时间他拿到那笔钱的话，就给家里安空调。不管章虹同不同意，空调一定是要装的。

    现在是傍晚五点多，天色还很亮，屋里不用开灯。

    “今天上班累不累？”这句话最近章虹常常问，都快变成口头禅了。

    “不累，”轮到陆一帆问她了，“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自从他去蛋糕店上班，基本晚上都会多做点菜，然后放一些到冰箱里冷藏。等到了第二天中午，章虹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自己做饭了。

    章虹特意拉长了声音，回他，“有——”

    陆一帆随后再三强调，让她晚上不用做饭炒菜，等他下班了来做。

    章虹不同意，“我现在身体好多了，可以做饭的。”

    “不行，你身体刚好没多久，要多注意休息。家里的活都放着我来做，你不用管。”

    “可是……”

    陆一帆知道她是想替自己分担一下，不想让自己下班了还要操劳家务。于是他后退一步，“这样，等你身体完全好了，你再帮忙，好不好？”

    章虹知道他在尽量妥协了，于是没再跟他讨价还价，应了下来。

    吃完饭，章虹下意识想收拾碗筷。

    陆一帆眼皮轻轻一掀，“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她想起俩人的约定，讪笑着把碗筷放下，“我给忘了，那你来收拾吧。”

    “嗯。”

    陆一帆洗完碗后，去了浴室，将要洗的衣服泡在了一个大盆里。

    浴室也小，但看着要新一些。

    因为去年章虹在浴室里摔过一跤，虽然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在学校寄宿的陆一帆知道后，强烈让她把浴室翻新一下。将地面的瓷砖换了，并在墙上加了防滑杆。